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微微一怔,他繼而說道:“你覺得這件事與柳蘇有沒有關聯?”瓔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是有拿筷子夾了一個蔬菜糰子塞到自己的嘴裡,禦寒卿說:“朕覺得,還是應該問一下你的意見,畢竟,柳蘇是你的人。”
聽到這話,瓔珞嘴裡一嗆,差點把滿嘴的東西吐出來,忙拿了手帕抵着,然後緊緊地看着禦寒卿,喝一口湯,緩和了一下,道:“後宮不得干政,臣妾覺得,那柳妃自然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你的意思,朕懂了。”說罷,禦寒卿已然站了起來,說道:“你先吃吧,朕有事要去處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瓔珞看着禦寒卿離去的背影,命令槿湖道:“把桌子上的東西收了吧,本宮吃飽了。”
槿湖一邊收拾着桌子上的東西,一邊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爲什麼要替柳妃講話?”瓔珞撲哧一聲笑出來:“丫頭,難不成要我落井下石?”槿湖忙放下手裡的碗筷,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瓔珞止了笑,嚴肅的說道:“你以爲本宮這樣,是在爲她求情嗎?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她有沒有參與她爹爹的事情,自然會有刑部的人公斷,哪裡由得到我們來這裡嚼舌根,今日升上來,你以爲他是來詢問本宮的意見嗎?想必刑部的人早已將這其中的端倪查出個大概了。”
槿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瓔珞看着某個角落,眼睛裡的光芒開始變得渙散,彷彿是一汪看不清漩渦的碧泉,又像是深山裡一股明滅不定的雲霧。微芳奉了漱口的茶來,瓔珞接過茶,對微芳道:“你秘密的去調查一下,定國公父子現在已經押解着西夏國公子翌到了什麼地方?”
“娘娘的意思是,看看他們是否真的擒獲了公子翌?”微芳小心的詢問者,瓔珞點了點頭,對她善意的笑了笑,示意她的考慮是正確的。
看着微芳,瓔珞頓覺得一絲的欣慰,只可惜,她太過聰明,終究是鋒芒畢露,還要好好地管教纔是,喜歡出風頭的人,總是成不了大事。
然後對着仍舊站在一旁的李嬤嬤道:“自從蕭允兒重回漪瀾殿,本宮還未去見她,你說,本宮該不該去?”李嬤嬤道:“這淑妃也是太不懂規矩,怎麼明明就是娘娘救了她的性命,她卻不知道感恩,這麼久了也不曾露面,依奴婢的意思,娘娘不可去。“瓔珞點了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既然不去漪瀾殿,那我們就去裕祥園逛一逛吧,夫人陪着本宮一起,如何?”
李嬤嬤伸出手來,攙扶住瓔珞,與她一同向着裕祥園走去。裕祥園的梅花漸漸地衰敗下來,花瓣都落到地上去,隨着泥土和宮人的踐踏而失卻了原有的模樣。瓔珞不覺得嘆一口氣,李嬤嬤道:“娘娘何必嘆氣,梅花敗了,卻正是春季就要來臨了。”
瓔珞並不說話,只是獨自轉身,明渠的浮冰還未融化,不知道走了多久,恍
惚間又看到了那日的鳳棲亭,卻不見了那些忘蘭香的蹤影,想是冬日寒意太深,連忘蘭香都不再生長了,或許這世間,果真沒有什麼事情是永恆的。瓔珞轉身問李嬤嬤道:“你是宮裡的老人了,知不知道六安王蕭禹揚究竟是什麼身份,爲什麼在宮中會有她母親的鳳棲亭,鳳棲、鳳棲,定然是身份尊貴吧。”
李嬤嬤正看着遠處的鳳棲亭發呆,卻不料瓔珞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便道:“你可知,蕭禹揚的母親與當今的太后是姐妹?”瓔珞點了點頭,想起那日的宮宴上,似乎就是這樣的,也正是如此,太后纔會格外的垂憐蕭禹揚。
兩人一邊走着,李嬤嬤一邊對着瓔珞將那些塵封在記憶裡的事情。“前朝聖上對蕭禹揚的母親蘭兒心有所屬,可是並不知道,後宮便是這樣的一個地方,那個被聖上寵愛的女子最後都會成爲衆矢之的,蕭禹揚的母親也不例外,況且她只是進宮來看望自己的姐姐,無端的捲入宮廷的戰爭,自然是很危險。當時聖上剛剛登基,有很多事情並不瞭解,比如說把持朝政的丞相,比如說,他那時的純元皇后。他初把蘭兒的姐姐接入宮中,誰也不知道,如今的皇太后,在那個時候究竟承受了多少欺侮。爲了保護懷孕的蘭兒,只得把她送到六安去,這件事,是由但是的太后全權做主的,先皇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可是那時已經晚了。”
“可是,本宮卻覺得,那時的太妃並不喜歡皇后。”瓔珞不由得問道。
李嬤嬤繼而說道:“那是因爲,她親手害死了懷孕的純元皇后,所以才引得太妃對她心生厭惡,儘管她那麼做也是爲了自己的姓名,若是她不先下手,到時純元皇后生下皇子,在宮中地位穩固,那她只有死路一條。”
瓔珞不可思議的聽着李嬤嬤的敘述,心裡一緊,卻沒想到這種腥風血雨的爭鬥是發生在自己的周圍,離着自己不過二十年的光景。而自己的姑媽,竟然揹負了那麼多條的人命?瓔珞幾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開始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也會變成同她一樣的人,或許,成爲別人手下的亡魂。
“那蕭禹揚,豈不是?”瓔珞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嬤嬤急急的堵住了嘴巴,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什麼竊聽的身影,才意味深長的朝瓔珞點了點頭,驚天的秘密忽然被瓔珞知曉,她震驚的半晌都沒有緩過神來。說話間已然回到了中宮,瓔珞忙進了鸞鳳殿,走到內殿去,屋裡籠着爐子,很是暖和,似乎緩和了自己上一刻的無助與慌亂。
瓔珞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原來禦寒卿竟與蕭禹揚是兄弟,怪不得,自己瞧着他們的眼神裡總是有一絲相似,瓔珞似乎爲自己心中久久難以解答的謎團找到了答案,自己之所以會對蕭禹揚產生與別人不同的錯覺,那都是因爲他舉手投足間與禦寒卿的相似,只是他與生俱來的那一份灑脫與超然,是禦寒卿傾其一生,都學
不會的,而瓔珞,恰恰最喜歡這一點。
“先皇知道蘭兒懷孕了嗎?”瓔珞問着隨後進來的李嬤嬤,李嬤嬤關上殿門,拿起花灑爲房裡的花枝澆水,道:“並不知道。”瓔珞心裡一陣失落,不知道,那該多令人難過,“那六安王難道不知道嗎?京城離得六安那麼遠,想必蘭兒嫁過去,小腹都會鼓起來了。”
李嬤嬤搖搖頭,“六安王又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他或許是愛極了蘭兒吧,所以並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只可惜蘭兒紅顏薄命,只剩下瞭如今的六安王,便死去了,想來真的是……”李嬤嬤不再說下去,她是宮裡的老人,說出這些事情,漸漸彷彿是親身經歷一般。
怪不得,那花名叫忘蘭香,想必是先皇起的名字吧,在寂寂深宮的一個角落裡,卻還有這樣一段美麗的回憶。瓔珞不由得怔怔的出神,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李嬤嬤已經不在旁邊了,微芳端了奶茶酪進來,濃郁的牛乳想起瀰漫在屋子裡,一旁的博山爐發出薰香燃盡後的最後一聲響動,瓔珞看了微芳一眼,微芳低頭轉身去往爐子裡添香。
冬日裡都不愛出門,大家都越發的散漫了,就連這薰香都懶得往香爐裡添了,卻不知道,這麼大的宮殿,停了薰香,該是種什麼樣的景象。
柳蘇的事情無疾而終,這是瓔珞史料未及的,只是懲處了他的父親,降了官職,卻並未對她做出任何的懲處,或許是瓔珞小覷了她的實力和她在禦寒卿心目中的地位,還是,他誤解了自己所說的那句話。自己那句話的的意思分明就是,若是柳蘇不爲自己的父親求情,那麼這件事她便可以脫得干係,可若是她硬要干涉,只能是證明她也牽涉其中的。
或許是她真的未曾說出一絲一毫,涉及家族利益,她當真可以如此的狠心嗎,瓔珞的內心幻想了無數的可能,卻唯獨不認爲是這一種,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未必可以如她這般冷靜,只是這樣冷靜的柳蘇心裡究竟蘊藏着怎樣的心思,想想都令人覺得害怕。
眼看着就是春節了,宮裡開始準備起來,到處都是一排節日喜氣洋洋的景象,殿外掛滿了大紅的宮燈,一到夜晚,明亮的點起來,映的整座中宮縈繞在透亮的世界裡,瓔珞本就不喜歡在明亮的環境裡入睡,便叫槿湖將內殿通往外殿的簾幕都放了下來,絳紫色的簾幕被外面的光映的通紅,層層的放下去,還是擋住了耀眼的光芒。
夢裡彷彿置身於一片冰天雪地的連綿山脈,瓔珞騎着一匹棗紅色駿馬奔馳在一望無際的山巒之間的草地上,不顧凜冽的寒風和刺骨的雪粒,直直的穿越着,內心的煩惱似乎都隨着劇烈的風呼嘯着飛到自己的腦後了。而後便是一片細密的雨後竹林,翠綠的竹絛隨着溼冷的風吹過,瓔珞手持一把月嵐劍斜斜的站在竹顛,俯瞰着周圍的一切動靜,就連一絲的聲響都難以逃脫自己的洞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