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望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對他而言,有利用價值就是親人,沒有就是飯桶。你要是乖乖當個飯桶不惹事生非他樂意施捨米糧養着,如果像宋明珠這樣,連番丟臉慘遭退婚還冒犯了容家公子……就別怪他翻臉無情。
“王喜,你去正院給曾氏傳個話,讓她把明珠看好,別給我火上澆油,還有,關於她羞辱容家少爺還把人攆出門去的事,也要給個讓人信服的理由,編也要編出來。”
“奴才記住了。”
宋承望擺了擺手讓他去,這才吩咐門房把容家人請進來。
容律已經二十有四,在下山辦事的幾個兄弟裡頭年紀最大,他理所應當的走在最前面。進到廳內,他也沒落座,而是氣勢全開站在屋子中央。朝上座的宋承望拱了拱手:“想着立刻就能見到表妹,我們堂兄弟四人難免有些激動,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宋大人見諒。”
“哪裡哪裡,容公子驚世之才天人之姿,貴腳肯踏我府上這塊賤地,真真是蓬蓽生光。”
容徐就笑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幾天以前,本少爺來貴府探望表姐,卻慘遭羞辱,令愛那席話纔是想忘也忘不了。”
“這……”宋承望想解釋,卻被人搶先一步開口,開口的是容徹,他和如意同歲,比容徐稍大一些。見堂弟那麼失禮就表情肅穆的說:“與其說是別人讓你痛苦,不如說是修養不夠,如果你自己不給自己煩惱,別人永遠不可能給你煩惱。會氣惱會抱怨是因爲你自己放不下,不寬恕衆生,不原諒衆生,苦的是你自己,徐弟你不要只看到衆生的過錯。緊盯那些不放是在腐蝕自己。孔孟之道也告誡我們要寬容,講道理也要看人,和聽不進去的人扯談無異於對牛彈琴……”
旁觀者都要瘋了,更別提被他點名批評的容徐。
“徹哥!徹哥我求你別說了!”
容徹還是一臉莊嚴的看着他:“徐弟你不要這麼暴躁,不要對什麼都感到不滿,與其怨怪別人不如檢討自己,心中只裝着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固執不聽取別人意見並且還不懂得原諒別人的人,永遠看不到三千世界的美,這是心魔。無論宋小姐多麼有失體統,無論她做了怎樣過分的事,她有自己的原因,雖然不盡正確,你要理解。人之所以是人,不是仙,不是佛,正是因爲他們會犯錯,寬容別人就是寬容自己。”
……
服了,真的服了。
容徐只想跪下來求他閉嘴。
“徹哥我明白了!我理解她,我寬容她,我原諒她,她只是一不小心陷入迷途,斤斤計較的我才罪不可赦。”
只要能讓他閉嘴,容徐啥都肯做,已經豁出去了。
可惜佛主沒聽到他的新聲。
容徹點點頭,道:“你方纔是被心魔操縱了,犯了小過,稱不上罪。修行就是修心,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枯燥很寂寞,你要有耐性……”容徹一張嘴就很難閉上,說起來滔滔不絕,偏還讓你覺得好像很有道理無力反駁,唯有一種辦法能讓他停下來,就是給他一本經書。
無論《心經》、《金剛經》或者《妙法蓮華經》,只要手裡拿着書,他就顧不上度人,忙着和佛陀對話修己去了。
容徵從懷裡掏出一本《地藏經》遞過去,容徹接過以後就坐到旁邊翻看誦讀,不再對容徐進行洗腦式教育。
僥倖逃過一劫的容徐都要哭了:“還以爲徹哥要說到天荒地老,還好徵哥有準備。”
“就知道你小子會撞上,阿徹這個毛病真是十數年如一日,活佛都沒他這麼虔誠。”
“就是就是,也不見他出家。”
“阿徹說了,酒肉穿腸過,佛主在心中,修行是修心,那些形式上的東西不重要……”
容徐就想給他跪下:“行行好,徵哥你別說了,給弟弟一條活路。”
沒出息的。
這種模式在君山是很常見的,別說容家人,濰陽書院的學子大多都被容徹荼毒過,他們倒是習慣,可憐宋承望,直接被逼傻了。
他本來想了很多開脫的方法,卻什麼也不敢說,只得老實承認錯誤:“都是我這當爹的寵過頭,讓她成了這個德行,自以爲是目中無人,希望諸位不要計較,我回頭一定讓她娘好生管教。”
容徐哼了一聲,他不敢拒絕,又不想便宜對方,就只能這樣暗示。宋承望也的確聽懂了,他立刻安排心腹去把宋明珠帶過來,犯了錯總不能連句對不起也不說。
宋明珠當然來了,她根本沒掙扎,迫不及待想見到父親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外頭怎麼鬧哄哄的,聽說秦家人還來過了。
不能怪她孤陋寡聞,自從前次寒了太太的心,這對母女就沒好好說過話。宋明珠是想修復關係,她雖然是嫡出畢竟還有個宋如意壓在頭上,要等如意嫁了才能和情郎雙宿雙飛,要是母親想給她好看一個拖字訣就夠了。更重要的是,出嫁的時候得擡嫁妝出門,太少的話,臉上無光不說,在夫家也不會有好日子。
想維繫母女親情也得看另外一個當事人答不答應,無論宋明珠怎麼折騰,曾氏就是不管不顧不見人,一心撲在兒子身上,宋承望安排王喜給她傳的話太太一字不漏聽進去了,她並沒有親自去見宋明珠,而是讓大丫鬟香脂走了一趟。
丫鬟也是奴才,敢說太過分的話?
香脂是暗示了幾句,卻沒把情況點破,以至於宋明珠還不知道容家男兒遠上京城討債這件事。
她跨過門檻進來就看見右手邊並排坐着的四個人,尤其是離得最近的這個,不就是容姨娘的寒酸親戚?
“一個人白吃白喝不夠,還敢拖家帶口捲土重來,臉皮真夠厚的。”
本來容家幾人都有點懷疑,徐哥兒是不是說得太誇張,大家閨秀會那麼沒教養?就一個照面,他們相信了。巨豐剛扛。
“宋小姐放心,我們容家雖然窮,也是有骨氣的,不吃你一口飯不喝你一口茶。”
“不是佔便宜你們來做什麼?嘴上說得好聽,誰知道會不會死乞白賴留下來。”
宋承望一個不留神她又生事:“你閉嘴,知不知道這幾位是誰?敢這麼說話!我看曾氏就是太寵你,一點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就知道闖禍天天給我丟人!”
“爹……”
“當着老子的面你也敢這樣放肆,你纔是我爹!”
“爹您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道歉還不行麼?”親孃已經放棄她,不能失去最後的依靠,宋明珠果斷鬆口,裝模作樣的給容徐賠不是。
依容徐的性子,不血戰到底就是好的,會輕易原諒這種粗鄙並且狗仗人勢的女人,發作之前,他一激靈就想到了堂兄容徹,瞬間改了口風:“本公子豈會和頭髮長見識短的女子計較,宋大人也太小看我!”
容律也說:“我們兄弟千里迢迢過來是爲什麼您心裡清楚,就不要廢話,把表妹請出來吧。祖父讓我帶個話,問她好不好,可受了什麼委屈。”
宋如意就是個拿不準的變量,如果可以的話,宋承望很不想讓她和這三位見面,誰知道會說出怎樣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可他沒理由拒絕。至於宋明珠,她就要開口卻被宋承望一個眼神堵回去。
“王喜,你去寒鏡閣請二小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