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流光閣,還沒回到天恩閣,就見元寶一溜小跑着過來,輕聲回稟,說是錢恆朝來了。
我淡淡地點了點頭,在正廳見了錢恆朝。指使人幹壞事這檔子事兒,本王做得最是熟稔,簡直比吃喝拉撒還自然。
錢恆朝一見我,就迎上前來請罪,我擺出一副高冷臉,淡淡地吩咐他免了,看座奉茶。
見我面色陰沉,錢恆朝似乎有些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問道:“今日午後,下官不在府中,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望王爺恕罪。”
我不冷不淡地“唔”了一聲,捧着茶盞不吭聲。
錢恆朝又問:“王爺尋下官可是有什麼吩咐?”
我再“唔”一聲,學着黎錚收拾我時候的神態,側身坐着,目光落在茶盞升起的嫋嫋熱氣上,不聲不響,故作神秘。
錢恆朝猶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喚了聲:“王爺。”
我皺皺眉,端着茶盞輕啜一口,“嘖”了一聲,道:“錢大人吶,本王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錢恆朝連忙起身弓腰,連聲道:“下官萬萬不敢當,王爺有事只管吩咐,下官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將眉頭蹙得越發緊了,目光灼灼地望着錢恆朝,問道:“錢大人吶,若是有人得罪了你,你會怎麼辦?”
錢恆朝一聽,撲通一聲跪了,哭喪着臉,哀哀求道:“下官教子無方,衝撞了王爺,下官代犬子給王爺磕頭了,只求王爺高擡貴手,饒犬子一命!”
錢恆朝話沒說完,就開始砰砰砰地磕頭,那張老臉拉得,都快趕上驢了。
我不悅地盯着他,低斥道:“錢大人這是做什麼?你好歹也是御史臺的首領,從二品的朝廷要員,動不動就下跪磕頭,成何體統!”
錢恆朝還要再求,卻又不敢吭聲,仰臉看着我,既不敢磕頭,又不敢起身。
我有些不耐煩,心裡暗暗罵這貨慫,拉長了臉道:“起來!”
錢恆朝這才訕訕地起身,目光哀懇地望着我,差一點就要老淚縱橫了。
我擺擺手,示意錢恆朝坐下,接着說道:“你兒子雖冒犯了本王,本王也打了他,兩下里算是扯平了。本王找
你來,是因爲有人得罪了本王,本王要你明日上朝之時參他一本。”
錢恆偉聞言,長出了一口氣,伸袖子揩揩額頭,定了好一會子神,才問道:“不知是誰開罪了王爺?”
我嘆口氣,道:“就是工部的王壽,那傢伙八成是嫌命長,本王老早吩咐了他去建襄王府,這可好,到這會兒了,連個地基都沒開始打,等到他這個襄王府建成了,怕是本王頭髮都白了。如此辦事不力,留着他吃白飯麼?”
錢恆朝偷眼打量我好一會子,似有猶疑,卻又不敢吭聲。
我故意一挑眉,語帶不悅:“怎麼,堂堂御史臺首領,居然連參一個王壽都辦不妥麼?”
錢恆朝小心翼翼地賠着笑臉:“王爺明鑑,御史臺本就是監察百官,參奏辦事不力、彈劾違法亂紀的機構,只是……”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只是什麼?”
“只是參奏彈劾,是需要證據的,若是隨隨便便參奏王壽,卻又拿不出證據,那便是誣告了。”錢恆朝又拿袖子擦額頭了。
我橫他一眼,隨手從桌邊抽屜裡拿出個本子來,瞧也不瞧,直接丟給錢恆朝。
錢恆朝看了一眼封面,就愣住了,愕然問道:“王爺,這……這……”
我不屑地說道:“這自然是假賬簿了,王壽的賬簿,又如何會到本王手裡?”
錢恆朝拿着賬簿的手有些抖了,冷汗淋漓而下,忐忑道:“王爺,這是……這是誣告啊!”
我大手一揮,傲然道:“怕什麼,有本王在,天塌不下來!本王若要親手辦他,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只不過皇上那裡不太好交代,總不能讓皇上認爲本王挾威勢以報私仇吧?”
錢恆朝嘴脣動了動,一臉的有話快要蹦出嗓子眼的表情,但他硬是將到了嗓子眼的話壓了下去,顫聲道:“下官謹遵王爺吩咐。”
我又吩咐了幾句細節,便打發錢恆朝走了,接下來,就等着明天朝堂上發作了。
次日,我神清氣爽地走在前往太極殿的漢玉石階上,正遇着王壽,那廝還渾然不知,腆着狗腿子笑臉上趕着來給我請安問好。
我淡笑着點頭與他嘮了三
枚銅板的嗑,進了殿,按班次站好,等着黎錚上朝。
黎錚是個辦起事來雷厲風行的人,這一點尤其體現在早朝上,有本啓奏,無事退朝,大概就是這樣的風格。
我使個眼色,錢恆朝便捧着牙笏出列了,具本彈劾王壽貪贓枉法,私扣營造費用,監守自盜,中飽私囊……罪名羅列了長達十三條之多。
王壽當場嚇傻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天搶地地喊冤枉。
黎錚龍眉一豎,沉聲道:“工部尚書乃是正二品大員,朝堂的棟樑之才,錢御史既然具本彈劾,想必是有什麼證據吧!”
錢恆朝從懷裡掏出我昨日給他的賬簿,面不改色道:“回皇上的話,這是王壽歷年來的營造賬簿,王壽是否中飽私囊,一查便知。”
黎錚沒有追問賬簿的來歷,只是將這案子交給了吏部與刑部共同審理,王壽當場被下了天牢。我心裡很清楚,這本假賬簿就是王壽的催命符。
其實這賬簿就算只是一疊擦屁股的草紙,王壽也非死不可——因爲皇上要他死。
只是這麼一來,就坑了我了,我本以爲黎錚會把查王壽的事情交給我來辦,這樣我雖沒能撈着襄王府,但抄王壽的家時,多少動些手腳,也夠發筆小財了。
該死的黎錚,居然防我跟防賊似的!
辦了王壽,接下來就該辦錢恆朝和唐正文了,以及那幾個土財主。範聰我是要把他摘出來的,這個人我得留着,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場了。
這件案子辦得很快,因爲有賬簿,又有上頭的授意,不過三天功夫就結了案,王壽的十三大罪名被一一落實,判了斬立決,族中成年男子一律流放邊疆,未成年男子與女眷一律沒爲官奴,家產盡數抄沒。
王壽這廝也算是罪有應得,抄家時居然抄出一面金磚牆。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牙根都癢癢了,殺千刀的黎錚,他要是讓我去抄家,那該多好啊!
了結了王壽一事,我告了幾天假,偷偷溜到城西的新宅子裡抒發鬱悶的心情。新宅子就是好,華麗得不要不要的,我成天遊山玩水,簡直要樂不思蜀了。
等我終於從新宅子裡出來時,事情又大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