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對二人說:“少爺,夫人,一路小心。”
說着,他還不放心地對薄譽恆囑咐:“少爺,你是知道老爺子脾氣的,回去,嘴巴甜一點,哄他老人家開開心。”
蘇清悠看着趙德恩,他已年過半百,雙鬢髮白,對着薄譽恆總是和氣慈祥的模樣。
薄譽恆依然面無表情,卻握住他的手,淡淡開口:“我知道,你們不用送,有紀城跟着就行了。”
說完,他對蘇清悠道:“走吧。”
蘇清悠向趙管家道別後,坐上薄譽恆的車子。
車已經行駛出好一段路,蘇清悠回頭,看到趙管家還在原地站着看他們,心裡不由得感動。
“你暈車嗎?”薄譽恆問。
“還好,要開多久?”
“從s市到z市,大概四個小時。中途路過的c市有全國最大的古玩城,到時候我們要停下來,買點東西給老太爺。”薄譽恆瞄了眼導航說。
老太爺?
蘇清悠好奇地問:“我們這次回去,主要是看老太爺嗎?”
“嗯。”提到老太爺,薄譽恆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先見他,當然,你也會見到我爸媽。”
他轉頭看了眼蘇清悠,“放心,我爸媽很好相處。聽說我結婚了,他們開心地不得了,一直誇你漂亮。”
“可是,我沒見過他們,他們怎麼知道我的長相?”蘇清悠想了想,“你有我的照片?”
“那天我騎馬帶你走的時候,紀城拍了一張留作紀念。”
蘇清悠:“……你爸爸媽媽看着我穿着婚紗,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對於他們來說,只要我能娶個姑娘回家就行。當然,他們對你非常滿意。”
薄譽恆不能告訴她,因爲自己嚴重的潔癖,他幾乎不碰任何女人。
他和宋許諾、李赫哲從小玩到大,和宋許諾更是好的同穿一條褲子。爲此,他父母以爲他和宋許諾是一對,曾經大傷腦筋。
蘇清悠不知道薄譽恆的潔癖,就更不知道他第一次抱她的時候有多自然。
關於這一點,薄譽恆也不明白爲什麼。
“清悠,z市纔是薄家的大本營,所以,那裡有很多討厭的人,尤其是老太爺,所以……”
說了半天,見她不答話,薄譽恆看了她一眼。
她已經睡着了。
閉上眼睛,垂着長長的睫毛,可愛溫柔的像個洋娃娃。
薄譽恆再次看向前方,沒再說話。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經揚起來。
“清悠,c市到了。”
薄譽恆叫醒她。
兩人下車,來到古玩城。
古玩城很大,裡面人也很多,薄譽恆怕她走散,輕輕捏着她的手腕向前走着。
他原本,每一步都可以走得很大,卻因爲她,走起了小碎步,看起來有點滑稽。
蘇清悠只是在後面靜靜地看着他,噙着一抹笑容。
給老太爺挑選古董時,薄譽恆正在看着一個價值不扉的古畫,和老闆說些什麼。
她聽不懂,就隨便地在店裡逛着,突然,她被一隻瓷器吸引。
那是隻胎質細潔的青花瓷,水藍色的花紋十分精美,淡淡地反射着藍色光芒,讓她一下子就想起薄譽恆的眼睛。
“這位小姐,你看的這只是元青花,景德鎮出產,是一等一的好貨。”店裡的小二熱情地介紹着。
蘇清悠指了指花紋,好奇地問:“這是……”
“哦,這上面刻了一龍一鳳,象徵龍鳳呈祥,是幸福吉祥的化身。”小二看着她,又望了薄譽恆一眼,笑道:“小姐,你和你老公一起來的吧,你們真的很合這個元青花的寓意,不如買一個,也是愛的象徵啊。”
蘇清悠有些心動,她悄悄地瞄了眼價格。
天哪!那上面是多少串零!
蘇清悠尷尬地笑了笑,“我就是看看。”說着,她溜回薄譽恆的身邊。
這邊,薄譽恆已經和老闆談好了價格,老闆正要給他把古畫裝上。
“等一下。”薄譽恆突然朝那隻元青花的方向指過去,“剛剛我夫人看上的那隻瓷器,我也要了。”
蘇清悠震驚地看着他,連忙阻攔,“薄譽恆,不行……”
眼睜睜地看着薄譽恆從懷裡掏出錢包,拿出黑卡,蘇清悠就要奪過去,“薄譽恆,我不要了……”
薄譽恆捉住她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啄了她的小手一下。
“知道了夫人,我馬上買下來。”
趁蘇清悠臉紅髮呆的時候,老闆和小二風一般把畫和青花瓷包好,遞給薄譽恆,“慢走,路上小心。”
薄譽恆抱着畫,把瓷器給她,“拿好。”
蘇清悠抱着瓷器,只感覺有千斤重。她快步跟上去,“薄譽恆,這東西很貴的!你幹嘛要買。”
薄譽恆頭也不回,“你剛剛和小二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說的挺好的,你又喜歡,爲什麼不買?”
“可是……”
“已經快到中午了,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走吧。”
重新坐回車裡的蘇清悠,頭埋得低低的。
薄譽恆對她太好,好得她害怕。
害怕到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報答他。
要踩油門的薄譽恆,突然說道:“清悠,你是我的妻子,送你東西,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他開車繼續前行。
蘇清悠抱着那瓶元青花,沒說話。
過了會,她輕輕開口,“我聽說,瓷器燒製出來很苦難,都要經過上千攝氏度的淬鍊才能成爲如今這樣的完美。所以我很喜歡。”
薄譽恆薄脣微掀,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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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到了。
重回z市,蘇清悠心底五味雜陳。
八年前她來到這裡。
她過過一段非常難忘愉快的時光。
直到五年前……
“清悠,下車吧。”不知不覺,薄譽恆已經停了車。
蘇清悠停止了胡思亂想,她從車上下來,朝前方看去。
“這就是薄家。”薄譽恆向她介紹道。
一座古樸的宅院出現在他們眼前。
“薄家很大很大,我一會會帶你四處轉轉……清悠,你怎麼了?”
薄譽恆蹙眉,看到蘇清悠雙眼發直,慘白着臉朝後一步步退去。
“我真是太蠢了,怎麼會沒想到呢……”
是啊,薄言,薄譽恆,他們不是都姓薄嗎?
富可敵國的薄家人,她五年前遇過一個,五年後的這個,還能是另一個薄家的人嗎?
宅院深深,用青石鋪成的階梯和五年前比起,除了更破舊些,沒什麼不同。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跪在門口一動不動,任憑她如何哭喊,也無人理會。
到最後,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時,那人拄着柺杖,慢悠悠地從裡面走出來,冷冷地用鼻孔看着她。
“爺爺,求求你,讓我再看看薄言一眼,我看完就走……”
她的聲音極度虛弱。
“你死了這條心吧,阿言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給我滾出去!”
她記得的最後一幕,是那人舉着柺杖,大聲地呵斥她。
“清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薄譽恆拽住她的手,“你清醒點。”
蘇清悠回過神,立即甩開他的手,朝馬路邊跑去。
薄譽恆一個跨步,就拉住了她。
“怎麼回事?”他語調依然溫柔,卻已然有了些許怒氣。
蘇清悠看着薄譽恆,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卻流下來,“我能不能回去?”
她的眼神近乎乞求。
薄譽恆沉默地拂去她臉上的淚水,“爲什麼,總有一個理由吧。”
“如果我說,你們家老太爺絕對不會同意我們,你信嗎?”她第一次擡起頭,直視他說。
薄譽恆愣了愣,轉眼,臉上已經露出嘲諷的表情。
“我信。可是,他同不同意,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把你帶回去,讓他見見你。”
說到這,他的眸子突然暗下去,就那樣看着她。
他的手從她的臉上放到肩上,又從肩上放下。
沉默片刻,他說:“我送你回去。”
蘇清悠看到他往車那邊走去,背影決絕,冷冽。
想到那隻元青花,想到薄譽恆說,她是他的妻子。
他真的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子那樣看待。
她呢?在他需要的時候就這樣跑了嗎?
蘇清悠感到兩眼發熱,在他背後喊道:“薄譽恆,站住!”
她走到他背後,扯他的袖子,聲音低柔堅定,“我們走吧。”
薄譽恆低頭,看到那隻蔥白小手,反手握住。
他轉身,盯着她,“你相信我嗎?”
“相信。”這兩個字,她說的比誰都堅定。
“小少爺,您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坐着從宅院裡開着的車過來,走下車,恭敬出聲:“老太爺已經等您多時了。”
薄譽恆把鑰匙遞給他,“給他買的東西都在車上。”
說完,他帶着蘇清悠坐進去。
“薄傢俬人的車子不能進去。”他向她解釋。
她坐在車裡,看向窗外。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的震驚。
薄家實在太大,大到她在車上坐了二十多分鐘纔到了自己的住的地方。
她也是在那裡,第一次看到薄言。
坐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已經到了主宅。
她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薄譽恆一路上一直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此刻,他下車,手伸向她。
蘇清悠望了前方的那幢別墅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把手伸給他,走了下來。
她不知道見到那個老人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那個人。
可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