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年少登基,生孩子也生得早。
太子一出生,便被立爲太子,自小由先帝親自帶着,再又請大儒教導。
太子年紀輕輕便已經有君子大風,而且長得又極好,極得先帝歡心,成年之後,便讓太子參政,主導當時的政經改革。
可就這麼一位德高望重謙謙君子的太子,在如同往常一般去給先帝請安的時候,被先帝勒令喝下毒酒。
隨後,抄滅了東宮。
再然後,便是血雨腥風,四個閣老被殺了兩個,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也都沒了命,被貶的官員更是不計其數。
都是太子一系的。
而當時,先帝只說,太子有意弒君造反。
這話說得真是令人一頭霧水。
太子參政時間不短,但是都是跟文官走在一起,和武將沒有任何交集。
二皇子三皇子多少還會娶個勳貴家中的側妃,可太子連側妃都是出自文官家中。
(太子妃是閣老之女,三個側妃則是另外一個閣老和兩個尚書家中的)
沒有兵權,就東宮那些個侍衛,能造什麼反?
可是先帝這麼說,誰敢說不?
當時鎮國公在邊關,知道的時候京城都已經變完天了,再說他一向不管這京城皇位的事,所以就算心有懷疑,也不會細想。
而劉琦是年紀還小,所以覺得蹊蹺也不會多想。
此時邵建一說,兩人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明白了。
太子一共有一妃四側妃,其餘四人都是先帝和先皇后給指定的,唯獨最後那個側妃是他自己找的,而且,到底找的誰,外頭人還不知道。
只知道是一個六品小官的女兒,而且,那六品小官還死了。
沒成想,這位側妃,卻是有個武將親戚。
而且,武將家中多是世襲,所以,有可能那側妃的父親,也是個武將。
而當年海戰,只怕是被有心人在先帝面前歪曲了去。
那麼一點關係和一點種子,隨着先帝年紀增大而慢慢長成了毒瘤。
以至於最後對自己的親兒子痛下殺手。
而,若是當年海戰本就是被人設計的。
那,設計之人心思之毒,讓人思之則懼。
鎮國公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此事就按照邵大人所說即可,不用再追究下去了。”
再追究下去,當年太子之事就要被掀出來。
那麼皇帝必然進入兩難之地。
皇帝還是沒有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不過鎮國公都這麼說了,那自然沒錯。
而且,他要做的就是把蘇月摘出來,還有,既然蘇月不要寧遠侯了,那便將寧遠侯府毀掉即可。
點點頭,皇帝道:“好,那邵卿你去做,抄了寧遠侯府,家產全數罰沒,那蔣氏,要判凌遲處死,蘇景天,杖責兩百大板,若是還沒有死,那便和其妻子還有兒女一起發配西北,永不準回京。”
聲音頓了一下,皇帝又陰笑道:“還有,三房是不是還住在府裡,那便一起抄了,那蘇三跟着一起打,女眷一起,都發配了!”
別以爲他不知道,侯府的那些人都欺負他的月丫頭!
不過月丫頭說大房和四房都對她不錯,那便算了,可那三房絕對不能放過!
“是。”邵建應了一聲,見皇帝沒有其他吩咐了,便告退出去。
快馬加鞭的,趕回了寧遠侯府。
隨後,寧遠侯府的鬼哭狼嚎聲更大了。
邵建是帶了皇命回來的,到了之後,便徑直進了關着蘇景天等人的主院。
蘇景天心裡還存着僥倖,見邵建進來,忙大聲叫道:“大人,大人,這殺人之事是蔣氏一人所爲,在下實不知道,我可以作證,作證是蔣氏派人去殺的。”
蔣氏早已經癱軟在地,可聽得蘇景天這話,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心中暗恨,便也出聲叫道:“好叫大人知道,妾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指使人殺人?這都是老侯爺和蘇景天所指使,妾身,不過是聽他所命而已。”
邵建眉頭不覺一翹,將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對手下道:“將這兩人分別帶開,讓他們立供按手印。”
這可真是,他都沒審問呢,便互相咬了起來,倒是省了他的力氣。
“父親,母親!”蘇瑾明瞅着不對,大聲叫道。
陳統領上前一步,掐住了他的下巴,將他的聲音給掐了回去,轉頭就給他嘴裡也塞上了一塊破布。
一邊倒在地上的蔡霽嗚咽出聲,衝着邵建和陳統領不斷的眨眼睛。
邵建不覺想起了先頭皇帝特意在妻子上加重了音。
在大理寺做事,要想斷好案子,那心理學是要學好的,還有一個就是明察秋毫。
先頭皇帝特意找他說要想法子將蘇月撇清,他便明白了,那些個人說什麼皇帝利用蘇月,那完全就是放屁!
再想想這蔡霽做的事,邵建不覺冷笑了一聲,招手喊來了自己的一個隨從,低聲交代了幾句。
那隨從應了,轉身要走,一個衙役快步從外面衝了進來,對邵建叫道:“大人,今兒我們追蹤一批亡命之徒,找到了這個。”
邵建擡手讓隨從等一下,從那衙役手中接過了那兩張紙。
一眼掃過之後,便笑了。
那是一份殺人協議,要殺的人是蘇月,落款居然寫的是蔡霽。
蘇瑾明看到那份協議臉色就白了,下意識的人便往後頭縮,將頭深深的埋下。
心裡暗恨,那些人怎麼就會被抓住呢!那些人不是江湖人士,不是亡命之徒,不是非常厲害嘛!
完蛋了,那些人,可看到過他的。
他的動作本不算明顯,但是邵建在看那協議的時候就掃視着他們,自然將蘇瑾明的動作收入眼中,
譏諷的一笑,邵建將那協議袖入手中,對那隨從又多說了幾句。
當天夜裡,侯府裡的所有主子都被下了大牢,府裡的下人則是被圈起來審問,整個侯府被禁衛軍緊緊包圍。
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
蔡相得知消息派人前往侯府,也被人擋了回來。
正準備找人去將大理寺卿喊過來問話,前頭來報,說是外頭有位姓方的吏部主事求見。
蔡相想了一會纔想起這人是誰,這位方主事是韓相的學生,一向跟他不大親近,現在這個時候來是爲何。
蔡相喊了那人進來,那人沒有待多久,便告辭而走。
只留了蔡相一人坐在書桌邊沉默良久。
那方主事只說了三句話,一是他是受韓相所託前來,二是,寧遠侯府查出了一些東西,其中有兩封十五年前三皇子寫給老侯爺的信,信裡明示了,當年五皇子落水是寧遠侯府下的手。
第三句話便是,蔡公當爲自己想。
方主事自己可能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蔡相卻是再明白不過。
當年他不過是戶部一個小小郎中,而韓相已經是內閣最年輕的一員,兩人在那時候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他們都和太子那改革一派不對盤。
而當年他爲了出頭,給三皇子的幕僚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原以爲,在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
可韓相卻來提醒他,讓他不要出手,免得被皇帝強行追究當年之事……
他自然不會出手,寧遠侯府已經完全完蛋了,蔡霽可還不夠他搭上自己的分量。
只是……
黑暗之中,蔡相冷冷的笑了起來。
韓老狐狸,你只想着抓住了我的把柄,卻沒有想到,將把柄送到我手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