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盞燈的設計部,只有一個拼命三郎,那就是白千尋。
她好像從來不知道合理管理自己的時間,如果有什麼靈感的話,就一定要當天完成,不然一定不罷休。
這大概就是爲什麼她能夠不聰明,沒天賦,也能從這些卓越天資的設計師中脫穎而出的原因吧。
鉛筆在稿紙上滑動的聲響。
她不滿意擦除之前的嘆息聲音。
黑暗中,白千尋未曾發現,自己的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看在眼中。
她站起身來接水,卻發現茶水間的熱水壺中已經在燒水,微波爐中在熱奶黃包,她皺眉,立即跑出茶水間,卻發現四下無人。
“我眼花了?”原諒此時的白千尋吧,她一點沒有記性。
一個整天都在考慮自己的家庭,工作第一天就被委派重要任務的人,此時是一點沒有記性可言的。
她不由地要泡一杯咖啡,卻發現咖啡機和咖啡豆的盒子被人放到了櫃子的最裡面,最外面擺着的,是她平時最不喜歡的麥片。
她漸漸失神。
曾經,他每一次陪她晚上熬夜的時候,都不會允許她喝咖啡的,有的時候是一杯牛奶,沒有的話,就用一杯麥片之類的代替,那樣對自己嚴厲的他,對待她的時候,總是有諸多要求。
她的手滑過麥片盒子,眼中的光亮漸漸消失。曾經,是一個多沒有建設性的回憶。如果能夠回去,她何必又要在這裡自討苦吃。
水燒開,她倒了一杯清水,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其他。
手機不適時地響起,打破辦公室的平靜,白千尋這才注意到時間,距離下班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小時。
“怎麼了?”白千尋接到陸曉明的電話,倒是習慣不客氣。
對方則是完全不滿地聲音:“大設計師,你這個時間觀念真的很有問題,你難道沒有準時下班的習慣嗎?”
“唔,我有時間觀念。不過是不想下班。”白千尋手中的鉛筆一轉,掉落在地板上。
她就要彎腰去撿,就看見設計部的門口,此時出現一個人影。
“等一下!”白千尋大驚,拿着電話就要去一探究竟。
陸曉明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等待着。
如此寂靜深夜,空空如也,白千尋回憶起自己剛剛吃的熱好的奶黃包和熱水,她這才心中大駭!
這辦公室中竟然還有別人!
“發現我了嗎?”陸曉明在電話那頭輕笑。
白千尋由於太過緊張,沒有聽出陸曉明語氣中的變化,而是緊張地亦步亦趨地“巡邏”設計部。
身後被人突然輕輕抱住,很快又鬆開。
白千尋渾身一顫,一個手肘打過去,倒是也沒有讓佔便宜的人太好過,突然嗷嗷叫了出來。
“白千尋!你的力氣真的太大了。”陸曉明捂着自己受傷的小腹,疼得倒抽氣,不由地話就多了:“你還是女人嘛!”
發現自己虛驚一場,白千尋也是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動手輕打他:“你怎麼來之前不打一個電話!”
陸曉明撇嘴巴,見她難得露出笑容,他便也沒有了什麼脾氣,於是舉起自己還在亮着的手機,然後掛斷與白千尋的通話。
“嗯哼。”他的確打電話了,是她真正嚇了她一大跳啊。
白千尋還是皺眉,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正在笑容滿面試圖賣萌的人,立即又彎下腰來,疼得齜牙咧嘴的。
真的是沒有一點形象可言了。
陸曉明着實有些委屈了,跟在她的身後:“我在樓下等了你三個半小時,雨越下越大,我開始懷疑你先走了,所以我就上來看看。我就想,如果你真的走了,哼哼。”
白千尋收拾自己的辦公桌,將手機扔進包中。
或許她天生涼薄,又或者已經受了某個人影響了,她並不覺得這樣的浪費時間是浪漫的,或許是那個人,他一定會在下班的時候就出現在辦公室,陪她一起完成工作,然後硬拉着她回家。
窗外的雨嘩啦啦地的確下得很大,她的眼前,陸曉明的修長的手掌揮舞,她反應過來,心慢慢地變涼,整個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擊打了一下,白千尋,你不能再想他!
她尷尬地後退,陸曉明饒有興趣地拿起她的稿紙在手中看。
“嘖嘖,你這樣的手筆,還真的是有我一點遺傳。”他有些開玩笑地說。
白千尋抽出他手中的東西:“滾蛋!能夠提點意見就說,不然別看。”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兇。”陸曉明在一旁不斷地唉聲嘆氣:“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呢。”
白千尋冷眼斜他,真的是越說越沒完了。
他半晌又重新看了眼設計圖,然後說:“這個是一組頗有古風珠寶的設計,你要另闢蹊徑了嗎?”
“你不知道這個項目?”白千尋詫異地表情。
陸曉明立即攤手,他一向走的是和時尚接軌的理念,沒有這方面的靈感。
夜晚的天空墨黑,外面的雨漸漸轉小,遠處的霓虹頻繁地變換着光色,再這樣美的夜晚中,白千尋一點愜意的感覺都沒有,她的眼中氤氳,又不爭氣地想起了他,不爭氣地想多了。
會不會,這個系列就像當初的腕錶系列一樣,是陸連城鍾愛的?
可是她就是這樣想,也會難過的不能自已。會在此刻,深深的想念他的每一個表情。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陸曉明是個極其聰明的戰友,看出她的多愁善感,便催促她離開。
白千尋被他強行帶走,不由分說。
“陸曉明,我的畫稿……”已經晚了,她要跑回位置上,而陸曉明站在她的身後,張開雙臂的姿勢,然後特別不要臉的威脅她:“你要投入我的懷抱?”
那還是走吧。白千尋撇了撇嘴巴,離開。
電梯是剛剛下樓的,而另一部電梯,有人提前按過下樓。可能是着急,所以等不及,便全按了。
白千尋再一次回身看了一眼設計部的辦公室,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現在一想,剛剛在茶水間的人,應該不是陸曉明纔對。
可是,不是他,又是誰呢?
地下停車場中,平時車位難找的泊車位,現在空空如也,車子一眼就能看到。
看到柱子後面那輛熟悉的黑色車輛的時候,白千尋突然呼吸都停滯了,她想說果然。可是又不敢想。
陸曉明順着她眼光看過去,也是發現了。只不過那車貼了車貼,到時看不見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走吧。”他也是發現了什麼,於是拉着白千尋的手快步走向自己的車。
白千尋雙腿發軟,被他拉着手腕,突然失去重心。
她低着頭,沒有擡頭再去看那車子中是什麼樣的情況,哪裡是不是依舊坐着一個人,怎樣的一個容貌,像是積攢了好多的勇氣,卻依舊不敢過去確定。
“曉明,你何必這樣做呢。”她嘆氣。
陸曉明沒有說話,而是關上頂燈,然後自己開始生悶氣。
“我和他已經結束了,你也就沒有必要這樣爲了我去與他再過意不去,你們之間,到底不能再多一個我。”
“多你一個不多。”陸曉明打了轉向,立即起步,車一下子就衝了出去。
白千尋坐在副駕駛,倒是無奈:“你想過沒有?你適合什麼樣的女孩?一個乾淨的女孩子是怎樣的,她有好的價值觀,人生觀,感情上經歷的一切可能不是她能控制的,不一定純粹,但是她至少還有一顆敢愛的心。”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陸曉明正在開車,眼睛中像是有團火焰燒過來。
白千尋握緊自己的雙手:“我不可能忘記他,這一輩子,我不再相信任何了,婚姻更是遊戲一樣,所以,我要和你講清楚。”
陸曉明車子在路上飄了一下,立即火了,罵了出來:“白千尋,你可真是自戀!誰和你說我還喜歡你,我可沒有我還要追你,你不要在這裡上綱上線地逮到時間就跟我說你有多愛他。我不需要知道。”
白千尋側眼看向後視鏡,看見那輛熟悉的車,就在後面。
她眼中溫柔似水,卻是帶着冷笑:“陸曉明,你真的就不想得到我麼?”
陸曉明抿着脣,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有病!”陸曉明咒罵一聲,臉頰飛上了紅暈。
“你看,你只是在享受追求我的過程,就像是狩獵一樣,並不一定一定非這個獵物不可,可是,就是不准許別的捕獵者搶走你的食物。”白千尋聲音柔柔地刺進人的心裡。
陸曉明握緊方向盤,現在他真的生氣了,車廂中就連呼吸都是凝固着的,彷彿一霎那間,他就要與這個狠心的女人同歸於盡。
“白千尋!你不要逼我!”陸曉明咬牙切齒:“我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半晌,她沒有說話,而是側臉躺在副駕駛,眼中盯着那輛黑色的車輛,由近及遠,一直保持着勻速的距離。
她輕嘆,自己到底還在奢求什麼?
“說話!”陸曉明不明白她剛剛說那些到底是爲什麼。
白千尋突然坐起身,眼中閃着亮光,看得陸曉明不由地喉結一滾。
“前面就是酒店。”
陸曉明詫異地看了一眼,然後皺緊了眉頭。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猶豫,而是直接變了方向,向酒店的方向去。
白千尋苦笑,她原來也有做壞女人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