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提起毛筆，纂了濃黑清香的墨汁，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圓和端正的大字。
我看了一眼，那個字是：等。
“等？”
我困惑的看向老爺子，老爺子放下筆，“對，等！”
這一等便等到了約定的我的護照辦好的日子。
我沒有東西要收拾，凌少早已讓人去了法國安排好一切，只等着我和鄭大哥，天才的新身份和護照辦下來，就直接飛往法國。
這一天，凌少已經訂好了機票。就在今天下午，只等着民政部門的人辦好我的護照，送過來，就直接送我去機場。
這兩天，趙老爺子去世了，趙先生和趙太太爲了奪權爭得不可開交，趙家一團亂，趙桑榆和趙鬆也回了南都。
趙老爺子出殯的日子，定在明天。
看來，我是不用去了。
今天凌少沒有出去辦事，吃了早飯，一直在家陪我，也在等護照送過來，可到了約定時間，護照還沒送過來，凌少等不及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在那頭唯唯諾諾的說道，“很抱歉，凌少，新身份還沒有辦好，您要的太急了，我們實在是趕不出來，請您再等兩天……”
凌少臉色微變，眼裡閃過一道冷光，“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
“那倒沒有，正常來說，搞好一個人的新身份，護照，一般需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上次您要我們幫您搞李瀾玉的，就搞了半個多月，這一次，你只給了我們三天時間，還是三個人的，我們實在沒辦法趕出來……”
凌少的臉色陰沉得滴水，要是對方就在這裡，恐怕會被凌少一腳踹飛。
對方在電話那頭不停的道歉，凌少眸光沉了沉，拼命壓制着怒氣，冷冷道，“還要幾天？”
“三天！請您再給我們三天！三天之內，我們一定把這三個人無懈可擊的新身份，新護照，送到您手上。”
對方不停的保證，就差說出辦不到就把頭砍下來給您當凳子坐之類的話了。
凌少沉默片刻，冷冷道，“再給你們三天，三天之後的這個時間，把我要的東西送過來，否則，你們知道後果！”
“是，是，凌少放心。”
掛斷電話後，凌少把手機丟在沙發裡。臉色難看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
“阿琛，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那倒不會，我找的是黑市的人做這些事，要走明面渠道去做，很容易暴露。他們說的也沒錯，三天之內，的確不太可能，把你們三個人的新身份都弄出來，只是當初他們拿了定金，打包票說三天之內一定做好，如今又說不行。我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三天之內。再做不好，我就讓人端了他們的老窩！把他們全塞進監獄裡去！”
凌少狠狠的說道，叫了阿海進來，“把機票改到三天後。”
“是，凌少。”
阿海低聲應了，拿出手機，邊打電話邊往外走。
“阿琛，接下來怎麼辦？”
“能怎麼辦？等着吧，這已經是最快的了，還好，現在還有時間，還不到千鈞一髮的時刻。”
我想問他什麼樣的時刻。算得上千鈞一發，凌少卻好像察覺自己說得太多了，立即岔開了話題，問我要不要吃水果。
他大概心裡有事，轉移話題轉移得有些倉促，有些敷衍。
傭人端了水果上來。凌少拿銀叉子叉了水果遞到我嘴邊，想要餵我，我張口吃了，以爲他會繼續餵我，誰知凌少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銀叉子，也沒有跟我說話。就起身離開了。
我原以爲他是去找老爺子商量事情，等到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我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出門。
等我追出去時，只看見車子開走留下的尾煙。
他這一離開，一整天都沒回來。
我等到睡着，他也沒回來。
半夜醒來，看着牀頭櫃上的鬧鐘，已經是凌晨3點，他還沒有回來。
我披上外套下樓，問了傭人才知道，他帶着出去的人也都沒有回來，不過，他沒有帶三爺出去，看來他今天要去辦的事不怎麼危險，想到這我就放心了。
我喝了杯熱水，便打算回房間繼續睡覺。
門開了，阿海扶着凌少走了進來，我看凌少腳步踉蹌。步履不穩的樣子，原以爲他受傷了，擔心的衝上去，才發現他沒有受傷，他只是喝醉了。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他皮膚泛紅，兩眼迷離，不停的衝我笑，像個傻乎乎的少年。
我嘆息一聲，和阿海一同扶了他回房間。
我扶着他在沙發上躺下，阿海出去了，我把門鎖上，便去浴室拿溼毛巾給他擦臉。
等我出來，才發現他坐得筆直，回頭衝我微微一笑，哪有半點喝醉的樣子？
我把溼毛巾遞給他，他接了毛巾開始擦臉。
“又裝醉呢？”
“今天和鄭家那幾家的大少爺喝酒，喝得太多了，再不裝醉，都回不來了。”
我想起他這些天一直在外面跑，早出晚歸的，想來是在談和那幾家合作的事情。
我給他倒了杯溫水，問道，“都查清楚了？”
凌少擦臉的動作略微一頓，有些沒反應過來，“查清楚什麼？”
“之前你和老爺子說，要先查清楚，鄭家那五家，誰徹底投入了林家的懷抱，誰還在猶豫，左右搖擺，纔去談合作，都查清楚了？”
凌少點了點頭，“都查清楚了，鄭家那五家，以鄭家爲首，依次是李家，劉家，張家，顧家，其中，張家差點完全倒入了林家，老爺子打電話和張家的老爺子分析利弊，把人給拽了回來，劉家和李家是左右搖擺，但聽說林家的打算是把十大家族一窩端，他們就偏向了我們這邊，尤其是趙老爺子被炸死後，他們都下定了決心，願意聯起手來，拼死一搏。”
我皺了皺眉，“阿琛，我原以爲趙老爺子被炸死，他們會害怕，會倒向林家的懷抱。”
“林少奶奶也跟你這麼以爲的，她的本意是殺雞儆猴，除了動作最大最狂妄的趙老爺子，鄭家那五家一定會害怕，會認輸，妥協。求饒。可惜，她沒料到的是，殺了趙老爺子，倒把其他人逼向我們這邊了。”
我不解的看向凌少，凌少耐心的跟我解釋，“南都十大家族。包括已經倒掉的汪家，除了季家和何家，基本上都是軍功起家，雖然這麼多年以來，榮華富貴養得這些家族的後代，有些廢了，但骨子裡的血氣還在，更何況，如今真正掌家的，還是各家的老爺子。”
凌少停頓片刻，繼續跟我解釋道，“這些老爺子當年可沒少親歷戰役，最近的便是越戰，都是一些硬骨頭，雖然年紀大了，也難啃得很，這些老爺子們都跟趙老爺子鬥了這麼多年，爭了這麼多年。感情複雜得很，趙老爺子一死，倒是激起了他們的鬥志和血性，以及憤怒。”
所以，這叫因禍得福？
趙老爺子死了，趙家爭鬥不休，反而給了我們拉攏鄭家那五家的機會？
林少奶奶到死也想不到這一點吧！
也是，誰能想到互相鬥了這麼多年的這些各家的老爺子們，對彼此的感情那麼複雜，她大概以爲這些老爺子們都恨不得對方死，趙老爺子一死，這些老爺子們會開心，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她沒想到的是，趙老爺子一死，反倒激起了衆志成城。
其實，從老爺子那麼難受就可以看出來，其他同樣軍功起家的家族的老爺子們，對趙老爺子的死，也是同樣的感情。
凌少握住我的手，鄭重的說道，“今天跟我去參加趙老爺子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