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叫他皇上,口氣卻是諷刺的。
易子昭輕笑,招手揮退左右侍衛,“那不如,我們就公平的較量一次好了,誰勝了,誰就帶她走。”
“好啊。”他毫不猶豫答應他,話落的同時,刀已出鞘,咣得聲響震盪人心。
他輕笑,擡擡胳膊,肩頭披風滑落,將劍握在手中當空一橫,準備應戰。
易子昭緊緊盯着那邊沉默的馬車,等待着她出來,哪怕只看她一眼,讓他知道她沒事就好,可是她始終不動。
夏侯君悅冷笑,駕馬上前兩步,“那……臣就得罪了。”
話落的同時刀已劈過來,直逼他致命的要害。
易子昭用劍防禦,每一個動物都完美,只是他不明白,爲什麼心會如此痛,內心掙扎令他分神,一個不小心,左肩已被他凌厲的刀峰劃過,留下傷口,一直在身後靜觀的御前侍衛見皇上失受,立刻就要提馬衝上前來,易子昭揮手擋下,“退下。”
他低沉的嗓音擁有足夠的氣勢,身後蜂擁而上的人馬立刻又垂首退到一旁。
夏侯君悅看着刀尖上慢慢滑下的血滴,笑着道:“如果再分心,下一次就不止是一個傷口這麼簡單了。”
他的話讓他冷笑,“怎麼誠王也這麼沉不住氣,只是劃破一點皮毛就定輸贏,未免顯得急功近利了些。”
“臣只是怕傷着皇上,惹太后娘娘傷心。”他揶揄的道,冰冷的眸子裡閃過邪魅笑意。
他不再語,再次舉刀應戰,已經全力已赴,兩個武功不相上下的人交戰,無疑是激烈的,強烈劍氣劃過,一旁松針如霜落下,厚厚地鋪滿一地。
不相干人等全都小心的退到一旁,生怕被激戰中的人誤傷。
踏着腳蹬,易子昭輕鬆跳起,長劍直逼他眉心,夏侯君悅身子後仰,用刀擋過他氣勢洶洶的長劍,以最快的方式後退,棄馬下地。
他身子輕盈落到地上,微笑,“看不出來你還有兩下子。”
易子昭臉上神情凜然,沒有一絲笑意,認真的表情彷彿勢必要將他殺死。
他們已經做仇人很多年,只是卻沒有一個合理的機會除掉對方,現在藉由一個女人的名義,他們開戰了,戰爭的結果沒有輸或贏,只有生或死。
夏侯君悅擡手,抵擋他下一個招勢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扔出飛彈,擊中馬車上的簾子,彈珠穿透而過,裡面的人慌亂跳下馬車,一身緋紅的宮裝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妖嬈嫵媚。
看着面前正打得如火如荼,不可開交的兩個人,她美麗的眸子裡露出些許驚恐,或許,她是怕他們傷到對方,又或許,只是被眼前的氣勢震嚇。
幽深的樹林被火把照得通透明亮,連天幕都映成紅色,硫磺火色,兩軍交戰,刻畫出一個亂世的光景,她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往前,是三千羽林軍,往後,是萬丈深淵。
“帶娘娘先走。”夏侯君悅喊道,擡手擋了他一劍,然後奮力還擊,情況危急還不忘轉身提醒怔愣的她。
易子昭冷笑,“不是說好了公平竟爭嗎,獎賞都跑了,還爭個什麼勁。”
“難道一個王爺的命不能換回一個女人嗎?”他冷笑着道,招架的同時轉身看她一眼,她無助的被衆人包圍着往一側靠近,剛剛走了兩步就被對方的人馬緊逼着後退。
易子昭也順勢看了她一眼,她是完好的,沒有受傷,可是……或許是因爲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顯得有些慌亂,有些脆弱,看到這樣的陣仗十分害怕,被人左右架着往後退的時候還拼命搖着頭,十分痛苦的樣子。
當她的眼光與他對視的時候,顯得十分意外,害怕,她捂着嘴尖叫,痛苦,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心微微一痛,她不是裝瘋,她直到現在還是不能看到他。
短暫的分神讓他再次受傷,下腹的傷口深而長,鮮血汩汩從體內流出,他後退幾步,用刀支撐虛弱的身體,手指按壓傷口的同時,能感覺到鮮血溫熱而粘稠的觸感。
夏侯君悅收了刀,穩穩站在他面前,“我說了不要分神,可是皇上好像不長記性。”
他的臉因失血而瞬間變得慘白,幾個侍衛再次擁上來,再次被他揮退,他臉上笑容絲毫不減,反正更加深邃,冰冷,“不論怎麼樣,今天你帶不走她。”
“皇上剛纔不是說,誰贏了誰就能帶她走嗎?怎麼現在改變主意了?“他嘲諷的道,神態自若的抱着刀看他。
他苦笑,搖頭,“剛纔朕以爲這一切是她的選擇,可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能力,一切都只是誠王爺一廂情願而已。”
夏侯君悅嘴角噙着笑,冷冷得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亦冷笑,接着道:“或許你現在停手,朕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笑容牽動身體,傷口的滲出更多的血來,他用力捂着,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
夏侯君悅冷笑出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皇上擡愛,可是臣卻不能接受,因爲那個女人,我也要定了。”
他的話像誓言一樣堅定,有着詔告天下的氣勢。
易子昭慢慢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得看着他,“如果朕不答應呢?”
“那就看看是誰更有能耐。”他冷笑着道,再次揚起刀,勢必要分出個勝負,而他已經沒有過多的時間耽擱下去,連笑容都變得虛弱。
“或許,我們應該換一種談判方式。”他說,揚手一揮,近千名侍衛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將敵人團團包圍住。
易子昭已被人摻扶下去處理傷口,臨去又轉身吩咐,“留活的。”
“輸不起就別賭。”夏侯君悅冷笑,卻也無可耐何,以一敵百,顯然是不足,不出半個時辰,就已全君覆沒。
狼狽的被人反剪雙手押到一旁。
易子昭已經敷了藥,冷冷看着兩旁俘虜微笑,眸子直盯盯望着他的臉,“看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今晚你們走不了,那就一起回宮罷。”
夏侯君悅不語,冰冷的眼神足以殺人,他轉身看向一直害怕的縮在角落裡的女子,她嚇壞了,連身子都顫抖。
易子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眸子裡劃過一絲傷痛,他慢慢走過去……
“不要傷害她。”一直沒有說話的夏侯君悅突然說道,沉
沉的語聲裡有着幾分少見的柔情。
易子昭輕笑不語,徑直走過去。
他看着她,她每個眼神,反應都讓他心疼,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痛可以是這樣讓人喘不過氣來,連呼吸都痛着。
“清塵,過來。”他對她伸出手。
她用驚恐的眼神看着他,往前走了兩步,卻又遲疑着後退,像是想到了什麼更加恐怖的事情,痛苦的搖着頭。
“過來。”他再次說道,又向前邁了兩步。
她火紅的身子後頭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所以他不敢逼得她太緊,只能慢慢向前挪動,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讓他忍不住心疼,又心痛。
或許他真得做錯了太多,所以她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清塵,我不會傷害你。”
“清塵……”
他一步步逼近,她後退,彷彿是註定了不能靠近彼此,兩人中間的那段距離不單單只是表面那些幻覺,而是一道鴻溝,很深很深的鴻溝。
等了半天,直到他確定她是決對不會自己走過來時,才無耐的嘆息出聲,正要強迫把她拉過來,卻看到她身子向後一仰,已經腳下踩空,連同碎石一起掉落。
火紅的身影如同暗黑裡一隻明豔的光,耀目,逼人。
“清塵……”他最後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撲身過去時,她身子已經落下懸崖。
剛剛敷了藥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他緊緊蹙眉,拼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在最後一秒鐘拉住她的袖角。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愣了,夏侯君悅睜大眼睛看着崖邊懸持着的兩人,緊張得額上滲出汗水,情不自禁的往那邊走去,彷彿被什麼催眠了一樣,眸子裡有種絕塵的痛,身後侍衛攔了兩下,被他的眼神一瞪,也不敢再攔。
時至暮秋,衣料也厚了些,可是儘管如此也抵不住她整個人的重量,易子昭覺得自己的手指在顫抖,精神一刻都不敢鬆懈,他怕一鬆手……
她的臉近在咫尺,眸子裡滿是恐慌,卻一句話都不對他說,只是害怕,流淚。
看着她,他多想告訴她,清塵,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可是她已經神志半瘋,聽不懂他的話了。
“別怕,有我在。”他試着安慰她,轉身大吼,“來人。”
直到這時,怔愣在那裡的侍衛才反應過來,然而,已經晚了……
她痛苦得看着他……他的身後……
毫無預警的,突然用力向後一掙,裂帛聲過,她身子像一片落葉,跌向深淵。
他的心,靈魂,也在那一刻,跌了下去,同她一起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大片黑暗襯托着她身上那點轉瞬即逝的火紅,夏侯君悅的眸子裡也有一點紅,越來越沉,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片黑暗。
“不……”易子昭痛呼,握在手裡的,是她的半片衣袖,上面金色飛鳳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寂靜的身後傳來冷笑,“你終於毀滅了她。”
他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狠狠的把他從混沌中澆醒,易子昭像只發怒的獸一樣嗷得支起身子,“住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