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無論哪一條路，都是死路，絕路。
都是死，區別只有主動死，還是被動死。
我絕望得很，林少奶奶纖長白皙的手指，指着庭院裡正在交談的鄭伯伯和凌少，“你說這個距離爆頭的機率有多大？”
我的心冷得如墜冰窟，“你要阿琛死？”
“不是我要他死，是他非要和我對着幹，南都的事情，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安排。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偏偏凌家一直在蹦躂，居然還拉上了季家，讓人煩不勝煩！”
林少奶奶語氣有些激動，很久她就平靜下來，“還好，一個松下琴子，就把季雲深拉下來了，凌季兩家的合作也不了了之，不僅如此，還讓季雲深親手把你送上來，想不到一個小女孩，作用倒挺大的。”
林少奶奶的話，讓我的心難受得很。
她沒有理會我，側過臉去問狙擊手，“這個距離爆頭的機率有多大？”
狙擊手沉聲道，“九成九。”
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四五百米。我相信林少奶奶沒有騙我，上一次狙擊手爆了白先生的頭，阿海在八百米以外的別墅天台，找到了狙擊手狙擊設埋伏的位置。
八百米的距離，都能一槍爆頭，更何況。這一次近了這麼多。
我目不轉睛的看着庭院裡的凌少，他步履有些沉重，臉色也很不好看，看來他要做的事情很不順利。
我想要告訴他，鄭家那幾家早就被林少奶奶拉攏了，之前跟我們合作。不過是虛與委蛇。
可是，我沒辦法告訴他，從離開季雲深，上了領頭人的車後，我的手機就被他沒收了。
我現在相當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救他？捨不得他死？”
林少奶奶微笑着問道，我死死咬着脣，沒有吭聲。
“我也不妨和你直說，凌少這人挺有本事，和他磨了這麼久，我對他也有幾分佩服，如非必要，我也不太願意殺他。更何況，與殺他相比，我更願意看他崩潰，絕望，失去所有鬥志，與殺死一個人的身體相比，我更喜歡殺死一個人的靈魂和心靈。”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跟我說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我貪婪的望着不遠處的凌少，下午他才送我過安檢，上飛機，這才短短几個小時沒有見到他，卻好像隔了一輩子那麼久。
我離他。只有短短几百米，也許我用盡力氣叫他的名字，他能聽見，可林少奶奶生氣之下，說不定會讓狙擊手一槍殺了他。
我拼命忍着叫他的衝動，貪婪的看着他，看他那樣不開心，我也很不開心。
“磨了這麼久，我也膩了，林家也有點不耐煩了，鄭家那幾家和趙家，基本上已經搞掂了。季家也名存實亡，只要有琴子在，季雲深不敢輕舉妄動，唯獨凌家，不肯低頭，硬撐着跟我死扛。”
說到這裡。林少奶奶的語氣有些不好，“我沒耐心再等下去，要麼槍殺凌少，再找個機會殺了凌老頭，一了百了，沒了凌老頭和凌少的凌家，就是一盤散沙，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收拾了，要麼……”
她看了我一眼，“要麼，從精神和靈魂，徹底擊垮凌少，一個失去鬥志的人，就是個廢人。現在，決定權在你手上，羅小姐，你可要想好了！”
我依依不捨的收回系在凌少身上的目光，皺眉看着林少奶奶。“你什麼意思？”
“到了這個地步了，我也懶得跟你再繞圈子。凌少最在乎的人是你，最愛的人是你，想要擊垮他的精神，只有你能做到。”
我想起紅姐，想起被那些僱傭兵欺負的雪兒姐姐，想起見到林少奶奶後，看見的每一件事，聽到的每一句話，心裡隱隱猜到她想要我做什麼。
我的心唰的沉入冰窟之中，又冷又沉，又溼又暗。看不見半點光明。
我看着凌少，他還在庭院裡和鄭伯伯說話，極力的想勸鄭家回心轉意。
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撐着凌家，他費盡心思送我出國，他想以他的方式保我平安。
難道。真的要由我來毀滅他所有的希望嗎？
“想好了嗎？是要他的身體死，還是靈魂死？”
兩者我都不要！
可是……
林少奶奶有些不耐煩的掃了我一眼，“我只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一分鐘之後，你要是再不做出選擇，那我只好讓人動手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貪婪的看着院子裡的凌少，他還是那樣的英俊耀眼，挺拔如鬆，好像再大的風雨，也吹不彎他的腰。
難道真的要由我來擊潰他強大的意志？
可是，意志崩潰了。可以再重建，身體死了，就再無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我心裡下了決定，我想要他活着！
阿琛，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
如果怨我，恨我，能讓你高興一點，那你就怨吧恨吧。
“時間到！”
林少奶奶的聲音彷彿孫悟空的緊箍咒一樣，勒得我頭痛欲裂，“怎麼樣？想好了嗎？”
我沒有說話，我在做最後的掙扎。
林少奶奶冷哼一聲，“做好爆頭的準備！”
狙擊手低低應了一聲，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不遠處毫無察覺的凌少的眉心。
林少奶奶開始數數，一聲接一聲，每一聲都像鐵錘一樣，狠狠敲在我的心口上，狙擊手身體繃緊，手指放在扳機上。
“三！”
“二！”
我心急如焚，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儘管心裡已經下了決定，但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一……”
“我答應你！”
在‘一’還沒完全落下時，我脫口而出。
林少奶奶打了個手勢。狙擊手開始收拾狙擊槍，清理現場，從他的動作看，他對一切流程輕車熟路，不知已經做過多少次這樣的事。
“你想要我做什麼？”
“回去就知道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少奶奶脣邊一直含着笑，似乎心情很好。
而我的心始終沉甸甸的，雖然隱約猜到林少奶奶要我做的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但我仍猜不出確切是什麼。
對未知的命運的恐懼，對凌少的擔憂，讓我心裡堵得慌。
“你也別想着反悔。也別想着敷衍我，你要知道的是，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凌家就只有輸，一個小小的家族，又怎麼敢跟天鬥？我讓凌少撐了這麼久，一是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二嘛，是想在鬥爭中，累積經驗，提升能力，拖到現在，已經是我放了他一馬了。”
“讓凌少死，讓凌家敗落，對我來說，容易得很，就算這次沒殺他，下次再殺他也易如反掌。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乖乖聽話，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想着敷衍了事，也別心存僥倖。”
我默然片刻，問道，“你不是想做林家和何家最後的掌權人嗎？爲什麼還要拼死拼活的幫林家做事，這不是爲他人做嫁衣裳嗎？反正到最後，林家也是林少的，何家照樣得聽林家的話，你能得到什麼？”
“你懂什麼？何家有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在，何家一定會是我的，而林家，等我兒子再大一些，如果老爺子，我公公和林少都身體不好，或者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掌控家族，那麼，林家就是我兒子的，到那時，我只需要做一件事。”
垂簾聽政！
林少奶奶見我這麼認命，大概以爲我毫無威脅，居然什麼都說，也許也是因爲這些籌謀埋在她心裡太久了，她無人可說，所以，遇上一個我這樣的，她得意之下，警惕性沒那麼重，漏了點口風。
雖然這些話，表面上聽沒什麼，但我還是聽出了一點隱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