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躺下的時候既尷尬又緊張, 但是不知道是今晚心情大起大落折騰得,還是憋得太久猛地一發泄有點兒累,躺下別說輾轉了, 還沒反側就開始迷糊了。
朦朦朧朧要睡不睡的時候他聽見方申的聲音在耳邊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幹嘛不讓我幫你?”
汪洋想打起精神來, 可是瞪了兩下眼睛眼皮還是難分難解的又黏在了一起, 他掙扎着翻了個身胡亂的在方申身上抓了一把, 半夢半醒的咕噥了一句:“等咱倆正經談戀愛了才行……”
方申愣了一下, 眼睛在黑沉沉的房間裡清亮的睜開,看着迷迷糊糊又睡過去的汪洋的側臉,伸手握住他放在臉側的手指摩挲了一陣, 抓着他的指尖輕輕地吻了一下。
第二天就返程了,汪洋一路上既激動又尷尬既興奮又不捨, 亂七八糟的情緒跟一團舊毛線似的攪合在一起, 直到飛回國也沒整理出頭緒。
晚上出了機場方申問他要不要送他回家的時候他才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兒:“這就到家了?”
方申看着汪洋夢遊似的樣子忍不住樂了, 在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廢話,你還想到哪兒去?”
汪洋傻笑了一下, 也沒跟方申客氣,坐上方申的車,跟司機報了個地名。
方申坐在汪洋身邊,從包裡拿出一張用牛皮封套包着的cd遞給汪洋:“留個紀念。”
汪洋接過來看了一眼,是酒店的CD, 他寶貝似的來回摩挲着牛皮封套的紋理, 看着方申笑:“你什麼時候買的啊, 我都沒看見。”
方申挑了挑眉:“你神遊太虛的時候買的, 給你寫作業的時候聽。”
汪洋看了一眼方申的包, 包裡還露着一個牛皮封套的角,也就是說這個CD方申買了兩張, 那還有一張是給誰的?
他伸長了脖子又看了一眼,張了張嘴,沒問。
他打開書包小心的把CD夾在一本很厚的書裡,說了聲“謝謝”。
方申其實已經注意到汪洋剛纔的眼神了,他以爲經過了昨天的事,汪洋應該會直接問他,可是汪洋還是蔫頭巴腦的沒吭聲。
方申心裡有點兒搓火,夾雜着一點兒心疼。
他嘆了口氣,從包裡把另一張一模一樣的CD拿出來在汪洋眼前晃了晃,說:“咱倆一人一張,你寫作業的時候聽,我上班的時候聽。”
汪洋的眼睛亮了起來,但是看着方申的眼神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剛纔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的低頭揉了揉鼻子。
方申又輕輕地嘆了口氣,擡手捏了捏汪洋的後脖子,讓他把頭擡起來,他直視着汪洋的眼睛,聲音很輕但十分篤定的說:“我說了會等你,就一定會等,你對我有什麼好奇的,或者,有什麼不放心的,你都可以直接問我,直接說出來。”
汪洋點了點頭,順着方申放在他脖子上的手靠在了方申的肩膀上,悶着聲音說:“對不起。”
方申的手不輕不重的揉着汪洋的後脖子,說:“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又沒做錯什麼。是人就會有好奇,好奇就會有想法,想法多了就會有疑心。人往往只會對在乎的人有那麼多想法,這不是你的錯。但是如果你再對我有什麼好奇,不要自己胡亂猜,雖然有時候你猜我的心思猜的挺準,但是關心則亂,總有你猜不到或者猜錯的時候,你與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問我,知道嗎?”
汪洋把頭埋在方申肩膀上拱了拱,算是點頭答應了。
方申把他往自己懷裡揉了一把,嘆了口氣,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什麼時候有了這種好耐性。他以前是最不耐煩解釋也最不耐煩聽別人解釋的。
汪洋像只撒嬌的大狗似的在方申肩膀上拱了一陣兒,對着方申耳朵說:“我想你的時候聽。”
“嗯?”方申沒反應過來。
“那張CD,我想你的時候聽。”汪洋對着他耳朵又說了一遍,然後嘴脣在他耳朵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方申笑了,揉了揉汪洋的頭髮。
晚上不怎麼堵車,很快就到了汪洋家,汪洋第一次覺得機場離家這麼近,太近了。
他在車上慢騰騰的拎着書包,直到方申說下週一就來接他去海之深實習,他才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單元門。
跟方申形影不離半個月,說起來也並不是很久,可是猛地一分開,汪洋覺的哪兒哪兒都不適應,回家對着母上大人準備的一桌甜食他都有點兒提不起興趣,還傻乎乎的問了一句有沒有辣的,壓根忘了方申不跟他一起吃飯。
方申也有點兒不習慣,身邊少了老媽子的汪小狗,幹什麼都覺得不方便,伸手沒有熱水喝,張嘴沒有好吃的,無聊了也沒人逗悶子。
晚上他跟方卯還有方卯的新男朋友一起吃了晚飯,這個男朋友方卯好像很滿意,似乎是有結婚的計劃,所以方申雖然犯了缺汪洋綜合症,還是強打精神認真的觀察了一下這個未來姐夫。
回家路上未來姐夫不在,方申歪在副駕上衝方卯比了個贊:“這回這個不錯,不沉悶也不腦殘,不太老也不幼稚,看着彬彬有禮進退有度的,有點兒書香門第的意思,你上哪兒淘換的,怪不得都想結婚了,你要不是我姐,我都想跟你搶了。”
方卯開車好多年了,可惜技術一直沒什麼長進,整個人緊張的跟開坦克上戰場似的,眼睛緊緊盯着前面的路,除了後視鏡往哪兒都不敢斜一眼,後背繃的筆挺,舒適的真皮靠背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昂貴的車內裝飾品。
她百忙之中抽空毫無殺傷力的光速瞪了方申一眼:“你少跟我這兒胡說八道逗咳嗽,你姐夫是真書香門第,大學教授,你敢給我瞎攪合我剝了你的皮。”
“嘿,我說,方卯女士,我可是你唯一的親弟弟,你這麼重色輕弟你覺着合適嗎?”方申笑着說。
方卯沒有接他的話,自己的弟弟她知道,這人貧起來你要是跟他接那就沒有完了。方卯嘴抿成一條線,拒絕溝通,專心開車。
方申開了公司之後就在公司附近買了公寓從家裡搬出來了,倆人都大了,雖然家裡房子大,但是各自戀愛什麼的,總是不太方便。
但是今天方卯卻沒有把方申送回他自己的公寓,一路悶着頭把車開回了家。
方申看了方卯一眼,沒吭聲。方卯很少有這種不問他意見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他雖然平時跟方卯貧的厲害,可是方卯要是拿出長姐的架子來,方申是十分吃這一套的。
他是方卯一手帶大的,就衝這個他就不敢不吃。
方卯把車停在車庫裡,看了方申一眼,對他識時務的乖巧樣子似乎很滿意,她衝方申擡了擡下巴:“今晚在家住,有話跟你說。”
方申立刻下車站好,應了一聲:“謹遵娘娘懿旨。”
方卯忍着笑,翻了個白眼兒,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方申屁顛屁顛的跟上。
到家方卯沒着急說,方申一邊兒洗澡換家居服,一邊兒在心裡把自己近一兩年乾的事兒捋了一邊,沒想到什麼太出格的事兒,莫名有點兒忐忑。
倆人坐在沙發上,方申難得沒歪着,雙手放在膝蓋上,小學生上課似的坐的端端正正。
方卯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給他,纔開口:“小申啊,你……你談戀愛的事兒,這麼多年姐姐也一直沒問過你,前一陣兒看你跟那個誰分手……你不說,可是姐姐看着你心疼……你選的這條路有多難走,經歷了這一次,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方申沒想到方卯竟然要跟他說這個,他有些詫異的擡起頭,看見方卯跟媽媽幾乎一模一樣的雙眼裡流露出的擔憂,他又垂下了眼睛。
一直以來,方卯雖然知道他的取向,但是從來不置一詞,就算是偶爾在他那兒碰見了丁一,方卯也只是禮貌客氣的打個招呼,當做不知道這事兒,不管方申怎麼拿這事兒跟她開玩笑,她只是不接話,像個自欺欺人的鴕鳥。
方卯挪了個位置,坐在方申身邊兒,捋了捋方申脖子後邊兒有點兒亂的幾根頭髮:“姐姐不是不理解你,姐姐也從來不逼你,可是有些東西,年輕的時候任性,隨着性子玩兒玩兒也就算了,你非得在這條路上走到黑嗎?”
方申抿着嘴,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感受到任何來自家庭的壓力,當這壓力真的來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壓力有多重,這是方卯,是一手帶大他的方卯,這話換了誰來說,他都能立馬黑臉走人,可是方卯說,他甚至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半晌,他才啞着嗓子說:“姐,這東西,沒得選。”
方卯的眼睛暗淡下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手從方申的脖子上拿下來,捏了捏自己的膝蓋:“那你下次,一定要選對人。”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方申心上。
方申僵硬的點了點頭,在方卯站起來的瞬間,猛地抱住了方卯的腰,把頭埋在方卯的肚子上,他悶着聲音說:“姐,謝謝你。”
方卯眼睛裡瞬間就涌出了眼淚,她輕輕地摩挲着方申的頭髮,帶着濃濃的鼻音說:“我就你這麼一個親弟弟,你跟我說什麼謝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