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答應了紫怡會好好照顧她的兒子,誰知道她去世之後,那個男人就來搶走了以安,蘇雪吟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首先想到的是子軒,她承認自己很自私,但是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跟着自己冒險,所以她連夜離開了原來的住處。
原本,她是想等事情平靜下來再回去將凱以安帶出來,卻沒有想到自從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以安和那個男人,他們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她是難產死的?”凱以安看着墓碑上的相片,那個年輕的女人很美,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美,還有一種他說不出的感覺。
“是,醫生本來希望她能做流產手術,她的身體很弱,不適合懷孕。但是她很堅持,即使知道也許會死,還是要堅持把你生下來。”蘇雪吟並不瞭解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但是她看得出來她很愛他,即使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很慘烈的事情,紫怡的愛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可是爲什麼,我父親堅持我是你的兒子,還不斷地折磨我?”這是凱以安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提到這些事,除了東方言,沒有人知道他心底的傷痕。
林紫怡的事,在蘇雪吟心裡埋藏得很深,那是她人生裡唯一一次的自私,她沒有做到對好友的承諾,爲了自己兒子的安危讓她的兒子陷入了危險。
“因爲她和你父親認識,用的是我的名字。”不過是一場千金小姐和所謂的私生女之間的一場遊戲,只可惜,一次的遊戲卻讓兩個女人的人生徹底改變。
一場變裝的遊戲,讓林紫怡認識了她心愛的男人,也許她如果當年用的是她自己的名字,之後不會有那麼曲折的故事。
林紫怡以爲那個男人不會讓她生下他的孩子,所以就逃了,卻沒有想到那個男人聽到的消息竟然是蘇雪吟和邱氏的總裁牽涉不清的消息,怒氣衝衝地前來尋她,卻發現她生下了兒子卻不知所蹤。所以他帶走了她的兒子,他要她後悔玩弄了他的感情,他要她生下的這個野種生不如死。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是,我這麼多年的痛苦,只是因爲一場誤會?”凱以安冷笑着問道,他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想放聲大笑,他追逐了那麼多年的真相,憎恨了那麼多年的人,卻在最後一刻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
而他,只是這場誤會裡,最無辜的受害者。
“事實上,你是你媽咪拼死生下的孩子,所以你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她。當年,你父親怒氣衝衝地來找她,我根本沒有來得及解釋,他就帶走了你。”蘇雪吟當年也太年輕,很多事情看不透也想不明白,她和林紫怡一樣也以爲那個人對她是沒有感情的,卻沒有想到因爲她的遲疑,讓凱以安受了那麼多苦。
“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我是他的親生骨肉,他一直以爲我只是一個野種?”他終於明白那個男人爲什麼永遠用那樣複雜的眼神看着他了,帶着深情的懷念,卻又帶着濃烈的恨意,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想透過以安來懷念那個他以爲背叛了他的女人。
到死,他都不知道,原來他折磨了那麼久的以安,真的是他的兒子。
“我想是的。”蘇雪吟點點頭,她也是很久以後纔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當時她和邱奕清的新聞幾乎覆蓋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所以那個人纔會以爲自己遭到了背叛和欺騙,纔會那麼怒火朝天地前來要人。
“那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凱以安眯着眼,看向蘇雪吟,直覺她還隱瞞了什麼。
蘇雪吟笑了笑,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好,如果當年我再堅持一下,也許你也不會被帶走,所以我一直很內疚。所以,我想要儘量地補償你,而且對我來說,一個所謂的私生子,並沒有什麼影響。”
對她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奕清和子軒,他們都不在乎,她又何必在乎?
凱以安握緊了拳頭,視線緊緊地盯住墓碑上的女人,就是她,這個早就長眠於地下的女人,就是因爲她,纔會造就了他悲劇的一生,而她,連報仇和憎恨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樣死了。
他努力了那麼久,就快要成功的時候,才被告知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他在臺上演了那麼久的戲,臺下的觀衆其實早就走了。
一個滿心仇恨卻找不到發泄口的人,情緒幾近崩潰,心底的黑洞越來越大,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吸進去。
“以安……”東方言拉了拉凱以安的衣袖,擔心地看着他,他最近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之前在地下室突然間昏倒,後來又常常恍惚失神,看了幾個心理醫生都表示沒有辦法,是他精神上承受的壓力太大。
凱以安猛地回神,遊離的眼神終於有了焦點,他只是冷冷地笑,看着墓碑的眼神越來越凌厲,“我不會原諒你,即使你給了我生命,但是你卻毀了我一生,所以,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她用她所謂的愛,造就了他一生的枷鎖,這個女人,給了他生命,卻也讓他承擔那個男人對她的恨意,承擔了那麼多不該屬於他的痛苦。
他恨,他恨這個世界,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是他?
凱以安的表情越來越瘋狂,眼神裡充滿了放肆的癲狂,他猛地拔出腰際的槍,對着墓碑前一陣掃射,那束香水百合被子彈掃得千瘡百孔,有幾槍打中了大理石,子彈明顯威力不夠,擦着大理石射入了旁邊的泥土裡,卻依然在大理石上留下了難看的印記。
“你要你媽咪在地下都不得安寧麼?”蘇雪吟上前一步,抓住凱以安的手,嚴肅地警告,“這裡是你媽咪的墓地,她已經爲了你付出了生命,你還在怨恨什麼?”
從蘇雪吟的角度來講,確實沒有錯。不論因爲林紫怡而讓以安遭受了什麼,他都沒有權力去怨恨,因爲她已經爲了他而付出了生命,那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換取的。
但是即使是這樣,凱以安的瘋狂痛苦依然沒有消失,這是一種突然間信仰崩潰,一時間無法找到平衡點而讓自己陷入矛盾和瘋狂,凱以安兩眼通紅地瞪着蘇雪吟,“是你,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
凱以安狠狠地甩開手,蘇雪吟一時失力摔到在地,粗糙的沙礫石地面磨破了她的掌心,她吃痛地收回手,血跡斑斑的掌心看起來有些嚇人。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凱以安突然失控地大叫起來,槍口對準蘇雪吟,瘋狂而恐怖的笑聲,伴隨着一聲尖銳的槍聲。
蘇雪吟怔怔地看着突然間像被定身一樣的凱以安,目光一點一點地移到他的胸口,大片紅色的鮮血蔓延開,如一朵妖豔的薔薇,他的表情很空洞,彷彿穿透到某一點上,靈魂出竅一般。
時間,在那一瞬間,定格。
“凱以安,我果然太放縱你了。”子軒突然出現,他的聲音沉穩,寂靜如水,彷彿能穿透到每一個人的心裡,卻顯示着他非常地不悅。
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凱以安和蘇雪吟的中間,而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銀色的小槍,一看就是經過改造,爆發力比一般的槍支更大。
邱奕清已經將蘇雪吟扶了起來,心疼地看着她掌心的傷口,拿出手袋裡的手帕覆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動作好像蘇雪吟受了什麼重傷一樣。
自從他們重新在一起之後,邱奕清簡直把蘇雪吟捧在手心裡,之前那些因爲勞作和艱辛的生活而遺留下來的老繭什麼的,在他的細心呵護下也已經漸漸沒有了。
在他的心裡,他的嬌妻就該是完美無瑕的,不該有任何一點一滴的瑕疵,就算是一條再細小的傷口,也不該出現在她的身上。
“邱子軒,你不是我哥,你不用讓我,呵呵,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凱以安捂着胸口,怪異地低叫。
“我很早就說過,你不是我弟弟。”子軒的口吻很生硬,平淡地彷彿在說公事,不過他並沒有說謊,對他來說,這個所謂的弟弟,根本毫無意義。
從頭到尾,執着於兄弟這個稱謂的人,只有凱以安一個人而已。
凱以安苦笑,不知道是因爲胸口的槍傷,還是因爲情緒的崩潰,他看起來很頹廢,就像一個落入深淵的人,絕望而孤獨,他搖頭,“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凱以安,遊戲提早結束了。”邱子軒微笑着的樣子,就好像是個長着一對天使翅膀的惡魔,泛着詭異而讓人恐懼的淺笑,“原本,我還覺得你是個不錯的玩具,所以我才把你帶進邱氏,用你的存在讓凱睿成長。只要你不踩到我的底線,我可以跟你慢慢玩,不過既然你踩過界,那麼,兄弟情深的戲碼也該結束了。”
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算計了那麼久的計劃,卻原來還是踩進了別人的圈套。他以爲自己是下棋的人,卻從頭到尾都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還是那種可以隨時丟棄的小卒。
原來可笑的人,一直都是他而已。
“你利用我?”流了很多血,他其實早該昏過去了,完全是憑着最後一口不甘心,他才能站立在這裡,一動不動地跟子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