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秀色掩今古

袁青杞不僅沒有死,還成了天師道揚州治的祭酒!

徐佑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袁青杞身邊的婢女都學會了若水訣,和孫冠的關係一定十分密切,說是那個從不曾露面的第八位大祭酒也完全說得過去。

可問題是袁青杞已經死了,葬禮轟動江東,派去奔喪的驚蟄也觀察過袁階,傷心之情絕不是作假的,也就沒再往她身上聯想。

誰能料到,她搖身一變,竟做了猶如火盆的揚州治祭酒!

揚州治,天師道上三治之一,若是太平時節,自然是人人想要搶到手的肥差。可經過白賊之亂,百年根基盡毀,元氣大傷,要從一片廢墟里重建亭臺樓閣,沒有過人的手段和才幹,無疑癡人說夢。

做好了,是機遇;做不好,就是地獄!

可袁青杞不惜假死脫身,毅然決然的踏入揚州,爲的是不是火中取栗?讓孫冠和其他教衆看到她的無雙才情,好超越排在頭上的七位大祭酒,成爲下一任的天師?

徐佑猜不透!

袁青杞的心思,比這天下南北佛道的紛紛擾擾還要難以琢磨。正當徐佑斟酌措辭的時候, 帷幕突然左右拉開,袁青杞就那樣施施然走了出來,沒有幕籬,沒有面紗,身穿丹碧紗文雙裙,長長的黑絲攏成並不常見的歸真鬢,眉若青煙,膚如凝脂,清麗不可方物,雙眸流波似水,顧盼之際卻又星光乍現,端的是高雅出塵,風華絕代!

瑩心炫目,姿才秀遠!

名僧曇千對人的品鑑,從來不會錯一字!

饒是徐佑見慣了絕色,但也不得不說,前後兩世所認識的女子裡,若論容貌氣質,眼前的袁青杞當之無悔居於首位。

比詹文君多了幾分灑脫和自在,比張玄機多了幾分綽約和風姿,怪不得廬陵王念念不忘,寤寐求之,卻求之不得!

徐佑這個身體之前的那個主人曾於道左偶然見過袁青杞一面,但那時的她帶着面紗,又縱馬疾馳而去,並沒有看清楚真正的容顏,卻已經被那驚鴻一瞥震懾的失魂落魄,無論如何都要去袁氏提親,今日終於得償所願,果然是天香國色。

從最初的驚豔中清醒過來,徐佑起身,輕笑道:“見三娘方知江東靈秀所在,與你相比,我輩皆爲濁物!”

“人道天下才氣十鬥,徐微之獨佔其七,若幽夜逸光是濁物,世間哪裡還有俊才?”袁青杞秀美絕倫的臉蛋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和徐佑對面而坐,道:“我死而復生,七郎不覺得詫異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袁氏乃江左儒宗,世代清虛,若想不牽扯到天師道和佛門的爭鬥裡,只有讓三娘假死,徹底脫離氏族的束縛,然後隱姓埋名出任揚州祭酒,纔不會引起太多的猜疑和非議。”徐佑猶豫了下,問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以三孃的聰慧,豈不知現在的揚州是塊吞噬人的泥沼,一不小心,就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三娘出身清貴,世間榮華早已享之不盡,又何必自討苦吃?”

“正因是泥沼,所以我纔要來揚州砥礪道心,爲天師分憂,爲道門固本。”

“爲此,不惜捨棄一切?”

袁青杞輕啓朱脣,如仙音妙樂灌入耳中,語氣淡然卻蘊含着決絕的堅韌,道:“不惜一切!”

徐佑默然片刻,教門狂熱分子向來無法用常理揣度,古今如一,道:“袁公點頭了麼?”

提起父親,袁青杞似有不忍,垂下頭去,道:“阿父知我志向,勸阻不得。爲家族計,不得不點頭。”

對親情的愧疚和留戀,說明袁青杞終究還不是鐵石心腸。徐佑嘆了口氣,道:“你就不怕主上將來怪責,害了袁氏一族?”

袁青杞美眸流轉,盯着徐佑,忽而嫣然一笑,道:“我人都死了,跟袁氏再無關聯,主上如何因一個死人來遷怒別人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到這一笑,才知道什麼是傾城傾國!

徐佑搖搖頭,道:“聖心難測……”

袁青杞斂了笑意,彷彿方纔那個嬌笑的女郎只是夢幻泡影,又成了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祭酒,道:“七郎,你何等樣人,豈會想不透這層道理?要是沒有主上的認可,阿父又怎麼可能允我假死,天師又怎麼可能委任我來作揚州治的祭酒呢?”

徐佑確實猜到了這一層,袁階再膽大包天,也不會瞞着皇帝,爲袁青杞的假死舉辦那麼聲勢浩大的葬禮,否則事情一旦暴露,欺君之罪,哪怕袁氏是四大頂級門閥之一,也難以承擔皇帝的雷霆怒火。

不過猜測是猜測,從袁青杞口中得到確定的答案,他還是愣了愣,道:“也就是說,主上、袁公、孫天師三方達成默契……”

“正是!”

袁青杞正色道:“白賊之亂,讓主上發現還有六天這樣意圖顛覆帝國的邪道存在,所以改變了既往的策略,從扶持佛門打壓天師道,轉變爲扶持天師道,平衡佛門,共同追剿六天餘孽……”

徐佑接過話,道:“但扶持天師道,主上還是不能放心,所以默許出身袁氏的你來任揚州治祭酒。相比鶴鳴山其他七位大祭酒,只有你有家世拖累,且是女子,容易掌控,將來真的在天師道坐大,也好用作制衡孫天師的棋子,免得天師道尾大不掉……如此說來,三娘確是揚州治祭酒的不二之選!”

袁青杞眉目清冷如畫,言辭卻若刀鋒刺骨,道:“七郎坐困錢塘,心算天下,我總有種預感,或許你纔是帝國真正的心腹大患!”

這還是當初風絮亭時虛言恐嚇要殺他的老套路,徐佑上次沒上當,這次自然也不會上當,微微笑道:“那三娘還不趕緊上奏朝廷,殺了我永絕後患?”

袁青杞淡然道:“水無常形,國無常在,若楚國氣數將盡,就算沒了徐七郎,還有蕭八郎柳十郎,防是防不住的。”

“是啊,防是防不住的!”徐佑眼神微聚,道:“所以我放手讓履霜參與所有的謀劃,沒有避忌,沒有猜疑,錢物度支握於其手,內府外務一言可決,我視之如友,從無半分逾矩失禮,三年來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卻還是比不過三娘一句徵召,就讓她背主而來。”

有來有往,袁青杞先出招,徐佑毫不退讓的反擊,一個以國法施壓,大處落子,一個以人情諷刺,邊角截殺,算是各有千秋。

袁青杞突然俏皮的眨了眨眼,以手托腮,上身略作前俯,和徐佑拉近了距離,清香撲面,吐氣如蘭,道:“你生氣了?”

“我……”

徐佑頗爲頭疼,真是氣也不是,不氣也說不過去,反問道:“若我拉走你身邊的水希小娘,你氣是不氣?”

“哦,原來七郎喜歡的不是履霜,而是水希啊。早知道當初在晉陵應該把水希送你,免得好心沒好報,這麼兇巴巴來向我問罪!”

徐佑爲之氣結。他向來口舌毒辣,連何濡那樣的嘴炮都甘拜下風,可每次遇到袁青杞都有老鼠拉龜無從下嘴的窘境。

“好心?”

“是啊,那時你身邊只有秋分一人,她年歲太少,許多事做不得,所以才讓履霜這樣的可人兒跟着伺候你。誰想一別三年,你竟拿着什麼從不逾矩失禮的蠢話來沾沾自喜……七郎,你有沒有想過,正是你這樣的守禮,才讓她生了二心,揹着你來見我呢?”

徐佑無言以對,苦笑道:“厲害,厲害!原本是你居心不良,到頭來卻全是我的過錯。三娘,你不該來作祭酒,應該去御史臺作御史,保管滿朝文武無人是你的對手!”

袁青杞抿嘴輕笑,坐直了身子,道:“御史臺死氣沉沉,跟一羣老頭子逞弄詞鋒有什麼好?還是揚州勝地,最合我的心意!”

徐佑沒有說話。

揚州明顯成了各方勢力較量的舞臺,袁青杞的身份太複雜,還是儘早遠離爲上!要是早知她就是揚州治的祭酒,今日說什麼也不會上門來自討沒趣

袁青杞轉過頭,望着窗外的枯藤老樹昏鴉,眼眸裡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黯然,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此次來錢塘並非爲了約見履霜,要從她口中探究你的秘密。召她前來不過敘敘舊日情分,原打算見上一面,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去明玉山拜訪,只是不巧被你手下那個叫冬至的先發現,這才造成了你我的誤會。”

這番話徐佑只信三成,履霜是袁青杞安插在他身邊的耳目,現在幾乎可以定論。只是那時的他身無長物,落魄沉淪,或許是風絮亭一番清談,讓袁青杞生了戒心,然後順水推舟送了履霜給他。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既解決了履霜和她二哥袁崢的矛盾,也在徐佑身邊埋下了伏筆。

履霜應該沒有具體的任務和目的,只當放了條長線,若日後徐佑真的一飛沖天,她就是事先佈置好的棋子,進可攻退可守;若徐佑從此一名不文,泯然衆人,那對袁青杞而言也沒什麼損失。

幸好冬至在跟風門的對抗中多次失敗,失敗中吸取教訓,變得更加成熟和冷靜,所以才能及時發現履霜的異常,否則的話,誰知道她會被袁青杞利用到哪一步?

徐佑和袁青杞目前來看並不是對手,可還是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對袁青杞這樣的厲害角色,小心謹慎猶怕錯失先機,若被她暗中算計而不自知,真交起手來,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袁青杞再次轉頭看向徐佑,道:“履霜現在何處?你殺了她?”

“我沒那麼暴戾,不過事已至此,明玉山容不下她。若三娘不介意,請給她安排個妥當的去處!”徐佑嘆道:“三娘,無論如何,履霜是可憐人,你不該拿她來做棋子……”

袁青杞的眸子裡閃着溫柔的光,這對她來說,是極其少見的情緒外露,道:“知道七郎最讓我敬佩的是什麼嗎?你有時冷酷的像是玄武池的雪,對敵人心狠手辣,可有時卻善良的像是西湖岸邊的風,輕柔的怕把桃花吹落枝頭。好,這件事是我錯在前,自然由我來收拾殘局。履霜離開明玉山,我保證她後半生衣食無憂,只是能不能開心喜樂,要看她幾時才能從對你的愧疚中解脫出來。”

徐佑站起身,作揖施禮,道:“勞三娘費心。那,我先告辭!”

“請!”

走到門口,徐佑聽到身後袁青杞的聲音:“七郎,若是當年在風絮亭,阿元撤去青綾布幛,摘掉幕籬面紗,你會否考慮收回退婚書,和我定白首之約?”

這是見面至今,袁青杞第一次自稱阿元,徐佑沒有回頭,靜靜的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三娘是我今世遇到的最美麗動人的女子,若是當初得以見到你的容貌,哪怕被袁公唾棄,我也要死皮賴臉的留在晉陵,不娶你爲妻,絕不甘休!”

袁青杞輕輕一笑,道:“得七郎此語,今生無憾!我明日離開錢塘,請七郎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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