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擡頭，居然是那隻金剛鸚鵡在說話。
鸚鵡褐色的長嘴殼子盯着他，態度徹底的趾高氣揚，翅膀還煽動了一下：“大膽！你跪安吧。”
然後，整個房間裡都回蕩着那句“你跪安吧……你跪安吧……”
曲存姿嘴角一咧，想笑，又沒笑。鬆一口氣，軟弱到了極點。
“小寶……我餓了……”
說完這句，整個人幾乎癱軟在沙發上。那沙發上還有着淡淡的熱氣，上面鋪着一張白絨絨的毯子，還有一隻電暖手袋子，那麼暖和……
但凡靠近她的地方，都是暖和的。
他癱軟在上面，幾乎是貪婪地享受着這刻骨銘心的熟悉的舒適，再也捨不得起身。
一張臉，在燈光下，時而慘白，時而發紅。尤其是嘴脣，更是有一股不同尋常的妖豔的紅色。不過，他的眼睛卻亮的出奇——閃耀着一股極其可怕的光芒，彷彿一團熾熱的火焰，隨時可能熊熊燃燒起來。
屋裡的女主人一眼看出來，那是一個人虛火旺盛的象徵，這人心煩意亂，徹夜失眠，三焦毛躁，身體有很大的問題。
這是一個病人，不是一個流氓。
可是，他那炙烤一般的目光，總是令人心驚膽顫。
“先生……”
她以爲是走錯門的人，正要扶他起來，觸摸到他的手，異常冰涼，立即摸他的額頭，卻滾燙得嚇人。
“小寶，我很餓。”
他很自然地靠在她的身上，手緊緊抓住她的手。他還沒吃晚飯，從黃昏起就在她的門口坐着。而現在，已經快到午夜了。
本來已經沒什麼飢餓的感覺了，但靠近她，胃部自動地開始抗議，那些早就死去的飢餓感，立即死灰復燃了。恍惚的，記得有一年的夜晚，她燉的西紅柿牛肉湯，熱乎乎的下去一大碗，渾身都暖和了。
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山珍海味他都嘗過，可是，就從來沒有找到任何一樣食物能夠替代這種記憶中的無上的美味。
她立即去尋他的手機，非常鎮定，“先生，你發燒了，我馬上通知你的家人……”
“小寶……小寶……”
她已經找到他的手機，尋找號碼，“先生，我該通知你家裡的哪個人？”
他呆呆地看着她，嘴脣乾得厲害，燈光下，那張臉那麼熟悉，就算是化成灰，他也完全認得。
可是，她口口聲聲，只是叫他“先生”。
在他的一生中，無數人曾經這麼叫他。先生，曲先生，曲總，曲老闆……但是，這不該是從她口裡出來……李小寶從不這樣叫他的。
“金主……曲存姿……”再不濟也該是個“曲公子”——她應該這麼叫他纔對。
而不是那麼冰冷的兩個字“先生”。
他再一次，無限的委屈。心裡一陣一陣的抽搐。
“小寶……小寶……是我呀……連我你都忘記了嗎？”
她愕了一下，沒有再撥號碼，很快，臉上帶了微笑，十分溫和，十分疏離：“先生，你認錯人了，我是方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