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世子之爭,向來如此
津門大王?
靈風道人目露疑惑之色,前有多厄鬼王、陰蝕法王,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王,這津門陰河哪來的這麼多王?
“你”靈風道人目光始終盯着徐青,在他身側,自有傀儡道人警戒護持。
不過正當靈風道人想開口問話時,眼前的大花臉卻猛然張口發出一聲怒喝!
古有悍將喝斷當陽橋,而今津門大王一聲屍吼,整個臨江縣都震了震。
音波捲起三丈高的水浪,靈風道人只覺耳膜生疼,整個人的思緒都有片刻停滯。
屍吼未落,風波又起。
靈風道人還未回過神來,迎面便是一道威勢無匹的白虹斧影斬落!
迭至十八層的天罡斧分開白沙河水,兩側水流炸起數十丈,靈風道人亡魂皆冒,身後五條影子都嚇得抱在了一塊。
“傻聾子!”
感受到頭頂死兆星狂閃,靈風道人驚恐之餘,下意識喊了一聲。
下一刻,靈風道人身旁與之一副模樣的道人忽然擋在天罡斧前。
同樣一聲怒吼,不過被稱作傻聾子的道人卻像是驚雷天丟到水裡的小炮仗,放在威勢滔天的天罡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徐青相隔不遠,能清晰看到白虹斬落之地有金色毫光亮起,同時又有濃郁的屍氣在白沙河口擴散開來。
白虹剛剛落下,徐青身影便緊隨其後,瞬間來到靈風道人身前。
摻雜孢子粉末的石灰毒粉在空中飄灑,徐青不給對方喘息機會,手中開山斧再次揮落。
眼前道人身影發出一聲女人慘叫,徐青凝神看去,只見站在原地的靈風道人化作了一條被劈散的黑色影子,那些影子一邊發出慘叫,一邊努力的往中心匯聚,似是想要再融合到一起。
然而天罡斧的刀兵煞氣始終侵蝕着那些影子的傷口,它們哪怕扭曲纏繞在一起,也無法進行融合。
徐青天眼陰瞳展開,很快便發現周圍四個方位均有一條影子在往遠處逃竄。
與此同時,他身後也響起了傀儡道人墜落河水的聲音。
徐青不管傀儡道人的屍體,只一聲輕喝,背上四面靠旗便自主飛出,往四方激射而去!
黑色靠旗率先追上其中一條影子,徐青身影閃現,運用屍吼功發出如雷炸喝的同時,手中開山斧毫不留情劈斬過去。
黑旗追上的影子發出一聲男孩慘嚎,徐青不看那影子死活,轉身又閃現至西方金旗追索到的影子旁。
這回是嚎啕大哭,聽起來宛如三百個月大的‘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嗚哇嗚哇的哭!
徐青本就被黑白油彩塗滿的臉色又暗沉了幾分,他這運氣也是沒誰了,追到的兩條影子竟都不是靈風道人真身。
不管嚎啕大哭的影子,徐青身形已然閃現至東方赤旗追索的方位。
這道影子跑的最快,也最遠,甚至於靠旗飛射的速度,都慢之幾分。
徐青眼看憑藉身法追擊不上,便直接將毛僵法力抽取一空,隨即施展神遊天書,頃刻便瞬移至那光影身前。
匆匆推演至第十層的斧影揮落,徐青便感覺臉上一熱,大捧的鮮血噴濺在他臉上。
黑白雙拼的花臉登時就變成了黑紅二色。
徐青震盪周身氣勢,清除血跡,看向身下。
只見原本還是囫圇人樣的靈風道人,已然裂作兩半,似兩條血蟲,落向河面。
本體受到致命損傷,周圍逃逸的所有影子又忍着驚懼回到道人跟前,五道難以融合的影子當着徐青的面拼命抱團擠在一起。
詭異的是,靈風道人被劈作兩半,不成人形的屍體竟也開始生出肉芽,互相纏繞合攏在一起。
徐青看着那些好似活物的影子和肉芽,頭皮一陣發麻,這天師道的弟子簡直一個比一個邪性。
他出乎本能轉換火僵法力,喚出一團陰燃火,但在丟出陰火的前一刻,他又急忙收了手。
這可是一具天師府真傳弟子的屍體,若是燒成飛灰那多可惜!
徐青思緒電轉,收起陰燃火後,他反手便將雙手貼在了瘋狂癒合的靈風道人身上。
得自廖公公身上的如意歸化功運轉到極致,那些影子輸送的生機和法力越瘋狂,徐青手上的歸化功便運轉的越快。
當五種怨煞不同的陰氣落在徐青身上時,便瞬間歸化成精純的陰氣法力。
先前抽空的毛僵山林法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水面上,靈風道人全力將影子集中在上半身,當腦袋脖頸癒合後,他驚恐的看向徐青,顫抖着聲音一會兒威脅,一會兒懇求道:
“你不能殺我,我是天師府璇璣七子,閭天師座下親傳,你殺了我天師絕不會放過你”
“大王!津門大王!貧道錯了,還請大王高擡貴手,饒我一命,不論大王想要什麼,貧道都答應!”
“我想要你的屍體。”
手上動作一直不停的徐青終於開了口。
屍體?靈風道人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急道:“道友何必竭澤而漁,貧道一具屍體沒甚好處,大王若是想要,貧道大可爲大王抓取一千.不!抓取一萬血食,送去陰河。”
徐青腦仁直突,他一手維持歸化功,另一隻手拔出腰間寶劍,再次將靈風道腦袋劈開。
他可不是多厄鬼王!這妖道想蠱惑於他卻是想瞎了心。
眼看救不活靈風道人,盤踞在他身上的影子惡向膽邊生,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竟朝着徐青落在河面上的影子撲咬而去!
然,幾道影子卻好似咬在一塊鐵板之上,根本無法傷及徐青分毫。
殭屍魂魄與肉身不分彼此,早已融作一處,那影子便也如同徐青本體,靈風道人的影子攻擊他的影子,就等同於咬一具金甲伏屍。
若是咬到徐青的左手,便是咬在不化骨上。
青天白日,明明是幾道影子撲咬,卻傳出了咯吱咯吱,類似鐵棒磨牙的金屬摩擦聲。
徐青眼睛一眯,下一刻河中倒影隨本體揮動虎印龍象拳,當惡虎黑龍虛影顯現,那些影子不過片刻便又被打回了靈風道人體內。
從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陰河不過半盞茶、一泡尿的功夫,天師府璇璣七子便又少了一個。
當靈風道人最後一縷生機斷送,徐青立刻將其屍體收入箱庭,同時又潛入水中,感應水流,將傀儡道人的屍體撿了回來。
等一切塵埃落定,白沙河口的河面也隨之恢復平靜。
徐青擔心此前的屍吼驚動旁人探查,便潛在河底深處,沿着河道馭水前行,直到順着白沙河支流行至塘沽河口時,他這才浮出水面。
此時徐青臉上油彩已經被水流沖刷乾淨,身上也在水中提前換上了青衿白衫。 走在街上,任誰也看不出這白麪青年與大花臉有什麼關聯。
與此同時,天師府。
閭天師正在閉目養神,在他身後有九條影子映照牆上,如同鬼魅亂舞。
但不知怎地,今日的閭天師卻總覺有些心神不寧,眼皮也跳的厲害。
他有心卜筮吉凶,可一想起此前接二連三被雷劫所傷,平白耽擱了幾年修行後,便再也不敢輕易卜筮。
當今之世,天機混沌不明,唯有想方設法儘早塑命,修行至元神境界,纔有底氣橫行無忌。
斬衰塑命可得壽千年,再進一步到元神,那便是俗世裡堪稱參透長生的無上之境。
倘若通天路開啓,說不得還能得七彩霞光接引,立地成仙.
閭天師心猿意馬,想着心事,身後九條影子或喜或悲,或癲或癡,像是也沉浸在成仙的臆想當中。
然,就在閭天師努力降伏心猿的當口,殿外忽然傳來喧嚷聲。
閭天師眉頭一皺,喚來童子詢問何事。
不多時童子跑回殿內,驚慌失措道:“天,天師,天壽殿守殿童子說殿內有長命燈熄滅”
“命燈?”閭天師頓感不妙,他急忙喝問道:“莫要結巴,我且問你,是誰的命燈熄滅?”
“是是靈風師兄。”
靈風!閭天師只覺兩眼一黑,他座下璇璣七子只剩五個,靈風在璇璣七子排行第二,是天師府二師兄,同時也是他極爲看重的一名弟子。
靈風處事圓滑,又不失手段,天師府上下的事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條,最關鍵的是,靈風天賦極佳,僅次大師兄孟永貞。
這樣一位真傳弟子說沒就沒了,又怎能不讓閭天師心痛。
老道取出嶄新寶鑑,剛要掐訣卜筮,卻忽然頓住。
“若貧道所記不差,你靈風師兄去的是津門,是也不是?”
童子點頭:“靈風師兄奉皇命,去往陰河襄助八旗元帥,那一處陰河入口就在津門.”
閭天師鬚眉顫動,手中用來窺視天機的寶鑑有如燙手山芋,幾次拿起放下都沒徹底下定決心。
當日,天師殿裡傳來桌椅、窗棱碎裂聲,且有十分詭異的氣息一閃而逝.
“鼠輩欺人太甚,不過會些遮掩天機的手段罷了,竟敢如此作爲!”
閭天師雖氣極,卻從沒動過親自去往津門的念頭。
京城有國運大龍護持,天師府有歷代天師所留之物守護,他若前往津門,萬一真遇到不世出的真人、妖魔,又該如何處置?
於是,天師府當日便有了新的規定。
“傳天師法旨,即日起,門中弟子若無天師敕令,不得私自前往津門”
津門,臨江縣。
徐青蝸居在仵工鋪裡,正在拼湊縫補靈風道人的屍體。
當破碎的屍體像個人形時,度人經開始翻頁,同時徐青也看到了靈風道人的走馬燈。
靈風道人的故事發生在乾元年間,當時京城外有位高員外。
那高員外有一妻一妾,正妻袁氏,爲人端莊,頗有大家風範;妾室秦氏,蕙質蘭心,性情十分溫良。
這袁氏給高員外生了一對孿生子,大的叫高元興,小的叫高元龍。
元龍打小就是個傻子,還帶耳聾症,整日裡癡癡傻傻,只認元興一個,寸步不離,活像條尾巴。
元興呢,面兒上裝得兄友弟恭,背地裡卻心思陰蟄,總變着法的欺負人。
“別跟着我!你個傻子,聾子,沒人要的傻聾子!”
然而不管元興怎麼罵,元龍總一臉笑呵呵,流着哈喇子跟着他。
時間長了,元興也就習慣了這麼個掛件,相反他還發掘出來許多利用元龍的好玩主意。
畢竟,誰會跟一個傻子計較!
且說秦氏進門後,生了個庶子高勤。
這會兒元興元龍已經長成少年郎,元興心思不正,時常躲在暗處,窺伺二孃秦氏給幼弟哺乳。
他見二孃身姿豐腴誘人,便再也壓不住心中邪念。
一日,高員外與大婦袁氏有事外出,元興瞅準空子,支開丫鬟僕役,趁夜色溜進秦氏房中,便要霸王硬上弓!
秦氏性烈,危急關頭,一口咬在元興胳膊上,當時就見了血。
高員外回來,秦氏哭訴此事,可黑燈瞎火的,哪認得出賊人?只道是府中人所爲。
高員外怒不可遏,當即召集全府上下,排成一溜兒勘驗傷口,只要逮住誰胳膊有傷,有牙印,那便是淫亂家風的賊子!
然而,當府中所有下人、賓客驗完,卻沒有一人手臂有傷。
此時唯有高元興和高元龍還未勘驗。
見衆人目光落在大公子二公子身上,秦氏臉色當時就一片煞白。
大夫人袁氏待她甚好,若真和大夫人孩子有關,等撕破臉皮,她以後又該如何自處?
迎客廳內落針可聞,秦氏期期艾艾道:“老爺,要不還是不驗了吧,說不定是府外來的賊人”
高員外臉色陰沉似水,他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驗!”
高元興似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對父親威嚴,他反而笑呵呵道:“我兄弟向來敬重二孃,絕不會做出這等有悖人倫之事。不過父親既然不信,那孩兒和元龍互相對驗便是!”
“元龍指定不會做出此事!”
說話間,高元興隨手掀開元龍的袖子。
而在那袖子底下,正正好有一排牙印咬痕!
高元興先是錯愕,隨即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元龍怎會如此?是了!我聽聞古往今來世子之爭,向來如此。二孃,你莫不是生了勤弟,便想要替勤弟獨霸家業,故意陷害我和元龍!”
好傢伙!這一手倒打一耙,直接把秦氏噎得手足無措。
她心軟,又憐元龍癡傻,只得顫聲求情:“孩子無知不爲罪過,許是這孩子無心之舉,還望老爺千萬不要怪罪。”
高員外氣得渾身發抖,卻見元龍只傻笑撓頭,元興則一臉正氣,反觀秦氏淚眼婆娑,惹人心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