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桑榆認識的人多了去，我想猜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羅豔，你說現在怎麼辦？”
趙鬆認真的問我，我想了想，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真的想知道趙桑榆是不是真的精神錯亂了？”
“當然！”
“你不是很討厭她嗎？她被關進精神病院，你應該高興纔對啊。”
不是我心存惡意，不信任趙鬆，我只是想問個清楚。
知道了趙鬆的真實想法，才能確定接下來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以前是很討厭趙桑榆的，總想着將來有一天翻身了，我一定要把她踩在腳下，狠狠的羞辱她，要她承認她錯了，要她跟我說對不起，可是……”
趙鬆眼睛裡的光芒浮浮沉沉。複雜得很，他嘆息一聲，“我在美國一年多，接觸了很多人，見過了很多事，各色人種之間的欺壓，學校裡的暴力事件，生活中的各種欺壓，欺辱，隨處可見，原來，這世上。不只是我一個人被欺負，全世界都一樣，欺壓和暴力，無處不在。”
“我看了很多書，尤其是歷史傳記，才知道，不只人這樣，國家與國家之間也是這樣，落後就要捱打，強取豪奪，恃強凌弱，隨處可見。因此，我弱小時，趙桑榆欺負我，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因爲站在她的角度來看，我是小妾生的，是來跟她搶東西的，我的媽媽搶走了她的爸爸。”
“這一次爺爺去世，我回來了，看見趙桑榆和趙太太，我只是感覺疏遠，冷漠，奇怪的是，以前的那股恨意淡去了很多，我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對過去耿耿於懷的那些事，那些人，好像都沒那麼在意了，尤其是在趙太太過世後，趙桑榆回趙家，我看着她憔悴的樣子，眼圈通紅，忽然覺得我計較的那些事，都沒有意義了。生死麪前，再深的仇怨都失去了意義。”
不得不說，趙鬆真的成熟了很多，難怪這次他回來，我從他身上，很少看見過去經常看見的那種陰鬱，憤怒，壓抑的情緒。
他沒有出國前，每次見面，雖然他都對我笑，他也真心對我，當我是朋友。可他身上那種陰鬱，壓抑，讓人心裡沉甸甸的氣息，無處不在。
可這一次，那樣壓抑得讓人想逃的氣息，淡去了很多。
“那你現在當趙桑榆什麼呢？”
“什麼也不是。我雖然現在沒那麼恨她。討厭她了，但我對她也喜歡不起來。”
趙鬆的感覺，跟我差不多。
“那你爲什麼非要知道她是不是精神錯亂呢？趙先生不希望你去，你就乖乖聽話就是了，幹嘛在意她？你是趙先生唯一的兒子，沒必要因爲這件事，惹趙先生不高興。”
“因爲她也姓趙，羅豔，她就算再差勁，她姓趙，在外界來看，她是趙家的大小姐，她代表的是趙家的顏面，羅家這麼做，絲毫不把趙家放在眼裡，趙家是南都十大家族之一，就算現在沒有爺爺在時那麼風光，但底蘊還在，如果任由羅家這麼放肆的打我們的臉，那趙家將來怎麼在南都立足？”
不得不說，趙鬆真的成熟了。
外界根本不知道趙太太和趙老爺子的私情，趙桑榆還是趙家的大小姐，嫁入羅家，兩家聯姻，身爲親家，羅家這麼做，啪啪啪的打趙家的臉，一點也不顧忌趙家。
就算羅家是省裡的家族，就算這門親事是趙家高攀，但趙家再怎麼樣，也是南都十大世家之一，如果任由羅家打臉下去，趙家在所有人眼裡，就成了個笑話。
趙家內部怎麼爭鬥，那是趙家內部的事，但對外面。就得同心協力。
就跟凌家一樣，內部再鬥得頭破血流，對外，就得放下爭鬥站在一起，因爲，每一個凌家人。背後都是凌家，每一個凌家人，代表的都是凌家，任何一個凌家人被人欺負，凌家必須要出面，這是一個家族要保持強大繁盛的最基本的原則。
如果趙家由趙鬆上位，能不能扭轉局勢？
但趙先生才五十歲，正當壯年，身體也沒有病痛，看起來，還能再掌控趙家一二十年，等趙鬆上位，時間還長着呢。
“趙鬆，你想怎麼做？說說你的想法，我聽一聽。”
趙鬆抿了抿脣，又緩緩鬆開，“我想瞞着我爸，偷偷去一趟省裡。偷偷見趙桑榆一面，看情況是不是像羅家說的那樣。”
“如果是，你會怎麼做？如果不是，你又會怎麼做？”
“如果是……”
趙鬆猶猶豫豫的，終究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他只是想先弄明白趙桑榆到底有沒有病，並沒有想好，弄明白之後怎麼做，怎麼安排趙桑榆。
我試着引導他，“你現在想一想，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麼，然後。按照你想要的結果，去謀劃怎麼做。”
“如果趙桑榆沒事的話，我當然希望和羅家攤牌，如果羅家非要認爲趙桑榆有病，那麼，就離婚吧。如果趙桑榆真的有病的話，那我希望換一個好的醫院，最好是南都的醫院，給趙桑榆治病，如果羅家不同意的話，我希望能由趙家派去的醫生接手趙桑榆治療的事。總不能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嘆息一聲，“羅家不會同意離婚的，羅家還需要一個妻子撐門面，尤其趙桑榆有病，羅家還不離不棄，盡心盡力給她治病。這對羅家的名聲，有很大的好處。”
“那現在怎麼辦？”
“你還是別管了，萬一讓你爸知道，你就有麻煩了，再說了，就算你真的查出趙桑榆沒問題，那又怎樣？你爸不會同意你插手這件事的，趙桑榆的命運也不會有絲毫改變，到頭來，你說不定還會惹怒你爸爸。”
趙鬆神情猶豫，“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樣吧。別管了。”
在我的勸說下，趙鬆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了。
快到晚飯的時間了，我問趙鬆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趙鬆搖搖頭拒絕了。
我送他出了門，送他上了車。
趙鬆搖下車窗，目光復雜的看着我。“羅豔，我很不甘心！”
我知道他不是爲了趙桑榆的安危，而是爲了自己。
那種束手無策，無可奈何，做什麼都處處受桎梏的感覺，很不好受。
我覺得他是有理想。有志氣的，可是，他的理想和志氣，在殘酷而強大的現實面前，如玻璃般易碎。
“你不甘心也沒用，你現在想再多也於事無補。你想要達成你的目的和理想，就得變強大。”
趙鬆沉默了。
“趙鬆，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做個人，堂堂正正的人，我想要趙家在南都屹立不倒，像爺爺在時那樣，不用對任何人搖尾乞憐。”
總之，他就是不贊同趙先生對林家卑躬屈膝的態度。
他不願意，趙家將來聽命於林家，林家讓做什麼，趙家就得乖乖去做。
最重要的是，就算做了，到頭來，說不定也保不住趙家。
兔死狗烹的例子，隨處可見。
更何況，林家和背後那股勢力，原本的打算就是剷除除何家以外的十大世家，在南都重新扶植新的家族，完全聽命於他們的家族。
就算趙家肯聽話，林家也未必完全相信趙家的忠心。
看起來，趙鬆雖然不喜歡趙老爺子，因爲趙老爺子對趙桑榆欺壓他不聞不問，但趙鬆挺敬佩趙老爺子的。
“你有想法，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爲之努力吧。”
我鼓勵他，趙鬆怔怔的看着我，“羅豔，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