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誰會來？
我詫異的看向門口，一個年輕男人緊隨着傭人走了進來，容貌俊秀，步履沉穩。
看見那張威勢日重的俊秀的臉，與記憶中大爲不同，我有些晃神。
趙鬆？
現在的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充滿憤怒和仇恨的少年，他已經成爲成熟穩重的男人，渾身散發着一個家族的當家人該有的威勢和氣度。
趙鬆衝我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現在的趙鬆。就算是微笑，眼睛裡也毫無波動，他年輕的臉上，也開始戴上了面具。
我心裡感慨萬千，人人都變了，人人都不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我請趙鬆坐下，又請了傭人上茶，趙鬆連說不用了，說他還有事，馬上就走，我詫異的看着他，他衝我暗暗使了個眼色，我不動聲色的讓傭人退下了。
“老爺子的事，你和凌太太都節哀。”
我禮貌的謝過他的慰問，心裡猜測着他這個時候來凌家大宅的用意，恐怕不僅僅是慰問那麼簡單。
又閒聊了幾句，趙鬆起身告辭。若有若無的瞥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說要送他出門，趙鬆沒有拒絕。
走到外面，趙鬆回頭看着邊上沒有人，壓低聲音跟我說道，“羅豔，有件事我很抱歉！”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阿琛的事嗎？
“什麼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緊，趙鬆警惕的看着四周，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老爺子去世的事，我沒辦法告訴凌少！”
我怔住了，喃喃的問道，“爲什麼？你不願意聯繫他，告訴他老爺子的事嗎？” “不是不願意，我是不能！”
趙鬆一直觀察着周圍，聲音壓得特別低，“凌少出國出任務去了，至少得半個月才能回來，他這次的任務很危險，責任很大，老爺子去世的事，大老闆也知道了，嚴令禁止任何人告訴他，讓他分心，否則……”
否則怎樣？
趙鬆沒有說出口，我已經懂了。
趙鬆和我的交情，以及和阿琛的交情，不足以讓他違背大老闆的命令，偷偷告訴阿琛老爺子去世的消息。
我死死咬着脣，心裡又憤怒又悲傷又無奈。
趙鬆仔細觀察着我的臉色，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他小心翼翼的勸我，“事已至此，告訴凌少也沒用，他這次的任務很危險。萬一知道老爺子的事，分了心，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不如瞞着，等他做完任務回國，大老闆會告訴他的。”
“該怎麼做。阿琛自己會選擇，只是，這麼大的事不應該瞞着他，應該告訴他真相！爺爺從小養育他教導他，他和爺爺感情很深，如果不能送爺爺最後一程，阿琛一定會後悔終生！”
“羅豔，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那有多麻煩！”
我激動起來，聲音猛地拔高，打斷他的話，“你們不能瞞着他！你們不能剝奪他的權利！就算大老闆也不能！阿琛知道輕重緩急，他怎麼選擇，都會有他的道理！”
趙鬆皺了皺眉，“羅豔，你不能這麼說話！”
我知道我不能，可我忍不住，我心裡難過，爲阿琛難過。
我也很生氣，爲大老闆不肯通融而生氣。
老爺子臨死前，也見不得阿琛一面，我希望阿琛能回來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如果阿琛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這世間所有的事，所有的名利富貴，都比不上家人重要！
“那個任務。難道不能暫停幾天，緩一緩，或者換其他人去做嗎？爲什麼不能讓他回來？你們不能瞞着他，不可以這麼做……“
“羅豔，那個任務是凌少自己爭取來的！現在又要退出？你覺得大老闆會樂意，這不就相當於耍着大老闆玩，破壞大老闆的佈局嗎？臨時換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任務暫停，就更不可能，千鈞一髮的時刻，怎麼能暫停？”
趙鬆看着我，我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可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
我不想和趙鬆講道理，我只是不想阿琛遺憾終生，後悔終生。
趙鬆觀察着我的臉色，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我說句難聽的，別說是老爺子死了，就是你死了，小斐死了，整個凌家都沒了。大老闆也不會讓人告訴凌少半點消息！最後的博弈時刻，要慎之又慎！”
我咬着脣不說話。
“羅豔，你知道嗎？爲什麼羅家倒得這麼快？這本來不是大老闆的計劃，貿然行動，是會影響大老闆的佈局的。可是，你被羅少欺負，凌少知道了，就勸服了大老闆提前對羅家下手，爲此，凌少付出的代價是去國外半個月，去做那個最困難最危險，很可能有去無回的任務。”
我沒想到居然是這樣。沒想到羅家的事，是阿琛這樣爭取來的，我心頭一酸，淚水涌上眼眶。
“那個任務沒什麼人敢接，凌少接了，一方面是因爲羅家的事，另一方面，也是爲了立功，爲了將來凌家就算不從政，走別的路，也無人敢看低。”
說到這，趙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咬着脣不說話，“羅豔，老爺子已經去了，你爲何非要執着於讓凌少知道消息？他要是知道了，很可能會丟下一切回國，到時候。他這麼久以來的努力，就白費了，說不定大老闆還會責怪他，到時候，凌家恐怕比現在更差，更落魄，凌伯伯的事也會失去轉圜的餘地，羅豔，你忍心嗎？”
“我不忍心，可是我希望阿琛知道，無論他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他理解他，我只是希望他知道真相。”
我失魂落魄的說道，趙鬆看着我，嘆息道，“知道又有什麼用？知道又能改變什麼？”
我說不出話來，我知道趙鬆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不想聽那些大道理，我只有一個念頭，我想讓阿琛知道，如果阿琛知道了，依然選擇不回來送老爺子最後一程，我支持他，我也理解他，他照樣是我深愛的男人，我對他的感情，不會有絲毫改變。
我只是，希望他知道啊！
就這麼簡單。
爲什麼連這麼簡單的希望，都要變成失望？
“羅豔，你不要多想了。好好照顧自己和小斐，你放心，任務一完成，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凌少。”
到那時，又有什麼用？
趙鬆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安慰了我幾句，上車走了。
我站在花園裡，望着那扇沉重老舊的鐵門緩緩打開，又緩緩關上。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三爺走出來，默默的站在我身邊，無聲的陪伴着我。
寒風一吹。我的眼淚撲簌簌滾落。
這個除夕夜，真的特別的冷，寒風吹來，像冷刀子一樣割着我的臉，我感覺自己都要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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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胸腔裡那顆心，似乎都冷得不跳動了。
原本覺得這個夜晚，雖然冷，但還勉強承受得住，可是趙鬆走後，我覺得這寒冷，滲入了骨髓裡，讓人從身體到靈魂。都像浸入冰水之中，冷得讓人發抖。
這種冷，是絕望的冷，心如刀割的冷，無窮無盡的絕望，痛楚，悲傷，無奈，像要將人淹沒。
“好冷啊！”
我抱緊自己，喃喃的說道，三爺沒有說話，我偏過臉去看他，“三爺，你覺得冷嗎？”
三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慢慢吐出一個字，“冷。”
我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這嘴角扯着扯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顆心，太疼了，太冷了。
“別哭了，老爺子的魂一定還沒離開，他看得見你這麼傷心，你別讓他走得不安心。”
三爺慢慢的伸出手，擁我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