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如兒,你多注意着些。蘇晨昨日休息在了妻子的眠雲居,臨睡前對着她如是吩咐。
“怎麼?可有不妥?”柳氏剛剛順帶着提了一句給如兒發放了筆墨補貼的事,就得到了這麼一句囑咐,心下詫異。
蘇晨沉吟片刻,道:“她的眼睛裡,對着二弟並無情誼。卻汲汲營營的忙着討好二弟。這是用了心機不是真情。”
柳氏啞然,半晌後道:“那夫君爲何還將她留置二叔身邊?”
蘇晨道:“她那張臉想必和雷兒的心上人很像。五年了,雷兒對哪個女子假以辭色過?既然對着她稍有忍耐,便是一個機會。橫豎她賣身契在我們手上,無依無靠弱女子一個。也翻不出風浪。”
柳氏憂心的道:“可她如今要學武了,若是真被學出來……”
蘇晨笑道:“不必擔心。你不懂武學上的事。武藝哪是那麼容易練出來得。學武的人多了,若非從小草藥浸泡去除穢質,年長之後雜質積存,武學是練不到巔峰的。再者,男女不同。適合女子練的功法本就稀少。高深奧妙的功法就更少了。她便是練了,受天資和性別所限,也就是體格康健,能跑能跳些。若是習武這般容易,雷兒也不會五歲時便被小舅舅帶走。在家中練不是更好?”
柳氏放了心。復又感慨:“雲家舅舅也是,這一走就沒了音訊。如若他在,我們也不會落得這般困難。”
提到母親孃家的這位小舅舅,蘇晨就要嘆氣。這位雲氏家族的小兒子幼時有奇遇,學的高人的一身本領。他那一脈師徒傳承很怪,人人喜好縱情山水遊歷。蘇雷五歲時被他帶走教導,一離家就是十二年。直到得到祺地城主蘇父去世的消息,才命蘇雷獨自回來。自己卻是不出面。認爲憑着雲氏家族的實力以及蘇雷的武藝,足可操練出一支強悍軍隊,保證大侄子的城主之位。他則無事一身輕的去了香川之州遊歷,至今杳無音訊。
“不怪小舅舅。”蘇晨沉默了一會兒,“他已將城主印信交給雷兒帶了回來,哪裡想到會有後面的波折。”
這就涉及到陳年往事了。柳氏知道的不多,只知這位雲家小舅不知爲了什麼原因,將城主印信借了去。長期不歸還。等到老城主逝世,才交給徒弟兼侄子蘇雷帶回來。還記得蘇雷那年只有十七歲,面色如土的跪在兄長面前,說是印信丟了。後來才知道,他將印信借給了一個女子,女子卻帶着印信不見了。這位女子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和如兒非常相像的沈姑娘。
說到這些話題,氣氛立時就沉悶起來。
“小舅舅原也是好意。”蘇晨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母親走時,雷兒才三歲大。五歲時又被帶走去山上。能知道多少人心險惡?沒有印信也不要緊。”
柳氏卻沒有他那麼樂觀:“你別大意,離兒過了年就十六了,這要說上一門親事招了婿。可就能名正言順的和咱們爭了。”
蘇晨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說不出的意味深長:“是啊,十六了。是大姑娘了。確實該挑個好夫婿。”
柳氏也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小姐。天元之州的大家閨秀,從來不會將眼光只放在後宅的一畝三分地上。立刻心隨意動,小聲問丈夫:“你可是有主意了?”
蘇晨笑着啜了一口茶,道:“祀地城主樑少安的妻子病逝,給各家都發了喪貼,我們隔得遠,弔唁來不及。繼母那頭卻是剛好趕得上的。想來她應該已經帶着離兒出發了。”
蘇家兩兄弟的繼母許夫人是蘇離的親生母親,她一心要給女兒招婿繼承祺地的城主位。四處交接示好不稀奇,祀地地靠海疆,土地肥沃。城主樑少安年輕有爲。許氏討好他,親自去弔唁不足爲奇……等等,樑少安年輕有爲?
柳氏恍然大悟。她沒見過樑少安,不過據說是難的青年才俊。今年只有二十五,比蘇晨還小兩歲。年輕、有才華、還是一地之城主。正是蘇離這類年紀的小姑娘最容易迷戀的類型。自家丈夫在許氏身邊定有耳目,只要稍加推波助瀾……
她立刻明瞭了,笑道:“果然是好姻緣。樑少安年輕有爲,只有這樣的青年城主才配的上離兒。”
蘇晨笑而不語。配得上配不上還得兩說,那得看樑少安的心思。他謀求的,便是蘇離違抗母命,拒不招婿。只要蘇離不鬆口,許氏就孤掌難鳴。畢竟,樑少安是不可能被招贅的。他還有前妻留下的一個兒子呢。只要許氏那邊一亂,他這邊就好行動了。
“這事不急,年後就會有消息傳過來,到時再見機行事。”蘇晨輕笑着放下茶盞。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相信很快,祺城的那座城主府就要換人了。
到了次日早上,蘇晨出門辦公。柳氏便叫來內園的管事秋媽媽:“採麻,你叫兩個小丫頭,看着二叔院裡那個如兒一些,有什麼不對的,速來報我。”
“是,夫人。”秋媽媽應聲。
殷如行不知道自己被關注了,在持思堂認真的聽着課程。教兩個孩子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昨日就聽說了,今天二公子的一位姬妾要來聽課學字。心情非常不好。
想他魏經綸不說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學士。教習蘇家小公子和小小姐讀書是蘇大公子看重他。教個姬妾算怎麼回事。然後,他大早板着臉來到持思堂,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突兀的成年少女。
一雙明眸清若湖水,凝脂肌膚晶瑩若玉,烏髮如墨、素手纖纖。魏經綸只覺心臟“咯噔”一下,立時別過臉,暗罵一聲“狐媚子!”
這一堂課,他上的很辛苦。眼皮子只盯着書瞅,半分不敢擡高。偏偏小公子蘇靖還動不動就提問,他只能目不斜視的擡頭作答。脖子都要僵硬了。
好容易將完了課,佈置下作業讓他們自行練習。魏經綸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籲出一口長氣。
“先生。”一個清脆溫柔的女聲在安靜的書齋內響起,“這個字念什麼?”殷如行彬彬有禮的舉起手中的書詢問。
魏經綸立刻頭疼起來。無論他下去講解還是召她上來,兩人都會近距離接觸。這女子怎麼就這麼不知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