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竟然穿着該餐廳服務員的服裝,看清楚我們的臉後,她也狠狠地愣怔了下。
羅九川陰着臉收回了視線,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噁心:“給老子換個人上菜!”
“爲什麼要換人?”我不知道于晴怎麼突然變成餐廳服務員了,但是幹服務這一行最怕的就是被客戶投訴,羅九川好端端地要求換人,于晴鐵定要挨批。
于晴噙着微笑衝我點了下頭,不卑不亢地給我們上菜、報菜名。
羅九川被我懟了一句後,黑着臉沒再出聲。
眼看于晴上好菜後便準備離開,我忙叫住了她:“麻煩你過來幫下忙。”
另一名服務員看了于晴一眼,先行退出了包廂。
包廂裡的氣氛頓時古怪起來,羅九川低頭吃菜,毛俊依舊不陰不陽,倒是丁子傑,臉色很是怪異,還一直偷瞟羅九川。
包廂很大,裡面還有一扇屏風,屏風後有供人休息的沙發。
我拉着于晴坐下,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在陸重七那裡幹人事嗎?怎麼跑來這裡當服務員了?見魚兒那次,羅哥沒傷到你吧?”
于晴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曾經大大咧咧有一說一的豪爽勁兒沒了,有的只是歲月打磨後落下的傷痕。
她沉默了還一會兒,直到羅九川不耐煩地喊了我一聲:“妹妹,吃飯!跟她囉嗦什麼!”
于晴咬住下嘴脣,眼裡迅速蓄了淚水:“傷,當然傷了。你說過丁悠然當初懷的那個孩子是羅九川的吧?還說丁悠然是被他們輪的?”
時隔太久,我已然忘卻了這件事。
等我點了頭後,于晴冷笑了一聲:“我以前不信,現在算是看清了!羅九川就是那種禽獸不如的東西!小遇,你要是還肯相信我,就離他遠一點!他一旦真的傷害你,就會把你往死裡整!”
我被她眼裡的恨意嚇住了:“到底怎麼了?”
屏風外響起煩躁的腳步聲,羅九川繞過來瞄了于晴一眼,繼續不耐煩着:“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滾!”
于晴擡頭看向他,眼神裡再也找不出半分依戀。
她什麼都沒收,彎起職業性的嘴角想笑時,眼淚卻從她的眼眶裡滑落。
無形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碎了。
于晴流着淚笑了笑,語氣很淡地說了一句:“羅九川,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纔會愛上你,你會遭報應的!”
我看得心驚膽戰,總感覺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剛站起身想要拉住她細問,她卻拔腿跑出了包廂。
追出去一看,她連衣服都沒換,直接下樓離開了這家中餐廳。
羅九川追上來拽住了我,很不近人情地說了一句:“大毛他們都在等着吃飯呢,別讓他們等太久。”
“羅哥,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把晴子怎麼了?”
“怎麼在你心裡誰都比我重要?”羅九川不滿地抿住脣,下巴繃得緊緊的,眉眼緊皺不看我。
兩秒後,我剛想再次追問,他妥協了:“我讓姐夫把她解僱了。”
“還有呢?”雖然于晴確實變了,但我相信她不會因爲這麼一件事就對羅九川恨之入骨。
羅九川咬着牙齒磨了磨,在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再次妥協:“還找關係把她父母也搞下崗了。”
我像是被人戳了致命的穴位,痛得忍都忍不住,擡手就抽了羅九川一巴掌:“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有錢有勢就了不起是嗎?于晴做了錯事,你該怎麼着就怎麼着,爲什麼要去折騰她爸媽?”
于晴爸媽當了一輩子的車間職工,一心盼着退休後能拿着退休工資享享清福,現在倒好,也沒多少年就能退休了,居然被羅九川搞下了崗!
難怪于晴會恨成那樣,她爸媽肯定在家唉聲嘆氣呢,她一向孝順,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情況?
羅九川捂着左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晃了好幾秒的神,等回過神來後並沒有衝我發怒,而是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孩般低下頭去。
只是,他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還振振有詞地狡辯着:“子不教父之過,沒教育好於晴就是他們的錯,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羅哥,你直到這件事對他們兩位老人的打擊會有多大嗎?在你眼裡那不過是一個月兩三千塊錢的破工作,可他們一輩子都是靠着那份不起眼的工作過來的!以前別人說你不好,我偏偏覺得你好。你在我面前懺悔,問我相不相信你會改好,我告訴你我信,可現在呢?你都幹了什麼事兒?”
我有很強烈的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羅九川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怪我之前天真地以爲羅九川真的改好了,怪我不去了解以前的他到底有多惡劣,乃至於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想着事情可能還有救,就問羅九川能不能找關係再恢復于晴爸媽的工作。
只能說我在羅九川心裡到底是有些地位的,他聽了我的提議後也沒怎麼猶豫,趕緊打電話忙活這件事兒去了。
我跟着他回了包廂,歉疚地跟毛俊和丁子傑道了歉。
毛俊瞄了一眼在門外打電話的羅九川,斜眼看向丁子傑:“于晴那小妞怎麼了?我跟她接觸過,那妞的性子太烈,愛起來不給九川空間,恨起來不給九川機會。有的事情,本來各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的。”
他的話聽得我心頭微凜,愛起來不給空間,恨起來不給機會?
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跟邱沉的點點滴滴,跟周季安的曾經過往,反省自己是不是也這般決絕。
這時,丁子傑忽然拿筷子敲了敲盤子,神秘兮兮地朝我這邊伸長了脖子:“妹妹,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聲。”
他回頭瞄了一眼包廂門,聲音放得更低了:“我聽說魚兒死而復生了?你是不是覺得九川對魚兒太好所以冷落了你?你可千萬別被表面哄住,他是故意那麼做的,目的是想看看你的反應。”
“看我什麼反應?”
毛俊勾了勾脣角,陰陽怪氣地說道:“看不吃不吃醋,能吃醋到什麼程度。你對九川到底有沒有愛,你自己心裡能沒點逼數嗎?九川跟你在一起,很沒安全感。”
我看着他,在心裡翻滾的愧疚很快平復:“兩位大哥,我相信你們都是有是非觀的人,既然你們是羅九川最好的朋友,那他做錯事的時候你們就該拉着、勸着,而不是任由他一頭往裡扎。”
“跟你說吃醋的問題,你扯這些有的沒的幹嘛?”毛俊不耐煩地抿了一口酒,輕蔑地睨着我不再說話。
“弟媳婦啊,這次的事情證明你對九川還算是有點上心,但是你沒給九川帶來安全感的問題……”
“傑哥,”我打斷了丁子傑的話,很冷靜地反駁道,“我承認我對羅哥的感情確實不濃烈,但感情是最沒辦法勉強的事情,我一直在試着接受他,要不然就不會同意跟他談。”
丁子傑比毛俊懂得尊重人,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
“但我跟羅哥說過,別一個勁試探我對他的感情,感情根本經不起考驗。我曾經想過試着愛他,但我現在累了。我跟他已經分了手,你們別再勸我對他好了。”
說實話,我真羨慕羅九川能擁有兩個這麼鐵的哥們。
丁子傑似乎還想說點什麼,被毛俊一個眼神制止了。
“你們繼續吃,我先走了。”這個包廂,我一刻都待不下去,只感覺裡面的空氣稀薄到讓我喘不上氣。
在我已經對羅九川失望透頂的時候,他們跑來告訴我,羅九川表現得那麼在乎魚兒只是爲了試探我在不在乎他?
回想他對魚兒的緊張程度,再想到他有幾次被我一兇就慫包似的垮了肩,我發現我什麼都不敢確定了。
離開包廂後我找到了羅九川,他正在吸菸室裡吞雲吐霧,大口大口吸食的模樣跟他嚼口香糖時的散漫判若兩人。
一看到我,他立馬碾滅了菸頭,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
其他正在吸菸的人朝我們倆看過來,有一個男人的目光帶着很明顯的色眯眯。
羅九川遙遙一指,把手裡的打火機砸了過去:“信不信老子剜了你的狗眼!看什麼看!”
可能是他的氣焰太囂張,那個男人漲紅了臉後到底沒敢發作,最後灰溜溜地走到角落坐下了。
“怎麼樣了?能幫忙恢復嗎?”
羅九川垂腳,心不在焉地用鞋尖踢着地板:“她爸的給恢復了,她媽媽的工作……恢復不了。”
“爲什麼?”于晴媽媽的脾氣比她爸爸差,關鍵她媽今年年底就能退休了,這個節骨眼上真的下了崗準得氣死。
羅九川的身子微微一晃,艱難地擡眼看向我,在目光交匯那一瞬,他的眼神躲了躲,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裡的慌張和不安。
“妹妹,這下事情嚴重了。”
我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等聽到羅九川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全後,我腳下一軟,直接往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