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穿着藍布長袍的中年人，眉眼鋒銳，看起來十分孤傲清高，這幅姿態如意再熟悉不過。可謂玄門正宗的傳統，師兄弟姐妹只要一出山全是這個樣子。他們將“我很牛逼”四個大字寫在臉上，等着肥羊自己上鉤，既方便撈錢，又有一種世外高人的氣質在裡面。
當然這是本門弟子自己的感覺。在很多人看來就是純的二逼。
如意就跟在曾氏身後似笑非笑的往前走，鷹眼男人看着她。疑惑也有，戒備也有。
“你是誰？”他開門見山直接問話。
“容如意，曾經是府上小姐。”
這麼說鷹眼男人就知道了，她來京城的時間並不長，也聽過如意小姐的大名，這姑娘號稱玄門正宗，撈錢比吃飯還勤快，別說節操，她連遮羞布都沒有……本以爲是個大騙子，沒想到真不忽悠，她周身氣息簡直太熟悉了，“你和我神算門什麼關係？”布役役亡。
我、神、算、門。
這四個很微妙啊，曾氏呼吸慢了半拍，至於在場的其他人直接皺起眉。
就有人沉不住氣搶着開口了。
“還沒問你是誰呢？如意小姐纔是正宗的神算門弟子。師承紫極真人，道號長歌子。”聽起來好像是在爲如意正名，其實是想捅刀子，兩人是同門，卻不認識。要說沒古怪誰信？就有人認定如意是在吹牛，希望能挑唆這個看起來很兇的男人搞她。
鷹眼男人表情十分微妙。
如果紫極真人取極，長歌子取長，倒有點意思。
神算門是有這兩個字輩，的確也是挨着的，不過那應該是在十代以後。
鷹眼男人想了想。問：“你說說初代掌門的道號。”
“玄真子。”
……
……
這就錯不了了，只有本門弟子才知道玄真子這個名諱，世人以爲的神算門初代其實是二代。她的身份沒有問題，那麼，是劃破虛空到這裡來的？不對不對，若是那樣她就不會成爲宋家小姐，依稀聽說這位如意小姐是半年前開始大放光彩的，師妹偶然提過一次，說半年前星象異動，北斗第七星破軍驟亮，它的旁邊還平白冒出一顆星星。
鷹眼男人呼吸緊了半分。
是奪舍。
他對曾氏交代了一句，就把如意叫到旁邊，確定沒人能聽到談話內容，纔開口：“你是從後世來的？”
就知道瞞不過，如意悶了一會兒才把事情經過說出來，大抵就是坑蒙拐騙有違天道所以在渡劫的時候被劈死了，睜開眼就到了這裡，那個悲催，那個心酸。她噼裡啪啦說了一通，像是想到什麼，猛地擡起頭：“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天沐國根本就不是歷史記載的朝代，我以爲這裡沒有神算一門，結果不僅是有，還……”
不用說得太清楚鷹眼男人也知道。
他難得笑了笑，“天道本就難以捉摸，本門弟子比普通人厲害許多，也不過是凡人而已，你莫想太多，比起這個，你可知道我是哪一輩的？”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有爆點，如意挑眉，男人就大大的笑出來：“我道號清虛，乃清字輩首徒。”
清字輩…………這尼瑪不是十好幾輩之前？
如意對這一輩有很深刻的印象，原因有二。
首先這是破而後立的一輩，經歷了許多坎坷，同輩七人到最後僅餘兩個。其中之一的清禾子半路換了信仰出家做禿驢去了，雖然很慘，這之後的無字一輩卻是人才輩出，直接讓神算門走向輝煌。
其次，繼任掌門之位的道號清純子，這三個字讓如意直接笑趴下，師傅賜名的時候得有多隨便？這不是坑人麼？人家最後混成掌門，畫像掛到了神機堂裡，那麼莊嚴，那麼肅穆，擡頭卻是【神算門第x代掌門清純子】，真忒麼夠清純的。
如意終究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師祖，你可有個師妹叫清純子的？”曾了半天差點斷氣，瞧她那沒出息的樣清虛子咳嗽一聲，說，“就叫師祖吧，別曾曾曾了，六師妹道號的確是清純字，怎麼？”
能說實話麼？
這個名字實在太搞笑了。
作爲輩分低到塵埃裡的徒孫子，如意沒敢，她想了想說：“清字一輩很出名，即便在數百年後，要說原因嘛……同輩七人有五人早死，還有個遁入了空門。”
清虛子心裡一個咯噔，他想問個一清二楚，又覺得不是時候，就和如意約好以後再談，走回曾氏那邊。
就聽見有個死賤死賤的聲音問：“到底誰是正牌貨？聽說你也是神算門的？”說話的不就是大姑太太宋春麗，清虛子根本懶得搭理她，就對曾氏說，“你們請我來是爲了給當家的做法事，那就開始吧。”
話題轉移得這麼生硬，沒問題纔怪了，宋春麗直接站了出來，擋在他跟前，“依我看還是說清楚的好，不然我們怎麼能相信你是真有本事的？”
“你誰啊？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想當別人家？”算命的說話大多犀利，踩高捧低業務嫺熟，沒嫌你是個窮逼就是好的，丫竟敢這麼橫，真當神算門的好欺負？清虛子兩句話氣得宋春麗吐血，曾氏勾了勾嘴角，她難得好心情幫了她一回。
“這是老爺的親姐姐，不是什麼外人。”曾氏解釋說。
“關我屁事。”清虛子冷笑一聲。
宋春麗憤怒極了，就想指着清虛子的?子說，有種別走老孃叫人打死你！對上那一雙利眼，到嘴邊的話都沒說出來，她慫了。
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你越讓她越得寸進尺，給她劈頭蓋臉一頓罵才知道祖宗姓啥。清虛子給宋承望做法事去了，其實就是瞎折騰，魂魄都散了做啥也沒意義的，他大撈了一筆，就到容家人落腳的客棧去寫了一間房，看見容信之出去，還沒下樓就叫住他：“聽說你是我徒孫的大舅？”
容信之反應了一下才理清楚關係，方纔問：“你是神算門的？”
“貧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清虛子是也，你外甥女如意是我徒孫孫孫孫孫孫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