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帝那場宮變,京城在安靜了幾年後,午門前再度染滿了鮮血。
中午賢王帶兵圍住的許家,傍晚時分許家滿門就被捆上了午門前的刑臺。
趙皓親自操刀,砍下了那位鴻臚寺正卿許大人的頭顱。
那一蓬血雨,震驚了整個京城,也讓京城裡那些心懷僥倖之人一下是冷汗直冒,少不得當日晚上又多了很多串聯之人。
次日早朝,韓相當庭發難,問爲何不經過三堂會審,就斬殺了許家滿門,趙皓便是心痛自己父親,也不能如此罔顧國法。
正在韓相大噴特噴的時候,賢王應詔上朝了。
這可算是賢王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之上,還是皇帝在韓相說得正嗨的時候宣上朝的。
當時滿堂文武是鴉雀無聲,看着那一身親王官袍,身形挺拔凜然,氣勢高貴冷傲到讓人無法直視,連那俊美到極致的面容都被忽視的男人就那麼,好似被陽光護送進來一般,走進了大殿。
給皇帝見過禮後,賢王轉身,對着洪尚書道:“洪大人說說吧,這事情黑白,可容不得奸佞小人妄自顛倒。”
奸佞小人……
這先頭說話的可就只有韓相一人……
洪尚書低着頭出列,清了請嗓子道:“啓稟皇上,許良勾結北戎人,叛國通敵之事是證據確鑿,斷無陷害之說,皇上請看。”
從袖中掏出兩封信,讓丁公公轉遞給皇帝,洪尚書道:“此信乃是趙將軍殺敵之時,從敵首身上搜出的,這兩封信的筆跡和落款,還有最後的那個印鑑,都確定是許良所爲,而那個印鑑,是經過特殊處理,只有許良自己所有的公鑑,旁人根本無法得知,而且,這是許良的畫押,許良已經親口承認,是他通敵,聯絡了北戎人,讓被北戎人利用我邊軍無糧無餉之時進攻我大宋邊關,而這背後指使人,是蔡炳。”
皇帝拿着信件的手頓時一抖,厲聲道:“蔡炳!”
“是,許良交代,通敵之事就是蔡炳指使,他還說一些相關人等,這些都是老臣和刑宮掌監一起審問,已經簽字畫押,斷無差錯。”洪尚書低着頭道。
當時抓了許良之後,那個信件一拿出來,許良就軟了,而在刑宮掌監說如果老實交代,說不定還能留他一條活路後,那許良是倒豆子一樣,什麼都說了,而且一再的說自己是受蔡炳之令行事,就想着把事往蔡炳身上推,好自己脫罪。
可就因爲他們通敵,邊軍戰死那麼多人,宋國都幾欲不保,如此重罪,豈能饒恕。
皇帝一個準字,賢王蓋了自己的大印,他便也馬上配合,抓人砍頭。
至於其他人,賢王和趙皓沒提,想來是還有後手,那麼他也配合一下吧。
大宋國這麼多年,都沒有再看到如此鐵血欣欣之氣了。
“洪大人,既然此事後面還有隱情,那就更不應該這個時候就將人殺了,怎麼都要對證……”
“韓相想對證什麼?”謝珏冷聲打斷了韓相的話道:“若是韓相想說,讓那許良交代更多,那麼許良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若是韓相想看,刑部那有具體的口供,或者,韓相你是在害怕什麼?”
“害怕!”韓相瞪着眼睛道:“我只是爲這大宋朝着想,曾經有言,不可冤枉……”
“哦?事到如今,韓相還認爲那許良是被冤枉的?被誰冤枉?被北戎人?被趙皓?還是被本王?或者是被皇上?”謝珏再度打斷了他的話道:“連許良自己都親口承認交代了,韓相還認爲許良是被冤枉了,這不由不讓本王懷疑,韓相你意欲何爲?”
“賢王爺莫惱。”一直沒有說話的方相帶了菩薩一般的神情道:“韓相此話,亦是因爲此案關係重大,不可斷然而爲。”
謝珏轉身,帶了涼意的看着方相,淡聲道:“哦?方相此話可是有些意思,方相莫不是忘記了,本朝太祖,高宗,可都是立下嚴令,通敵叛國罪在謀反之上,一旦查出,立斬不饒,這立字,高宗皇帝可是還做過備註,不知方相可是忘記了?”
方相呆了一下,額頭一下冒出了一層細汗。
高宗是太祖的孫子,由郭太后一手帶大,比其父親武勇,在位十二年,親自上戰場殺敵的時間就有五年,而且,還是因爲殺敵之時受了傷,回京兩年後便去世了。
而高宗爲什麼會受傷?就是因爲有人通敵,將他的戰略部署和中軍所在透露給了北戎人。
高宗死裡逃生後,在軍營便將相關人等全部斬殺。
不光是他隨伺的美人和中書舍人,連同當時跟着一起出徵的內閣左相也一起殺了。
高宗回京之後,因爲此事,京城也是一片血雨腥風,那妄圖讓他死在戰場的王爺連同着所有黨羽全部被殺。
當時高宗在太祖的這一條下面做了一個備註,但凡通敵置國家於險地之人,只要有證據,立刻斬殺,斷不能讓這些人見到次日的太陽。
許是皇帝登基這些年,讓他們安逸慣了,都忘記了君家皇帝,可是武勇一脈,鐵血無情。
何況是這種比謀反都罪孽深重的通敵大罪。
謝珏斜瞟了一眼方相,轉身對皇帝道:“皇上,通敵之案,許良已經交代了細節,根據這些信件還有許良交代之事,雖其主使者是蔡炳,但戶部和兵部亦有人蔘入其中,臣請奏陛下,調這幾年間,所有與邊軍有關的賬冊出來,不光是所欠邊軍的糧餉數額,還有將那些錢糧挪用之處,再有就是,這兩年的稅賦收入,都用去何處?”
查賬!
宋國富裕,一年所收上來的稅賦都有萬萬貫,而其中大半是用在養兵之上。
大宋國養的兵分爲三部分,最大數量的是京軍,包括禁衛軍五城兵馬司京畿大營十二營,數量第二的則是各地府兵,然後就是邊軍。
而邊軍因爲戰事最多,又是最緊要之處,不光是養兵,還有修繕城牆邊城的費用,所以邊軍人數雖然少,但是所有的雜費加起來,倒是費用最高之處,一年的各種消耗在兩千五百萬貫以上。
如今朝廷這般剋扣,真要算下來,至少是有一千八百萬貫挪做它處。
這可是一筆極其巨大的數目!
要是真查下來,與之相關之人,就算不沾上通敵之事,也跑不了貪污瀆職之罪。
謝珏此話一出,朝堂之上半數人都黑了臉。
但也沒有任何人敢出來說,這樣做不行。
前面許家不過是兩封信還有一些口供,便直接滿門抄斬,滅了五族,韓相現在都沾上了嫌疑。
而謝珏這提議可是合情合理,說不能做的,那就是自個承認和通敵有關。
下場……可以借鑑許家了。
皇帝很是滿意的將下列衆人的臉色收入眼中,帶了一絲壓抑不住的笑意,沉聲對謝珏道:“準了!朕準賢王代朕行事,統管此案,若是有不配合的,拒絕調查的,一律以通敵處之,賢王你可便宜行事,不用回朕。”
這是說,賢王你看誰不順眼,都可以想殺誰便殺誰的意思嘛?!
這下,滿堂的人,包括謝珏的臉都有些黑了。
皇帝你還真是,不怕壓不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