只見顏如月竟開始全身抽搐,嘴角更溢出血沫子來。這可嚇壞了於靜瀟,她慌忙衝到牀邊,來不及尋找其他趁手的東西,直接把手指伸入顏如月口中。
痙攣抽搐的患者全身的肌肉會極度緊張,牙關也會不自覺地咬緊。如果不及時墊住她的牙齒,便很有可能咬傷,甚至是咬斷自己的舌頭。
將手指伸入顏如月口中後,於靜瀟只覺手指一陣鑽心的疼,但她卻硬是忍着沒有抽出來。
好在顏如月抽搐的時間不長,大概僅有半分鐘左右。但於靜瀟的手指卻也被咬出了一個深深的傷口。被咬破的地方流出的血液一點也沒浪費,悉數進入到了顏如月的口中。
於靜瀟看着她脣邊的血跡。隱隱覺得,剛剛自己的血可能是放少了,這才引起顏如月的不良反應。但這一下陰差陽錯,倒也及時地給補齊了。
她用清水簡單沖洗了一下傷口後,拿出藥箱中的白布裹好。
眼見顏如月氣息漸漸平穩,她不由出了口長氣,卻也不敢再稍離牀邊半步。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當於靜瀟蹲坐得雙腿發麻時,卻聽顏如月輕吟一聲,竟幽幽轉醒了。
於靜瀟大喜,趕忙抓起她的手腕仔細地診脈。顏如月的脈相雖然仍十分虛弱,但卻已趨於平穩。顯然,這赤練劇毒已經給徹底拔除。
於靜瀟不由長出了一口氣,那顆懸了五天的心,總算是放回到肚子裡了。
剛剛醒過來的顏如月還有些不大清醒,看到於靜瀟後,呆了良久。
於靜瀟端來一杯清水,一邊給她喂下,一邊將所有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顏如月喝了一杯水後,精神強了一些。聽完於靜瀟的話,不由驚訝得無以復加。
“你,你說是他救了我?”
於靜瀟不憤地揮揮自己被咬傷的手指,“如月姑娘,你是怎麼聽的。是我救了你,是我!好嗎?”
“……很抱歉。”顏如月愣了愣,隨即沙啞着嗓子道歉。也不知她是爲了咬傷於靜瀟的手在道歉,還是爲了先前設計陷害她的事而道歉。
於靜瀟揮了揮手,“算了吧。
顏如月不知想起了什麼,面色忽然現出一抹惶恐,雙手一下移到自己的小腹上。
“放心吧,你把孩子保護得很好,胎兒沒事。”於靜瀟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顏如月聽說孩子沒事,臉色登時緩和,猶豫了半天后,才懷疑地問道:“你說,是他派人把我從宮裡救出來的?”
“不錯。攝政王聽說你被太后扣留,便連夜派人闖入宮中,將你救回。還親自入宮向太后逼問給你下毒的事。堂堂一個攝政王,肯爲一名女子做到這個份兒上,已實屬難得。”
於靜瀟言辭誠懇,卻見顏如月的面色十分複雜,便大抵也猜得透她此刻的心情。
這顏如月是典型的外柔內剛型女子,只看她的行事作風,便可知其心性的堅毅與倔強。尉遲凌此前對她多有薄待,只怕她不會輕易相信尉遲凌會拼着得罪太后,將自己救回。
顏如月性情清冷淡漠,尉遲凌生性桀驁不馴,這兩個人明明對彼此都有感情,卻是冰泉遇冰山,想擦出火花
來還真是件難事。
於靜瀟本着醫者八卦,啊呸,是醫者仁心的職業道德,決定將這兩人各推上一把,成就一段美滿姻緣。
她眼底滑過一抹狡黠,一個計劃浮上心頭,遂伏身在顏如月枕邊耳語了一番。
於靜瀟走出來時,已經是正午,尉遲凌面色雖還算鎮定,但一雙眼卻已急得快噴出火來,見到於靜瀟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她怎麼樣了?”
於靜瀟的表情甚是悲催,“王爺,請節哀……”
尉遲凌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焦距,那神色便好似自己在發夢。
“王爺,您進去看看吧,有什麼話,就……”
尉遲凌不等她說完,已一把推開於靜瀟,向內室走去,他的背影依舊驕傲地挺得筆直,只是腳步卻有些不穩的踉蹌。
白煦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當他瞥見於靜瀟那忍笑的嘴角後,便似明白了什麼。
於靜瀟正想悄悄跟着尉遲凌進去,偷聽他會對假做昏迷的顏如月說出什麼樣的話,卻被白煦一把拉住。
“人家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搗蛋,若是給尉遲凌知道你在整他……”
於靜瀟嚇得一把捂住白煦的嘴,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他。
將白煦拉到足夠遠後,於靜瀟才冠冕堂皇地小聲道:“奴婢這也是爲了幫助他們嘛!話說回來,如果真促成他們的美事,對我們來說,也好處多多啊!對了,王爺你計算好要敲尉遲凌多少竹槓了嗎?”
白煦並沒有急着回答,目光先在她裹了白布的手指上轉了一圈後,才淡然回道:“本來已經決定好了,但現在看來,似乎要再加上一些了。”
於靜瀟看着他眸光中明白無誤的算計,不由替尉遲凌哆嗦了一下,然而,白煦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又替自己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白煦說:“你既然是如月姑娘的救命恩人,那這些條款自然由你去跟尉遲凌提,比較容易被他接受。”
“王爺真會說笑,您纔是使節團的正主子,這種國家大事,當然要由你出面。”於靜瀟乾笑,要她出面去敲那冷血的尉遲凌竹槓,她又不是活膩歪了!
白煦“哦”了一聲,“那本王還是去跟尉遲兄探討一下如月姑娘的病情吧。”
於靜瀟一把拉住白煦,扭曲着一張笑臉,咬牙切齒地道:“王爺但有所命,奴婢不敢不從!”
聽完白煦開出的條款後,於靜瀟心驚肉跳地走進內室,這會兒她面上的悲催之色卻是貨真價實的。
尉遲凌耳力過人,不等於靜瀟走到牀邊,已轉過頭去看她。
於靜瀟偷偷上眼瞧他,只見他面色如常,但雙眼卻有些騙不了人的赤紅。而牀上的顏如月,則眼睫微動,雙手十指狠狠地扣入牀褥中。
其實若不是於靜瀟的消息對他打擊太大,使他心亂如麻,以尉遲凌的敏銳,早能察覺出顏如月的異樣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失魂落魄了。他沙啞着嗓子問道:“她,真的藥石罔效了嗎?”
於靜瀟露出爲難,且欲言又止的神色。
尉遲凌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有些急切地催促,“是否還有他
法?”
於靜瀟猶豫了一下後,才遲疑着說道:“也不是徹底無藥可解。只是需要一味極其稀有的藥引。”
尉遲凌已徹底失去了耐心,“快說!”
於靜瀟的右眼皮跳了兩跳後,才硬着頭皮支吾其詞,“王爺,這個偏方,是奴婢祖上私傳下來的……”
尉遲凌不等她廢話完畢,直截了當地開口,“你要多少錢?”
於靜瀟咳了一聲,舔舔嘴脣,“那個,王爺也知道,奴婢此次隨使節團出來,都是帶了任務的……”
尉遲凌目光掠過一抹恍然,隨即冷冷一哼,“天慈國會爲魏國特開一條商線。”
於靜瀟嘿嘿一笑,“奴婢那藥方實在是……”
“再加一條航運專線。”
“王爺真是大方,只是……”
尉遲凌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蹦道:“再免二十年的貿易關稅。”
於靜瀟頂着尉遲凌的殺人目光,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忙不迭地點頭,“夠了夠了,這樣就夠了。”
“快說,那藥引是什麼?”
於靜瀟乾脆利落地回道:“那就是如月姑娘心愛之人的鮮血。”
尉遲凌愣了一愣,轉頭望向顏如月蒼白的玉顏,略做沉吟後,便摸出一把匕首,衝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鮮紅的血液洶涌流出,垂直淌向顏如月的口脣。
於靜瀟忍不住八卦,“王爺,您就那麼肯定,自己就是如月姑娘的心愛之人嗎?”
尉遲凌一記冰冷的眼風凌厲地掃了過來。於靜瀟哆嗦了一下,識相地閉緊嘴巴,做出個“您繼續”的手勢。
躺在牀上的顏如月似被那腥甜溫熱的血液燙到了一般,周身一震。尉遲凌眼見真的有效,不禁又落下一刀,腕上的血液流得越發地洶涌。
於靜瀟看得那叫一心驚肉跳,她本來只想讓尉遲凌放點血出來,卻不想他竟做到這般壯士斷腕般地狠絕。
她雖有些看不下去了,但還是不知死活地補上了一句,“王爺,除了需要鮮血以外,還需要如月姑娘心愛之人的眼淚。”
尉遲凌不由一頓,愕然地看着於靜瀟。這時,他忽覺一雙溫潤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尉遲凌渾身一震,低下頭,只見顏如月已滿面淚痕地睜開眼,染滿血跡的脣瓣微微顫抖着吐出幾個字。
“王爺,夠了。”
於靜瀟眼見此景,縮了縮脖子,悄無聲息卻迅捷無匹地溜出內室,一把扯起正悠閒喝茶的白煦就往外跑。
白煦任她牽着自己,笑吟吟地問:“任務達成了嗎?”
於靜瀟頭也不回地冷哼,“當然!”
白煦點頭,“那我們現在這是要跑路了?”
於靜瀟哆嗦了一下,“必須地!”
白煦笑問:“御醫需要本王帶着你跑嗎?”
於靜瀟回過頭,惡狠狠地回了一句,“廢話!”
白煦長笑一聲,伸臂將於靜瀟環抱在懷,足下發力,攜着輕若無物的佳人,一路向王府的大門方向飛掠而去。
就在這時,後方響起尉遲凌憤怒地咆哮聲。
“於——靜——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