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正午,衆人都聚集在主室文仙殿內,廳內裝飾略顯簡陋,但是卻給人清新素雅,古色古香之感。
殿內牆上懸有一淡紅木匾,上刻三個古篆大字“道於心”,望之令人深省。
文忠坐在殿內正前方打量着衆弟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何一諾和楚萬里站在人羣的最前方,二人年約十八九,個頭卻已和衆師兄相差無二,只是此刻二人低着頭,雙手緊貼道服,明顯有點緊張。
文忠看着二人,眉頭微皺,說道“你二人不必緊張,日後自會慢慢適應。”
二人喏喏回到“是,師傅。”
文忠又向他二人身旁看去,道“仁理,他二人的修道法訣你傳授的怎麼樣了?”
吳仁理恭敬的回到“回師傅,徒兒已將本門修仙要訣全部傳於兩位師弟,二位師弟悟性過人,不多時日便將法訣全部熟記於心,弟子還曾試問過幾次,幫二位師弟講解了一些疑難之處。”
文忠滿意的點了點頭,緩緩道“恩,仁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文忠又將目光掃向衆人,“你們也都聽好了,本脈向來團結一致,往後若他二人有什麼不懂的,一定要悉心幫助,莫叫他脈之人看了笑話。”
衆人齊聲稱是。
何一諾二人聽在耳中,頓時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暖意,緊張便也消除了三分。
文忠又打量了二人,隨即說道“你二人資質雖優於常人,但切記不可急功近利,操之過急,修真煉道不是一朝一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狂妄自大”
二人擡起頭,重重的回到“是,師傅,弟子謹遵教誨。”
文忠忽嘆了口氣,頓了一下,眼神中似有追憶似有惋惜,道“修道,更要修心,”
隨後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千年修道,不及一念執悔啊。”
殿內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氣氛有點詭異。
約莫幾息後,文忠收回了心緒,站起身,“你們都退下吧,一諾,你留一下。”
衆人應退,殿內只留下了師徒二人,文忠看了看他說道“你不要拘着了,我聽仁理說,你想要見段沐日段師兄,可有此事?”
一諾看着文忠,又收回了目光,“是,師傅,弟子有事想要請教段師伯。”
文忠沉吟片刻,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看着高懸的匾額,半晌道“段師兄行事向來古怪難測,我可以帶你過去,但是至於他能不能幫你就看你自己了。”
一諾心懷感激,回到“是,謝師傅。”
長空萬里呼嘯過,孤鴻一瀉落千里。文忠帶着何一諾御空而行,何一諾站在文忠身旁,緊緊抓着文忠,文忠所用仙器是一通體古金色的圓盾,此刻被放大了數倍,正好有二人的落腳之地。
白雲飄飄,天高海闊,海浪之聲已淡出耳畔,耳邊呼嘯不絕,何一諾環顧四周,一目萬里,心中感嘆道,這是何等的壯闊,何等的胸襟,何一諾忽感覺到了前有未有的自由,心想,他日我也要御空翱翔,乘風萬里,踏遍後生,永生之地。
“別出神,抓緊了。”一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險些因情懷所致而高舉雙手,當下抓的更緊了。
段沐日一脈位於文忠一脈的偏南方,其巍峨壯麗之勢絲毫不遜於文忠一脈,只因其與海相接處只有不到百丈的長度,所以讓人感覺其在壯麗之中少了一些秀美,巍峨中少了一些海天相接恢宏的氣勢。
二人落在了一處平坦的地面上,四周弟子衆多,其衣衫服飾略有不同,有身着望月道袍,衣冠白淨,風度堂堂,還有的也是大多數人所穿着的都不盡相同,長衫短袖,各式各樣,但是無論如何着裝,都無法遮掩掉衆人身上那股修真煉道的仙家之氣。
望月宗對其內弟子的服飾沒有特別要求,可以身着望月道袍,也可以身着自身服飾,而因望月弟子來自中土大陸,****,各地風俗考究不盡相同,所以纔有瞭望月這“百家爭豔”的局面。
來往弟子見到文忠後紛紛行禮,文忠帶着何一諾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周圍屋舍漸多,看其排列布置似乎和自己的居所差不多,何一諾打量着周圍,二人在一處殿廳前停下,正門上方寫有“段仙殿”三個大字。
何一諾看着再想想文仙殿三字,心頭便懂了幾分,忽文忠向着裡面說到“段師兄,今門下有一小徒有要事相見,還望師兄能夠看在我的薄面上指點一二。”其聲音不大,但是雄渾有力,似能夠迴盪四周,穿破虛無,使人聞之而覺內心激盪,振聾發聵。何一諾不免對文忠敬佩了幾分。
然而餘音未落,文忠便轉過頭對何一諾說道“你進去吧,爲師還有要事要處理,一個時辰之後在這裡等我。”
“是,師傅。”何一諾恭敬的回到。
文忠離開後,何一諾慢慢的走近了段仙殿的古銅門,斜陽映射,揮灑大地,似乎是這世間僅有的溫存,古銅門下,一片古樸滄桑之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眼中此刻卻折射出迷惘與猶豫。
何一諾內心此刻忐忑不安,不知爲了什麼,當自己快要達到目的之時,心中卻彷彿有個聲音在低聲訴求,彷彿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而不想去面對。
一諾走到門下,還未有任何動作,此時殿內傳來緩緩之聲,“進來吧。”
一如文忠之前的傳音,雄渾有力。隨後古銅門緩緩打開,一諾走了進去。
殿前一在常人看來約莫四十出頭的男子,手握拂塵仰面而上,看着匾額上用古篆雕書的三個大字“修於界”,一諾心中微微疑惑,文忠之匾,道於心,自己還能略微體悟一二,但是這修於界所表達之意着實讓人難以揣測。
“找我何事?”段沐日依舊背對着,然這冷不丁的聲音卻是將何一諾的思緒拉了回來,這纔想起來自己自進門起便一直被那匾額所書三字所吸引而忘了參拜長老,當下便恭敬的回到“弟子何一諾拜見段長老,弟子有一事想請教長老,此事關乎到弟子的家父家母,所以還望長老能給與明示。”
何一諾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知爲何一直緊繃的神經忽鬆緩了許多。
“哦?”段沐日微帶疑惑的轉身看來,此人目中深邃,舉手投足間輕盈有力,只是眉須已白,當真不知道是活了千百歲之久。
“此事爲何要相問於我?難不成你父母與我有何干系?”
何一諾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塊刻有段字的玉牌,雙手呈於段沐日身前,並小心翼翼的說道“臨行前,奶奶告誡將此物交還於段沐日段長老。”
段沐日眉頭微皺,拿起那塊玉牌,似陷入追憶之中,深邃如水的目光似穿透虛無,看到了過往,停留在那場往生後生的巨大浩劫之中。
“段師伯,段師伯。”一諾看着愣愣出神的段沐日,輕聲喚道。
段沐日似有所覺,收回目光,面露惋惜之意,後轉身輕嘆道“你父母在八百年前的那場浩劫中已雙雙離世。”
儘管何一諾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他親口聽到段沐日這麼說的時候,腦海裡依舊是嗡的一聲,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縱然先前有百種思緒,此刻也已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何一諾有氣無力的道,又像是對着自己內心低訴一般,“哦,原來他們真的已經過世了。”何一諾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從未如現在這般空空蕩蕩,他不甘心的問道“段師伯,請您再多告訴弟子一些當年的情況,比如您口中的浩劫,還有就是我父母是怎麼死的?”
段沐日轉身看着眼前這個臉色暗淡,寫滿哀愁的男孩,眼中透露出疼惜慈祥之意,但是瞬間便被一種莫名的深邃所掩蓋,微擺拂塵,正聲說道“這些日後你自會慢慢知曉,只是時機未到。”
何一諾眼見得不到答案,急着說道“可,,,”
“好啦,日後你自會知曉。”何一諾還未說出口,便被段沐日打斷了,何一諾此刻內心的緊張已完全被那股悲傷取代,他望着段沐日,目露執着,卻欲言又止,半晌後惺惺地回了句“是,弟子知道了。”說完,低頭,轉身欲走。
身後段沐日神情出現少有的嚴肅,叮囑道“你務必記住,無論你日後知曉多少,都不要和別人提及你的父母,你的身世,否則後患無窮。”
何一諾心中一凜,此刻已無心再去想這些,只訥訥回到“是,弟子謹記。”隨後走出段仙殿,與此同時,殿內,段沐日閉上雙眼,長嘆一聲,喃喃道“因爲他們是罪人啊!!!”
斜陽西下,秋鶩高飛,遠處山巒起伏,連綿不絕,似乎看盡了世間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