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先是看向毛俊,無言的眼神交流過後直接把鏡頭對準了我。
攝像師身後還跟着一個女記者,她掏出記者證給我看過後就準備採訪。
我收起所有的怯懦,凌厲地瞪了毛俊一眼:“是你叫過來的?採訪什麼,採訪我怎麼勾引邱沉他們的嗎?”
毛俊又是一陣冷笑,我抓起墨鏡,推開女記者就逃出了包廂。
我像一隻過街老鼠,一路上連電話都不敢接,回到小區後還東張西望地不敢馬上回家。
想打電話給周季安時,他的電話正好打過來,一接通,他就着急着慌地問我在哪:“怎麼來了那麼多人?都說是記者,全都堵在門口。小區保安都拉不走,我已經報警了,你先別回來。”
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滑下一滴,我用力擦了下眼睛,平靜好語氣回道:“季安,對不起,讓你跟張阿姨受驚了。別爲我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掛斷電話後我一陣茫然,天大地大,可我卻無處可去。
以前還有于晴可以幫我,現如今,我好像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了。
我躲在隱蔽的地方發了一會兒呆,每次有人經過,我都心虛地擋住臉。
可我沒想到這些媒體的動作會這麼迅速,就在我飢困交加時,劉阿姨打電話來了,張嘴就罵:“小遇你太不像話了!你跟女婿吵架歸吵架,怎麼能鬧進派出所!男女談戀愛發展到那一步不是很正常嗎?你好好地告他強/奸幹什麼?”
我爸在後面急吼吼地罵着邱沉,劉阿姨時不時地回頭斥責我爸幾聲。
訓過之後,劉阿姨放柔了語氣:“你快去跟警察好好解釋,把邱沉放了。剛纔醫院裡來了一堆記者,幸好咱們住的高級病房,他們輕易進不來。現在我都不敢帶你爸出門散步,我看到有護士接受他們的採訪了,鬼知道她們會瞎說八道些什麼。”
真的沒人關心我是不是真的被強迫了,所有人都在指責我。
劉阿姨還在罵罵咧咧地數落着我,我茫然地垂下手機,不知道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
我蹲在角落裡,把臉埋進膝蓋,就這樣恍惚打了個盹。
被微信聲驚醒時,我的腦子出了奇地靈光。我當下做了個決定,去一趟派出所,撤銷對邱沉的控訴,再找一家比較有威望的媒體讓他們單獨採訪。
我的心告訴我不能讓邱沉坐牢,我會承擔這一切苦果。
想好這一切後,慌張無措頓時消失了。
打開微信一看,是‘隨遇而安’發來的消息:怕嗎?
呵呵,現在的網絡太發達,消息已經傳到了大洋彼岸。我回了個微笑:不怕,我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幾乎剛發送出去,‘隨遇而安’就急急地回我一句:等等,別做傻事!
就在他“正在輸入”時,邱沉居然打電話來了,我的手微微一顫,很快接通了:“你怎麼能打電話了?”
邱沉的聲音異常嘶啞,我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好幾秒後才聽到他說:“小田螺,你在哪裡?”
“小區樓下。邱沉,在你心裡,我究竟處在什麼樣的位置?”他爸爸比我重要,我理解;如果邱伯清猜得對,那就是說,爲邱如一報仇的事情也比我重要,我也可以理解。
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爲什麼總是什麼都不告訴我,難道真如邱伯清所說,我還沒打開他的心門嗎?那我這幾個月的努力算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讓我去小區後門:“楊振會在那裡等你,跟他走。”
“邱沉,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發酵成這樣。你以後別再逼我了行嗎?是我犯賤,想着可能會在那裡看到你纔跟着羅哥一起去的,但我沒想到你會那麼荒唐。”是我給了他放縱的機會,如果我不去,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不,確實是我強迫了你,還不止一次。小田螺,我忍不住,我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當受的我會受着,你不用自責。”
我的心亂極了,掛斷電話後,我揉揉發麻的腿,小心翼翼跑到了後門。
楊振的車就停在旁邊樹蔭下,我迅速鑽上了他的車。
他無奈地看着我,一連嘆了好幾口氣:“毛俊叫我別搭理你,九川電話沒人接,可小叔火燒屁股似的催着我過來救你。”
“謝謝你,能送我去派出所嗎?我想讓他們把邱沉放了。”
“成,我帶你過去。不過我剛從那邊過來,門口的人都圍滿了。”楊振悻悻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的眼神讓我很不自在。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賤,把事情搞成這樣結果邱沉還在爲我着想。”
楊振嘿嘿笑了一聲,沒否認,只說了句:“我倒是沒想到小叔偷偷摸摸地變成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了,要不是你這件事一鬧,媒體也不會挖出來,不然不知道他還要潛伏多久。”
邱沉以前跟我說過,他想借着於藍家的家電公司進軍智能家電這塊市場。本以爲這件事早就人盡皆知,沒想到楊振他們都被蒙在了鼓裡?
“這個TE股份公司可是一匹黑馬,在國外短短几年就進軍了華爾街,當初沒畢業的時候我們老師還拿這個公司當過範例來講,我是真沒想到TE是我小叔創建的。這次好了,小叔搞這麼一出,股票跌了好幾個點,損失慘重啊。”
“於藍家的公司不是叫海星家電嗎?”
楊振用看白癡的眼神瞄了我一眼,無奈地笑了:“不是吧?你都不看新聞?海星家電算什麼,還沒站穩腳跟呢。TE,technology!這家公司早就在國外上市了,你知道市值多少不?”
我頓時傻了眼,那邱沉之前腦震盪住院期間剛上市的公司又是哪一個?
我忽然感覺我真是從來都不瞭解他,他背後的生意、他心裡的想法,似乎從來都不曾明朗過。
楊振把我載到派出所的後門,悄悄地開了進去。下車前,我忍不住問道:“邱沉叫你過來是想勸我別告他的嗎?”
楊振失望地搖搖頭,好像對我很無語:“你就這麼不相信小叔嗎?他說網上負面報道太多,怕你受到傷害,叫我把你帶我家去待一段時間。他已經找律師一家家起訴那些媒體了,但凡有不實報道的,都告他們誹謗。”
“那如果我堅持要告他呢,誹謗也不會成立吧。”
楊振失笑:“小叔說你不會告他的。他說得很肯定,我問他原因,你猜他說了句什麼玩意兒?”
我盯着他沒吭聲,腦子裡拼命回想着他以往的言行舉止,卻怎麼都猜不出。
“小叔說你心地善良。”楊振說完直搖頭,“他一個老生意人了,居然也會說出這麼傻不拉幾的話,心地善良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恨他,哪能把他弄進派出所呢?”
“這些都是他故意讓你說給我聽的吧?”邱沉的各種好,我都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原諒我一而再地不相信他,畢竟他確實騙過我傷過我。
楊振無言地看着我,惱火地低吼道:“鄭可遇,你有完沒完了?小叔在生意上手段再多,也從來不會在感情里弄虛作假!我真弄不懂他們三個一個個爲你明爭暗鬥是爲了什麼,值得嗎?季安多陽光一人,他是我們這屆最有出息的一個,現在呢,斷掉的腿都不知道能不能徹底恢復,往後要變成個瘸子,可惜不可惜?”
他一向好脾氣,認識他至今,我第一次看到他發火,可見我在他眼裡已經變得多麼不堪。
我沒再質疑,跑進派出所裡找到了之前給我錄口供的女警官,當即準備撤回案子。
許是警官們已經受到了某些方面的壓力,這一次他們沒人再勸我繼續告邱沉。
女警官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拍着我的肩膀嘆了一聲:“想開點,這年代鬥不過這些有錢有權的人,螳臂當車。”
“謝謝關心,我沒事。”
辦完相關手續後,我沒等邱沉出來就從後門溜走了。
彼時楊振正靠在車邊抽菸接電話,我沒跟他打招呼就顧自離開了派出所。
埋着頭走出很遠後,我纔給楊振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我自己先走了。
羅九川的電話是在天黑時纔打過來的,他又焦急又慌張地問我在哪裡:“我睡了一整天,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你放心,那些在網上瞎說八道的媒體,老子挨個讓他們好看!”
“羅哥,謝謝你,我們能見一面嗎?”有些事情我需要當面跟羅九川確認,比如那晚他刻意叫我下樓去偷聽他跟邱沉說話。
羅九川頓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事情?我還沒吃晚飯,你在哪,我們邊吃邊聊。”
我給他發了定位,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我也沒吃。從派出所出來後我就一直在暴走,現在停下來才感覺兩條腿痠脹得不像話。
等一切明朗之後,我要離開這裡,再也不在他們之間糾纏了。
我擡頭看着那片夜幕,孤冷的清月懸在空中,周圍偶有星光閃爍,說不上美,只談得上淒涼。
忽然想起徒步那晚的星空,天上掛着璀星皎月,地上一片清風草香。有些美景,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