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鏡。你這是要去哪裡?”卡卡西原本就覺得她這兩天很奇怪,雖然依舊笑着,那些笑容不見暖意,反而有着決絕和斷然。把熟悉的每個人都看過一次。到底是爲什麼?
沒想到,半夜不放心去看她,卻發現她一身穿戴整齊往木葉外去,悄悄的跟着她,怕她除了什麼事,卻越走越覺得奇怪。終於忍不住出現在她面前,她這是,要離開木葉麼?
沒有看他,我知道他跟着我很久了,只是沒想到現在纔會問我的去向。
“柒鏡!”木葉出名的不良上忍第一次如此嚴肅的跟柒鏡說話。
“你早就知道我要做什麼了不是麼。”
聽見她一如既往淡淡的聲音,今天卡卡西卻感覺到從未出現過的憤怒,“你要離開?你可知道,你走出了這個大門,就是叛忍了?!跟我回去。”她到底要做什麼?她該死的難道不知道她的傷還沒好麼?
“來不及了。”搖搖頭。
卡卡西冷靜了下來,依舊在問着,他不願意就此放棄。“是因爲……佐助麼。”他在問着,只是他的眼神已經染上了悲傷。
“不。與他無關。”沒有絲毫猶豫,他怎麼會那麼想呢。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也清楚柒鏡所決定的事很難改變,感覺到了她的決定,卡卡西開始有些煩躁甚至是不甘。“不是?鳴人修行去了。佐助離開了。所以,在木葉你就無所牽掛了麼?沒有一絲留戀。”
卡卡西不知道他爲什麼那麼問。也許帶了點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期待。期待柒鏡可以回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過着那些平凡的生活,期待她放不下的人有自己的一份,瘋狂的期待。
“卡卡西。你知道了吧,木葉的高層開始懷疑我的動機,因爲,我被佐助帶走的那一個月。你們都知道,卻每個人都瞞着我。”
卡卡西一怔,她怎麼會知道的。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拖延,但是,結果並不樂觀。“柒鏡,跟我回去,你不會有事的。”
“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被送去暗部或者根,你會違背木葉的命令麼?”
卡卡西沒有說話,而我,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你們都是爲了木葉而活的,爲了保護木葉,爲了木葉而生存。你在掙扎,你在進退兩難,但是那又如何?你終究還是不會違背那些忍者世界的法則。如果我真的去了,你認爲如果我可以活着出來的時候,我們還會心無芥蒂麼?自始至終你都知道,我從來都不在乎木葉的存亡。我本來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因爲你們,我現在不得不在乎。與其讓你們掙扎,不如由我結束一切。忍者之所以爲忍者,就是因爲其經常要被迫作出殘酷的抉擇……你知道,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你認爲我絕情也好,我已經無路可退。我只能選擇這個賭,贏了的話,我全身而退,而你們重歸平靜。輸了的話,至少你們不會愧疚,我也不過損失了一條命。
“只要你是清白的,又何懼暗部呢?”
“如果那些長老,那些高層人士認爲我不是,那麼我是否問心有愧,已經不重要了。”宇智波一族滅門幕後的黑暗,又有多少人知道。
貪婪,殘酷,殺戮,利益,權利,骯髒,黑暗,罪惡,同樣也是這個世界的主題。
扯出一抹笑,“還是我決定離開木葉,已經是一種背叛?已經是承認那些質疑?你其實也早就想問我到底知道多少是麼?從最開始的時候,你的目的,也同樣是監視我是麼?因爲,我是個定時**?因爲,我不是木葉的人。”
卡卡西聽着她說的一字一句,爲什麼你想到那麼多,柒鏡,認識你那麼久,爲什麼我還是無法猜透你所想的一切。
再擡起頭,那個少女早已了無蹤跡。卡卡西垂眸,露出個苦澀的笑,自己也想斬釘截鐵的說出我信你三個字。自己也想豁出一切去保護她。
但是從小到大深入骨髓的教育和信念,是爲木葉而活,爲木葉犧牲一切。當自己重要的人和木葉所衝突,他又能夠如何選擇。
卡卡西不再追逐,他也是人,他也會疼。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柒鏡,只要你好好活着,他私心的希望,她不會出事,不會被抓回來。
卡卡西也無法預料,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開。卻是從此,離開他的面前,他的世界。
那一晚,她離開的消息侵擾了多少人?火影辦公室燈火通明,新一代的忍者們齊聚在那裡等待着消息,就在一個小時前,綱手接到消息,長老們和團藏不再理會他們的不情不願和對柒鏡的信任,已經各派出暗部和根的人追捕柒鏡。而柒鏡,則是在兩個小時之前離開,前後錯開。如果不是她離開的早,也許,現在早已經入了暗部。
她這一走,讓他們都逃過了掙扎抗拒的過程,卻讓自己揹負了已經回天乏術的命運,在劫難逃。
卡卡西倚在窗邊,依舊聳拉着眼睛,眼底卻帶着冷凝的溫度,面罩下的脣角凝結了笑容。
那天晚上他看見了長老們聽聞柒鏡已經離開從而逃過一劫時憤怒扭曲的表情,突然覺得,也許那天自己牽着她的手,把她帶入這個美麗而又骯髒的世界,纔是當初,最大的錯誤。
走走停停,卡卡西已經沒有在追來,但是木葉的人又怎麼會善罷甘休。看着耀眼的星空,佐助啊佐助,你還真是個我惹了個不小的麻煩。
終於天大地大,無處可歸了。
月影斑駁,稀稀疏疏,星辰璀璨,瀰漫天際。橋下綿延無邊的海和深無涯底的深淵交織出美麗又絕望色彩。窈渺空靈的風騷颳着耳廓,漾漾酥酥的撩起額前的碎髮,悽楚而華美的銀紫色被風清月白的夜滋擾的交纏入骨,茶煙朦朧。
少女在悽清月色下盈盈淺笑的看着眼前兩位帶着貓臉面具的使者,毫無懼意,霧氣繚繞的星眸毫無波瀾的直視着傳說中的暗部,爲什麼要選擇貓臉呢?她不合時宜的想着,無懼一身輕,他們追來了,她知道她走的及時,否則就一定無法避免綱手卡卡西他們和長老的衝突。現在,她已經無所畏懼,這兩位,愛如何便如何吧,但是她的去留,由她來決定。
“你已經逃不掉了。跟我們回去。”
脣邊勾出一抹笑,“如果我不呢?”
“那就別怪我們動手了。”
“哼……要帶她走,問過我才行。”陰冷的聲音從邊上幽幽傳來,人影已經掠過兩個暗部站在了那邊,隱隱綽綽看的不真切,直到月亮重新站在雲層前,那個人,赫然就是兩年前木葉的叛忍,宇智波一族的天才,宇智波佐助。
佐助嘴角噙着笑意,冰冷的看着那兩個暗部,如同在看死物一般。而他身邊的兜嘴角也噙着笑意,只是看上去像蛇一樣陰冷狡詐。
佐助轉過頭,不再把那兩個人放在眼裡,毫不掩飾的看着月光下的少女,似乎,有點吃驚的樣子啊。
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笑容,他只是伸出溫熱的指尖,黑色的瞳底閃爍着讓人難以辯解的情緒,深不見底,低低的說着,如同引人沉淪,墮入地獄的罌粟之花一般,溫柔到讓人心醉,“柒鏡,到我這裡來,你已經無路可走了。我會保護你的。過來。”
三方都僵持着,良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我笑了,我覺得,我終於學會痛是什麼了,就是生不對,死不起,就像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心被剖開一樣血淋淋,卻又無法縫補傷口,只能看着它,慢慢腐爛,慢慢流膿,卻永遠不會停止跳動。
“你是故意放我回去的是麼。你是故意讓我斬斷所有退路是麼。你……從帶走我開始,就是計劃好的是麼。”脣邊笑意氾濫,“是啊。我怎麼會那麼蠢,怎麼會認爲你會輕易放我離開。我真是……太蠢了。”
“誒呀呀,柒鏡不能那麼說啊。佐助大人可是第一次那麼認真的完成任務啊。”兜思考着,卻始終都不明白,爲什麼大蛇丸會對這個奇怪的女孩有着如此濃厚的興趣,要說容器的話,不是已經找到最好的了麼?當然,他並不知道當時衆人考試之時的那一段小小插曲。
“閉嘴!”佐助冷眼瞥向邊上發話的兜,示意他別說不該說的話。
垂着頭,“是麼。原來不但是故意放我走的。而且還是爲了所謂的任務才那麼費心費力。”
撫着心口,這是什麼,這算什麼,心沒有流血,卻痛得那麼徹底。
我就像是馬戲團的小丑一樣,一邊表演,一邊自嘲。走着你爲我鋪好的路,通往萬劫不復。你贏了,你把我所有的後路都切斷了。我回不去木葉,我會被暗部追逐致死,所以……我只能回到你的懷抱?
永遠都吃不到屬於我的那顆糖,明明那麼甜,卻擁有遙不可及的哀傷。
佐助不是當年的佐助了,他學會了用手段,學會了黑暗的一面。但是他同時也忘記了兩年前的柒鏡是多麼倔強和決絕。所以當他帶着勝利而驕傲的眼神,迎接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柒鏡的時候,他失去的時候,也到了……
少女櫻花瓣一樣皎潔的脣微微開啓,“佐助,你知道麼。一個人呢,只要不再想要。就什麼都可以放的下。我現在什麼都不要了,不要溫暖,不要陪伴,不要孤獨,不要背叛,不要利用。”
他太有把握,但是卻不知道,他的所有自以爲是的把握只是在加速一種失去。
橋上,獨她一人,笑的美好而純粹,不帶一絲雜質,不帶一絲悲傷,笑容嘎然而止,她伸出雙手,張開五指任風隨意滑過,銀紫色的長髮被風撩起,衣角翻飛。
而最令佐助,兜,甚至那兩個暗部驚愕到無以復加的,是她流下得淚,那是佐助第一次見到柒鏡的眼淚,那滿是傷痕,唯有一滴的凋零。那滴,讓自己的心,都全部凝結起來,瞬間僵硬的————血淚。
時間彷彿戛然而止,天地萬物都消失了,只有少女瞳底那樣釋然而決絕的微笑,像月光下塞壬海妖絕麗的歌聲,聞者沉淪。妖冶的緋紅色淚痕,在月色下淒冷的絕唱,暗色的夜空,星辰閃爍,瑰麗絕代。
輕盈一躍,沒有任何猶豫和恐懼,那樣淡然的表情,卻生生的讓人覺得,極度的絕望,又極度的幸福。永不回頭。
風聲在悲傷地低吟淺唱,月夜不再清婉溫柔,林間的鳥兒不再歌唱,幽靜的樹林,被絕望所掩蓋,彷彿是,在悼念它已經消亡的戀人。
吶,佐助,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鳥沒有腳的?
它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飛來飛去,
飛累了就在風裡睡覺,
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
那就是——死的時候。
墜入深淵闊海的人影,最後見到的,只有她翻飛的衣角,凌亂的笑容,華美淒冷的發,如同隔世的戀人互相膠着。
“柒鏡————!”天邊的鳥被驚得飛起,詭異的紅色侵滿了原本黑如子夜的天際。
誰的呼喚混亂了誰的世界。誰的身影顫動了誰的眼神。
天際……一道紫色的光芒在深淵下奔涌而出,沒有人注意到那個變化,只剩下孤寂飄蕩在風雨中的吊橋。
黑暗中,死神的鐮刀舉起,在輕輕呢喃:
————封印……解除。
幽怨的嫋嫋餘音裡,悲涼的綿綿意韻,仍舊在輕煙般的雨夜裡飄蕩。
最淒涼的,
不是知道失去所愛的那一刻,
而是還在徘徊,猶未知已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