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難得這麼和諧,大臣們選擇性遺忘了陣營問題,愉快的說文學欣賞畫作。青帝執起酒樽,想和老爺子喝一杯。剛點了個名就被打斷了。
“皇上,我疼,肚子好疼……”
“孩子,來人救我的孩子……”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個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直冒、雙手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可不就是近來風頭大盛的春嬪,她恰到好處懷了孕,極有可能母憑子貴晉位爲妃。
槍打出頭鳥。
這是太過高調惹來的災禍,可能對她動手的,要麼就是同列嬪位的幾個人,要麼是高位妃嬪甚至皇后,這是威懾,人是不能得意忘形的。否則遲早會惹來災禍。你不是容如意,能有什麼恣意張狂的資本?
青帝根本不在乎春嬪這麼個人,他記掛的是?胎。正在興頭上被打擾雖然煩躁,他還是讓太醫近身看了。
“這糕點不乾淨,裡頭參雜了滑胎藥。”
“快,快把春嬪娘娘擡回殿內,必須立刻醫治,延誤了時候別說孩子保不住,就連大人也會有危險!”
春嬪本來強撐着,聽太醫這麼說情緒瞬間崩潰,她一邊痛苦呻吟一邊留着眼淚說:“我求你,保住我的孩兒!只要能救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成!!”狀系低圾。
青帝的確心有不忍。本來已經柔情了幾分,又被她丟臉的模樣搞得心裡煩悶,“也不看看場合,嚷嚷什麼?來人啊,把春嬪擡回宮中!薛太醫同去,儘可能保住?胎!”
大好的日子出了這種事,被點名的太醫纔是真煩躁。
他自認倒黴接了口諭,立刻指揮丫鬟婆子行動起來。就有兩個嬤嬤想架起春嬪把人擡去附近的偏殿,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非但不能救她,還會加速死亡,她們還沒使上勁兒就被薛太醫攔了下來,他讓小太監擡了軟轎過來,這才命婆子小心翼翼的將春嬪扶上去,正要撤出,又是一陣呻吟。
“疼。我的肚子好疼,太醫呢?還不過來給本宮看看!!!”
薛太醫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略一遲疑,又是一聲。
“來人啊,快來人,我好疼!太醫救我!”
只是春嬪還好說,婉貴妃與莊妃相繼倒下,事態瞬間升級,坐在底下的威霸將軍馮駿立刻站起身來,“妹妹!”
他就是婉貴妃的親哥哥,也是馮婉最大的靠山。
手握半塊虎符,麾下數十萬大軍。
他比青帝的反應更大,瞳孔緊縮,恨不得衝上前去將妹子扶起來,幸而坐在旁邊的將軍夫人拽了他一把,馮駿纔想起小妹是貴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他逾矩了。既然清醒了自然不能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他就回過頭去高呼一聲:“太醫院院判大人在哪兒?快上去瞧瞧!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在這種場合對貴妃娘娘下手,讓老子逮着非揭他一層皮。”
馮駿和馮婉雖然已是不惑之年,兄妹感情卻好得驚人。威霸將軍只有這麼一個妹子,也正是依靠這個妹子官路才走得這麼順這麼遠,兩人相互扶持讓馮氏家族站到一個新高度,而現在,貴妃出事了。
一旦沒了宮裡的支持,他在前朝也會有麻煩,馮駿不希望落到步履維艱的境地,更不希望失去唯一的妹子,他正面臨這一生最大的考驗,每一個呼吸都很難熬。
太醫院左右兩位院判全出來了,給貴妃號脈的是俞文遠,俞大人的醫術是最高明的,皇上有個頭疼腦熱都是他在開方子。情急之下也顧不了許多,他在娘娘手腕上蓋上一層白布,直接伸手搭上去,號脈並沒用太長的時間,他的眉頭卻一直緊緊蹙着,“依臣看是吃的東西里面被下了藥,和春嬪娘娘一個症狀。”
“不!不可能的!誰敢對本宮下手?”
“皇上救我!哥哥救我!我懷上了!”
……
莊妃那邊情況也不好,因爲身份稍低,沒有貴妃這麼大陣仗,右院判看了瞳孔舌苔號過脈以後對俞文遠點了點頭,“一樣的。”
事情鬧大發了。
皇后眼神一黯。
這之前她只知道春嬪有情況了,對婉貴妃只是懷疑,莊妃那邊則毫無動靜,原來她們都有了。
賤人就是活該!平時不積德懷了也生不下來!
興奮過後,她後知後覺起一身冷汗。
無論如何都要查出是誰動的手,能準確的知道誰懷上,並且在這種日子動手成功讓三位娘娘吃下不乾淨的東西,這說得上是隻手遮天了,就算是讓自己來策劃也不會做得比這更好。
沒有任何預兆,沒露出哪怕一丁點馬腳,連懷疑的對象也沒有,就這麼成功了。
後宮裡頭若真有這麼個人,那實在太可怕。
皇后不敢再想,她主動請纓要陪着一道去偏殿,立刻安排太監宮女行動起來,還沒走成就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說,“慢着。”
可不就是容如意。
她慢悠悠的站起來,從袖子裡頭摸出三張符紙,夾在左手食指與中指指尖,“這裡有三張符,其中一張能夠驅除一切蠱、毒以及各種不乾淨的東西。另兩張只是普通的吊命符,一刻鐘之內她們能維持現狀,不至於擴散,不過,如果不能在這段時間內採取行動對症下藥,一刻鐘過去,惡化的速度會加快,想救也不可能……”
三位娘娘還捧着肚子,誰也沒暈過去,聽到這話她們眼前一亮,但是,能夠符到病除的只有一張,普通的吊命符有副作用,這怎麼辦?
春嬪沒開口要符紙,而是聰明的哀求容如意。
“你是玄門高人,一定有辦法的,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肚子裡的孩子!這可是?胎!”
“從前是我不對,我態度惡劣,你大人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
容如意懶得說廢話,她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春嬪娘娘說得沒錯,事關皇嗣,不敢有絲毫怠慢,用或不用怎麼分配不是我能做主的,還是請皇上安排。”
這麼說就是賣了貴妃面子,婉貴妃神情就鬆懈下來。
她姑媽是當今太后,她哥哥是威霸將軍,她是當朝貴妃雖然在身份上被皇后壓了一頭,手上的權力卻一點也不小,根本就是後宮一霸。如果那張能夠除陰邪治百病的符紙沒分給她,皇上根本沒法收場。
婉貴妃心裡踏實了,春嬪恨得咬牙。
爲什麼只是小小一個嬪做啥都要看人臉色?不就是出身不夠?除此之外她哪裡比不上馮婉?
爲什麼好事都讓她佔了?
爲什麼不給別人活路?
明明已經有瑞王了,爲什麼不把機會讓出來?
春嬪恨得沒道理,不過,無論她多麼想不通,後續發展已經超出控制,一切主動權都掌握在皇上手裡。青帝也知道情況危急拖延不得,他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按身份高低分配資源。
無論是看診的太醫、珍稀藥材還是救命的符紙,婉貴妃先用。
命令是皇上下的,大臣們也覺得合理,這種時候就應該客觀公正不能徇私情,否則不知道會惹出什麼後患,如意沒再說廢話,伸手就把那張符紙彈出去,符紙在婉貴妃轉了幾圈,忽而光芒大盛,就有無數的金色銘文圍着她打轉,全是佛門印記。
如意先是一愣,然後就低笑出聲。
“我對佛法知之甚少,不過,看這些銘文,貴妃肚子裡的孩兒十有八九是高僧轉世,甚至有可能是現世活佛,方纔險些就要離去了,好在符紙貼得及時。”
高僧轉世?
現世活佛?
春嬪身上也貼上符紙,正要被太去偏殿,還沒走遠就聽到這番話,她心裡更恨。
佛家高僧怎麼會投胎到她的肚子裡?
她也配?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天道不公啊!
莊妃進宮的時間也不短了,沉浮十數載,加上膝下無子,她一直很低調,心裡雖然也略有怨氣,卻不像春嬪那麼蠢,毫無保留的表現出來。
她閉着眼,一下一下平穩住呼吸,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保住肚子裡的孩子纔是當務之急,想那麼多有的沒也不會幫助她脫離險境。
而婉貴妃這邊,從鍾嬤嬤到伺候她的小太監臉上全露出欣喜之色,馮大將軍更是高興,他親眼看到那些佛教密文,又聽容如意這樣說,心裡就信了個十成十。
活佛啊。
活佛投胎到他妹妹肚子裡了。
這孩子若能平安生下,成就絕不在瑞王之下。
婉貴妃也高興,她同時也想了其他方面,就問:“這次險些出事對我孩兒可有影響?”
如意笑道:“娘娘放心,只要你每日誦讀經書,平心靜氣養胎,要想安安穩穩生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不管是得道高僧還是活佛,都是受天地庇護的,氣運非同一般,小災小難能夠自行化解,無需外力幫忙……您再不要亂吃東西,不要磕着絆着摔着,可不是次次都有這樣好的運氣,萬一搶救不及悔之晚矣。”
婉貴妃連連點頭,“我都記着,往後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容如意退回原位,就想繼續吃喝,先前的氣氛卻已不復存在,娘娘們各懷心思,大臣們也在相互地眼神,而焦點則是在皇后和瑞王身上。
皇后本來就很尷尬,婉貴妃這一胎要是順利生下來,後宮之中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至於瑞王,他是貴妃第一個兒子,得到馮氏家族全部的支持,而現在,有個身份更高貴氣運更大的弟弟在親孃肚子裡裝着,他能沒點想法?
要亂了。
這朝廷,這後宮,要亂了。
三位娘娘被下了懷胎藥的事還沒查清楚,酈國使臣也騷動起來,尉遲江進宮太久,而後沒有任何動靜,這讓他們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