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都是陰翳的天氣,積雪斷斷續續的化開一些,還是有積雪殘留在樹間房頂,瓔珞並不與公子翌說話,他似乎是有事情的,整日都在外面忙碌,每次都是點了瓔珞的穴道,回來才解開。
瓔珞心心念唸的都是禦寒卿來解救自己,可是,卻怎麼也等不來他,或許,他是沒有找到,或許,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瓔珞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麼害怕,她本來以爲這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自由,可是自由真的來臨了,自己卻並不快樂,反而擔心,擔心所有。
斷風嶺的天氣很惡劣,瓔珞漸漸便覺得頭腦發昏,公子翌給自己的飯菜裡不知道有什麼,瓔珞只是吃很少,就回昏昏的睡一整天。
是日,雪後初晴的日子,瓔珞醒過來,公子翌一定是疏忽了纔沒有點她的穴道,她走出去,看着直直的刺眼的陽光,嶺上的枯木和山石經過雪水的洗刷,顯得分外的明亮。
瓔珞心下一想,既然他疏忽地忘記點自己的穴道,何不趁着他不在的時候,悄悄地回到東宮裡去,爲了找尋自己,東宮裡,怕是早已經人仰馬翻了吧。
可是還沒走出破廟的範圍去,就看見遠遠地坐在巨石上的公子翌,他的手裡拿着一枚軟玉,鵝黃色的沁色,通體的圓潤,瓔珞在東宮很久,也沒有見過成色這麼好的配飾,瓔珞下意識的撫了一下別在自己腰間的翠玉牡丹,那個據說是自己身份的象徵的信物,可是,瓔珞卻始終不知道,這塊玉佩,到底有什麼來歷,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可是卻不說。
再看時,瓔珞卻發現,公子翌早已將軟玉戴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溫潤的涼意向自己襲來,瓔珞微微的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這是,送給我的?”瓔珞微微的張開口,問道,一陣輕風飄過,直直的灌進喉嚨裡,瓔珞被逼的幾聲咳嗽。
“你們果然在這裡。”循聲望去,瓔珞卻見炫君正站在不遠的地方,手裡提着一把鎏金的璨光古銅色長劍,斜斜的看着這邊,桀驁的面容,讓瓔珞順勢便想到了禦寒卿,自己等了很久卻沒有等來的人。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公子翌已然抽出了劍鞘中的長劍,與炫君打鬥起來,瓔珞想要上去將兩個人分開,可是自己實在是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就連提筆都是極困難的事情。
公子翌的功夫是很高的,可是,炫君也不是等閒之輩,他的功夫似乎是深藏不漏的,有好多,瓔珞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招數。幾個回合下來,炫君與公子翌不分勝負,眼看炫君就要將劍尖推到公子翌的脖子上去,瓔珞深吸了一口氣,卻聽得炫君低低的在公子翌耳邊說着,“這就是你帶走她的方式,你覺得,這樣是對她好,整日只能在這破廟之中,讓她受盡苦頭。”
瓔珞斷斷續續聽到這些話,雖然是無心的,卻還是覺得心裡有一股暖流經過。但卻依舊驅散不了寒冬的料峭。
而原本是可以反抗的公子翌竟然
呆呆的一愣,手裡的劍險些墜倒地上去,然後他轉身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瓔珞,虛弱的神情,手無力的扶着旁邊的枯樹,生怕自己摔倒。
“只要你放了她,我願意放棄這一次的戰爭,與我,這只是一次敗仗,可是對於你來說,卻可以拯救你的整個家族,這其中的利弊,你自己權衡。”炫君收起手裡的劍,迅速的插回劍鞘離去。
寒光凜冽的折射着斷風嶺上強烈卻並不溫暖的陽光的光芒,瓔珞只覺得眼中一晃,便沒了知覺。
記憶裡,寒冬的季節,瓔珞最不喜歡的就是下雪,雪後的地上那麼的泥濘,腳踩下去溼滑溼滑的,想要把人摔倒一般。下了雪,花謝了,就連自己平日裡最喜歡的鞦韆架也玩不成了,可怎麼會這麼奇怪,那個紅衣服的女子對自己說,昔日的瓔珞,最喜歡的就是下雪了。
這是怎麼回事,又怎麼可能呢,瓔珞越來越覺得,或許,自己與昔日的瓔珞,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無數的人都朝着自己走過來,有禦寒卿,李嬤嬤,還有槿湖,她們的眼神僵直而令人發憷,她們對着恐懼而不斷往後退的瓔珞說道:“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一聲又一聲陣人耳膜的呼喚,瓔珞掙扎着,嘴裡說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可是那些人卻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恐懼,黑壓壓的向自己撲過來,瓔珞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不要,不要……”瓔珞掙扎着從夢裡醒來,再看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陌生的牀榻上,周圍沒有被風吹散的蛛網,沒有殘破的簾布,只有巨大的吊簾被巨大的鐵鉤子鉤住,絳紫色的錦緞布簾,香爐裡焚着淡雅的舒蘭,讓人沉沉的,想要睡去。
瓔珞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手被壓麻了,扭頭看時,卻發現炫君正倒在牀邊,壓着自己的手,沉沉的睡着。看着富麗堂皇的府邸模樣,想必便是炫君的寢宮了。可是瓔珞素聞二皇子一直以來都是住在宮裡的思陽殿,並未像太子一樣,有專門的一座東宮。
那,自己豈不是,在宮裡,瓔珞心裡一懼,坐起來,旁邊的炫君也被驚醒,他看着醒來的瓔珞,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終於醒了。”
“什麼叫終於醒了?我昏睡了多久?”瓔珞看着炫君,希望他給自己的回答是隻有一夜,可是炫君卻伸出手來,擺了個三的樣子,三天,還是住在思陽殿,這事要是傳出去,自己還要不要在東宮裡立足了。
“誰讓你把我安置在這裡的,既然把我救出來,就應該把我送回到東宮裡去,要是這事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了。”瓔珞氣憤的跳起來,站到牀上去。
炫君擡頭看着她,神情有些莫名其妙,“是你臨昏迷之前對我說,你不要回到東宮裡去的。”
“是嘛?”瓔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恍然回憶起來,自己昏迷的時候是被人那麼穩穩的接住了,自己也似乎是真的說了一句,“我不要
回到東宮,除非他來找我。”除非他來找我?
瓔珞看着此刻自己的打扮,只穿一件素衣,而且猶自衣衫不整的樣子,又看了看盯着自己的炫君,不覺得便羞紅了臉頰。
“我想問一下,太子,他有沒有找我?”瓔珞坐下來,拽過牀上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問道。
炫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皇兄爲了找你,已經快把汴京城給翻過來了。”瓔珞心裡一喜,“真的?”
“你以爲呢?”炫君站起來,把旁邊準備好的新榮服扔給瓔珞,說道:“你先換衣服,然後我送你回東宮。”說完便轉身出了寢室。
冬日裡晴朗的天氣,萬里的藍天,看不見一絲的雲彩。瓔珞坐在炫君特意安排好的車輦裡,只爲了不被人發現。
東宮的守衛徒然多了起來,不停地有人跑進跑出,像是有什麼緊急的緊急的事情,炫君騎馬走在車輦的旁邊,對着車輦裡的人說道:“看見了吧,你失蹤七天,東宮裡一直是這副樣子,這下你可以放心回來了吧,證明我皇兄的心裡還是有你的。聽說他還差一點就廢了柔佳的位子呢。”
“真的?”瓔珞掀起車輦的簾子,眼巴巴的望着炫君問道,哪知他撲哧一笑,“可是,因爲柔佳的父親是定國公,朝廷凡事都要給他三分顏面,就連我父皇都不敢輕易的爲難他,所以,這件事情只得作罷。”
“哦。”瓔珞的神情有些不耐,卻絕對不是失望,她從來不認爲,自己獲得幸福,卻要踐踏別人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總也想不明白,爲什麼有的人卻是樂此不疲的做着這樣的事情。
瓔珞徑自下了車輦,未免別人誤會,便一人走進東宮的大門,侍衛見來人是瓔珞,心裡一驚,一層層的通報下去。瓔珞還沒有走到簇薇殿的門口,卻見到李嬤嬤等人已經迎了出來。
槿湖早已是眸中帶淚,猶自抽噎有聲,忙攙着瓔珞的胳膊,說道:“主子,您可回來了,我們可是擔心得要命,生怕您有個閃失。”聽她這樣說,一旁的微芳與樂依竟也有些抽泣。
李嬤嬤見場面有些這般令人難過,便說道:“也罷也罷,總算是人回來了,你們也不要在這裡這般傷情了,都回到殿裡去吧。”
瓔珞知道她的用意,只怕是在這裡,又過於招搖了。回到殿內,瓔珞還沒有坐穩,宮裡便傳來了旨意,說是要傳自己入宮。
於是瓔珞也顧不得吃些飯菜,便被槿湖伺候着沐浴更衣了,急急的朝宮中趕去。聽李嬤嬤的話裡,是宮中出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急急的召見自己,若按照向來的規矩,怕是皇后會親自來到東宮裡看望自己的。
一路上車輦都趕得不亦樂乎,瓔珞歪在車裡,已經沉沉的睡了一覺,頗覺得有些精神了,自從那日自己昏睡着進了思陽殿,到現在,精神倒也不錯,前幾日昏昏欲睡的感覺也煙消雲散了,只是身體還是有些沉,沒那麼輕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