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中考很快就結束了。
從考場出來的孩子們，心情複雜，表情各異，但大多都洋溢着輕鬆無比的笑容。不管怎麼說，總算是考完了。
烏海和梅雪從考場出來，碰到一處，相視一笑。
“考得怎麼樣？”烏海問梅雪。
“應該沒問題。”梅雪回答。兩個人都覺得答得不錯。
烏江、烏夏和梅潔三個，卻沒那麼開心，他們心裡沒譜，到底結果怎樣，還得看榜。
成績榜很快就公佈了。
烏海高居榜首，梅雪稍微靠後，烏江和烏夏勉強上榜，梅潔卻不幸落榜了。
“啊哦，考上了，考上了！”烏江揉揉妹妹的頭髮，開心地大叫。
烏夏憨憨地一笑，開心自是溢出眼角。
梅潔壓根就沒來看榜，“不看我也知道，看啥看？”她衝梅雪翻了個白眼，說，“考上也上不了，還不如別考上。”
梅雪看着那大紅色的成績榜，以及榜首烏海的名字，伸手與他狠狠擊了一掌，說：“繼續加油！”
烏海會心一笑，心中充滿了對未來高中生活，甚至大學生活的無限嚮往和憧憬。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理想，指日可待了。
“媽，媽，我們都考上了！”
烏江還沒進家門，便扯着嗓門大呼小叫道。
月芳聽聞，從門裡迎出來，將三個孩子攬入臂彎，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都厲害着呢。”
娘們幾個相擁着走進屋裡，坐下來。
“媽，你猜我哥考了第幾名？”烏江狡黠地眨眨眼，問道。
“第幾名？肯定是在前十名吧。”月芳心裡撲騰着一股喜悅和憂愁並存的情緒，可是她此時只能咧開嘴笑。
“第一名！”烏海和烏夏同時喊道。
“是嗎？”月芳瞪圓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地看着烏海，“真的？”
“嗯。”烏海淡然地點點頭，回頭看看裡屋，壓低聲音，問，“我爸呢？”
“你爸他，上山去了。他說在機房前面空地上種了些菜，要去拔一些來，今晚給你們好好做頓飯。犒勞犒勞你們。”月芳眉開眼笑地說。
“哦，那我們去山上找他吧。”烏海看着烏江和烏夏說。
不知爲什麼，這一刻，他特別想看到父親。
“好啊，咱們再抓只野雞回來，美美燉一鍋野雞肉。”烏江說着，伸出舌頭舔舔嘴脣，又咂咂嘴，說，“我快饞死了。”
“你們還是別去了，那山高，路遠，坡又陡，很不好走。”月芳說。
“沒事兒，反正考完了，我們去轉一圈，就回來。”烏海說。
兄妹三人出了家門，就朝北風井走去。
烏成祥受傷後，不能再繼續下井，只好調到地面。
其他的工作不能幹，只能看管機房，礦上還算仁義，就將他調到了北山上的抽風機房。
自從煤礦斷奶後，煤炭產銷量下降，爲了減少損耗，降低成本，一部分機房停止運行。北風井便是其中一個。
烏成祥也樂得清靜，欣然接受。因爲閒暇無事，他便將機房前面的空地一點一點開墾出來，種上小白菜，西紅柿，辣椒，菜瓜等等蔬菜。
因爲地處山坳，避風，又向陽，蔬菜們長勢格外喜人。
烏成祥現在每日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流連於他的那一片菜園子。看着那些嫩綠，鮮亮的蔬菜，他心中會升騰起一種久違的成就感。
北風井在龍山北面一個山坳裡。兄妹三人雖然從未去過，但知道大概方位。
拐過戲臺，經過一片青瓦紅牆的平房區，再穿過那條溪水潺潺的沙河，從離井口不遠的一條小路便可上山。
兄妹三人，沿着那條小路，一路說說笑笑，便往北風井走去。
山上綠樹遍佈，灌木叢生，其間夾雜着各色繽紛野花。不時有野雞或野兔被驚起，或撲棱着翅膀飛向另一處草叢，或撒開四條腿，往山上跑去。
說是路，其實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掛在半山坡上，又陡又窄，只能容一人小心翼翼往前走。兄妹三人不再說話，小心翼翼看着腳下的路，不然一個不小心便會滾落溝底。
俗話說，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前面還是晴空萬里，不知從哪兒突然飄來一朵烏雲，黑壓壓地罩在山頭上。風也從溝谷裡吹上來，吹得人站立不穩。
“糟糕，白雨來了！”烏海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烏雲，說，“咱們不如找個山洞躲一躲。”
“哎呀，哥，你怕啥啊。風這麼大，一會兒就把那烏雲颳走了，雨肯定下不了。”烏江篤定地說。
“好吧，那咱們走快點，雨來之前，走到爸爸的機房就好了。”
烏海說着扶住烏夏，加快速度就往前走。
誰知，他們還沒走出羊腸小道，白雨說來就來了。豆大的雨點一陣噼裡啪啦，如倒豆子般潑灑了下來。地面上立即升騰起一片白霧茫茫的水汽。
那原本就又窄又陡的小路，瞬間變成了一個又溼又滑又難走的溜溜板。
“咱們三個都一手抓住坡坡上的草，一手拉住前面人的衣服。”烏海走在最前面，立即回頭吩咐道。
烏夏看着陡峭的山坡，和幽深的溝谷，嚇得雙腿發軟打顫。“這要是掉下去，可就沒命了。也不知爸爸每天怎麼走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一句話，竄進烏海的耳朵裡，他的心突然一緊。爸爸沒了右手，他倘若遇上這樣的白雨天氣或者下雪，該如何走過這陡峭狹窄的山坡小路？萬一，他要是不慎滾落山坡，又是何種下場？
三人好不容易走出那片陡坡，走到一處比較平緩的山崖，天氣又像是愛發脾氣的女人，破涕爲笑雨過天晴了。
“哥，你看，那就是北風井吧。”
烏海順着烏江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只見山坳裡，有兩個小小的房子。房子背靠着山，前面是一片綠得發亮的菜園子。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菜田裡，彎着腰，看着那些菜們。
那是父親。
走向機房的這段路，看來是修整過的，比較寬和平整。
兄妹三人一路狂奔，奔向父親和他的菜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