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錯了人?”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該說什麼好。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確認屋內是孫亮的根據有三。其一,孫亮是被我送到的第一人民醫院,所以地點沒錯。其二,芮恩和華杞子代表國安到這裡來慰問和協助調查孫亮受傷的事,事畢,芮恩病情發作,一同入住在此地。其三,門外有便衣警察在看守。看似百分之百確定房間裡的病人就是孫亮,可萬萬沒想到,只差眼見爲實,就這樣錯殺了他人。
我雙手捂頭,低頭看着地面,陷入極度絕望中,渾身發冷,手還不自覺地發抖。我可以跨越心裡障礙殺了孫亮,但饒不了自己亂殺無辜。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自首?”
華杞子拍着我的肩膀說道,“自首?自首去領功嗎?”
“領功?”
“對啊,那光頭老漢是二十年前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犯案之後隱姓埋名,忍氣吞聲躲了二十幾年。昨晚在工棚睡覺被一貫欺負他的工友惹毛了,暴起傷人,在隨後的追捕中,那老漢可能想象得到自己不能被警察抓到,於是開啓亡命逃亡,誰攔着傷誰,很多無辜的人民羣衆無故遭殃。最後被警察開槍擊中腹部制服,送到第一人民醫院救治,專案組就等着他甦醒過來,還原案情,將其繩之於法。”
我還是有些不相信,問道“那爲何門口會有警察守着?”
華杞子順勢坐下來,一邊整理手上的文件,一邊解釋道,“連環殺人案啊,讓多少家庭到現在都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昨晚抓到他的時候,當年追查這個案件的老公安也來了,淚眼婆娑,興奮之餘告訴了受害者家屬。爲防止有人來醫院泄私憤,市局不放心,最後還是派人過來了。”
“還好殺了一個壞人,不是無辜百姓。”我如釋重負,汗水已經侵透了脊背。“你怎麼知道是我乾的?還有誰知道嗎?”
“流螢似火,是不是你留在現場的字。看到這些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加上之前你與他們做的交易,毫無疑問。我剛纔從市局那邊打聽到一些消息,專案組在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入侵的痕跡,此案已經被列爲懸案,酌時查辦。你放心,我沒跟任何人說起這事。”
“謝謝。”
華杞子抿了一下嘴脣,朝我點點頭,抱起桌上的文件走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現在該去幹嘛,撰在手心的車鑰匙,忽然想起來,自己要去哪裡。幽靈蛛的人既然一直都在監控我,他們肯定也知道我殺的人不是孫亮,但爲何他們還說任務完成了呢?仁和醫院到底是鴻門宴還是另有它意。
如果是鴻門宴,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爲幽靈蛛想要弄死我,就跟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的繞彎子,可他們還要求我去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想歸想,我還是發動了車子,往仁和醫院的方向去了。
仁和醫院是魔都最有名氣的血液病專科醫院,我也是生平第一次到這樣的醫院。醫院都是一樣的,科室名稱也大同小異,不過這種專科醫院與綜合醫院最大的區別就是病患家屬的神情。在第一人民醫院你能見到滿面憂愁的人,也能見到喜得貴子的人。你也能見到眉開眼笑的痊癒者,也能見到披着白牀單的已逝者。可專科醫院裡,見到的人都是一個表情,愁容滿面,因爲血液病的絕大多數患者都是絕症,即使是輕症者也因爲高昂的治療費用改爲保守治療,用時間和運氣自我療傷。在這裡對生命的尊重不是用醫療技術來衡量的,而是經濟基礎。
因爲不知道該聯繫誰,接頭的人又是誰,所以我只能漫無目的地在一樓大廳裡晃盪。沒過多久,通往二樓化驗室的電梯門打開了,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
“又見面了?”
“是你?”看到姚貝貝的一剎那,我既興奮,又意外。興奮的是,這次見面肯定不是鴻門宴,意外的是她怎麼在這裡。
姚貝貝微笑着遞給我一個文件袋,說道,“不想見到我嗎?你要的東西我可在我手裡咧。”
我伸手接過文件袋,鼓鼓囊囊的一包,不用看,裡面肯定有我想要的東西。雖然我沒看,但直覺告訴我,他們不會騙我。既然東西已經拿到了,我沒有着急第一時間打開,擡頭望向姚貝貝,開口說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出現在這裡,倒讓我很意外。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生病了?”
姚貝貝被我問得一愣,隨即開口道,“他們覺得我們很熟,所以讓我過來跟你見面。恭喜你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拿在手上的文件袋似乎重了很多。我盯着手上的文件袋,問道,“其實我沒殺得了孫亮,所以 ... ...所以 ... ...所以我過來是想跟你們說一聲,能不能先把資料給我,她的病情一天都不能耽誤。日後我一定會除掉孫亮,還了你們這個人情。”
姚貝貝笑了笑,蒼白的面龐,讓她看起來很虛弱,不像之前乾淨利索的狀態。
“拿着吧,他們怎麼想的,我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我檢查過,就是你要的。先回去救人吧!仁和醫院這邊的治療,已經都安排好了,所有的醫療費用,也都算在我們這裡。額 ... ...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雖然配型配上了,不過因人而異吧,保不齊還會有反斥的現象也不一定。可能也這就是他們的顧慮,你做了殺孫亮的動作,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如同配型一樣,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會失敗。他們現在選擇先相信你。”
我不是一個樂觀的人,甚至可以說有點悲觀和認命。此番收取他們的恩惠,他日將加倍奉還,我無奈嘆氣,“事在人爲,盡全力!”
姚貝貝聽出了我的無奈,意外地出言安慰我,“我從不覺得你是膽小怕事的人,反而很羨慕那個女警察,凡事往好裡想。”
第一次覺得姚貝貝不是我的敵人,更像一位朋友,像華杞子一樣的朋友。
回到車上,我打開文件袋,裡面都是住院的文件和單據。本想找到關於那位與芮恩配型的女孩資料,可惜,沒有找到。一方面怕幽靈蛛採用強制手段逼迫配型的女孩家人,另一方面我也想了解一下這個女孩,如果配型和治療都很成功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她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