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焚心

而賈政聽到消息正是因爲這輕輕地一戳!

對於不準賈環再寫文詞一事,王夫人也隨意的對賈政提了句,一來管教之事向來由王夫人來做,二來賈政向來喜歡清靜,不喜經濟,所以賈政的反應不大,並且以後考秀才並不考試貼詩,《紅樓夢》裡賈政對寶玉的學習情況就曾經問過寶玉的常隨李貴,並且說:“哪怕再念三十本《詩經》也是與掩耳盜鈴之舉,你去對學裡的太爺說,就說是我說的:什麼《詩經》、古文的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纔是最近要緊的”所以他暗地裡還認爲王夫人所做的是對的。

但對於不再寫文詞的影響,一來賈家是勳貴之家;二來賈政是皇上賜予的等同進士出身,並沒有在士林中廝混過,同時他官職低,爲人又有些愚,《紅樓夢》裡連僕人都能騙他,所以他對天下士子的利口並沒有親身瞭解過。

最爲重要的是報紙作爲一種新生事物,決大多數人對它的作用與威力都不瞭解。賈政更不例外!

但賈政雖然萬事不縈於心,對官途卻是一顆真心,雖然他的官職只是六品的工部員外郎,相當於現在單位部門的科長,根本沒有上朝議政的資格,工部又清閒,也不用坐班,但爲了升遷,他還是每日必到的!

其實這正是他迂腐之處:皇上把他放在這兒,本身就是給勳貴之家一些體面,讓他養老的而已,他卻不自知!

工部的衙門和其餘五部相連,都在紫禁城牆外東側,辦公地點只不過是一排面南背北的小房,好在賈政的身份在那兒,倒也有一件小房,賈政平時就在那裡熬着時間,看看書之類的。

但賈環的報紙他並沒有看到,這是因爲宮中各部在配給上都有定製。

像往常一樣,將近晌午時分,賈政抖了抖帶着鷺鷥方補的官袍,起身如廁。廁所在西南角上,賈政遠遠地看到劉牧和柳陽正在前面交頭接耳的施施然走着,廁所狹窄,所以到了廁所跟前,賈政便停在了外面。

而在這時,卻聽柳陽嘆息一聲,說道:“哎!如此俊才竟困於婦人之手,存周竟不過問,這真是自毀;良駒呀!”

存周是賈政的字,聽到柳陽這麼評論,賈政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王夫人這樣做竟引得這些人議論,隱隱間覺得不妥。

而在這時,他赫然聽到劉牧也是一聲長嘆,隨即說道:“存周糊塗呀!如此俊彥豈能由一目不識丁的婦人管教!”

聽到這裡,賈政的身體已經微微顫動了起來,他向來愛惜名聲,沒想到在背後竟有一個糊塗的名聲!

而在這時,他赫然又聽到柳陽又是一聲嘆息,隨即就聽柳陽繼續說道:“存周在職業有年月了吧!哎,現在士林紛紛揚揚……可惜呀,竟因一婦人落下如此名聲,以後升遷只怕不易!”

“是呀!這夫人還是要知情達理的好,像你我夫人,小戶人家倒是不錯!”

賈政是最在乎官途的,要不然這麼多年也不會堅持坐卯。此刻劉牧和柳陽的話簡直是直插他的心窩!他只覺得心肝兒都被澆上了油,點上了火!

“愚婦誤我!”

他在心裡大叫了一聲,下一刻他便勃然色變,轉身就走。至於尿不尿的,此時,他己沒了感覺。

聽賈政步伐漸遠,劉牧和柳陽從廁所裡走了出來,兩人卻相視捋須一笑,隨即柳陽指着劉牧,哈哈笑道:“正淳兄,你這一下卻是點醒夢中人,只是存周兄家裡要鬧騰一下嘍!”

“我只是氣不過,他家嫂嫂如此做派,真令我輩讀書人蒙羞!”

“這倒是!我家哥哥也爲王家之事着惱!”

“哦,柳尚書這是爲何?”

柳陽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話長……”

……

賈政心裡怒氣沖天,乖了小轎,直接回府,而在此時,王子騰府上也不平靜。

王家中堂內,裝飾低調而名貴,王子藤夫人穿着一身豔紅繡金石榴百褶裙,坐在花梨木太師椅上,本來白靜的臉此刻卻陰沉似水。在她身後及左右四個脣紅齒白的丫鬟侍候着。

在太師椅旁邊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個通紅的硬紙帖,紙帖裡寫着一行小篆墨字,卻是王子藤小女兒王婉的閨名及生辰八字。

而在中堂中央卻站着一個穿着花花綠綠,腮上抹脂塗粉的胖身胖臉女人。此刻一張肥臉正皮笑肉不笑的笑着。

“李媒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說着王子藤夫人拿起名庚帖子,狠狠的在八仙桌上摔了一下。

按定親的步驟,這名庚帖子實際上是定親的第二步問名,由男方要帖到祖廟扶乩,合八字,測吉凶,但實際卻只是一個過場!

可這送回來,分明就是說八字不合,柳家退婚了,這臉打的!

而且這婚姻對王子藤意義重大,王子騰現在是經營節度使,又得皇上寵愛,仕途一片光明,但他出身勳貴之家,和士林是天然不和,爲了將來一片坦途,也爲了和士林打好關係,所以他才請着北靜王,將女兒許配給裡禮部尚書的三子爲妻。以期和士林打成一片!

所以說這樁婚姻關係到他和士林之間的關係,處理好了,兩者融洽,必然是青雲助力;處理不好,那當然就是不好了,以後的升遷只能寄希望於皇上的一意孤行!

但現在這種情況卻是王子騰夫人沒料到的,居然被男方退婚,這不僅僅意味着王子騰被士林所拒絕,更是一種侮辱了!

而李媒婆聽了,卻是渾身一顫,心裡暗暗叫苦,悔不該接這趟活,本以爲能兩頭討好,誰知卻變成了兩頭受氣,但那緣由是在太傷人,她也不敢直說,因此只得期期艾艾的說道:“這個、這個、嘿嘿,柳夫人說你們王家是高門望族,這個、這個,她家高攀不上!”

什麼高攀不上!這樁婚姻是王家主動提的,這簡直是睜大眼睛說瞎話!

王子騰夫人臉上青氣一閃,伸手八仙桌子上重重一拍,雲髻上珠光散亂,同時厲聲喝道:“胡說八道,快說實話!”

見王子騰夫人如此盛怒,李媒婆全身的每一塊肥肉都蹦了一下,然後她一張臉擰成了苦瓜,頓頓索索的說道:“那夫人,我就說實話了!你可別生氣!”

“說!我不生氣!”王夫人又厲喝了一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李媒婆。

“這個、這個,柳夫人說,王家女兒俱是苛嫉跋悍之人,爲子孫計,柳家不敢娶!”李媒婆硬着頭皮說道。

“咦!這話從何說起?”怒火中王子騰夫人又多了層疑問。

“原來夫人還不知道,這幾天外面都傳的紛紛揚揚的!”

“什麼紛紛揚揚的?”不知爲何,聯想到退婚的事,王子騰夫人心裡感到悚然一驚。

“原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反正要問我,乾脆一起說了,是你們自己人給你們扯後腿,省的抱怨我。”

想到這裡,李媒婆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事情是這樣的,原因還是在於榮國府的兩位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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