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醒地認知到我跟袁玲之間的距離。
她無心的一句話，刺痛到了我。
她也沒錯，錯的，是我。
我看着她，久久無言以對，而她看着我的同學，眼神間，有一些閃躲，雖然說不上鄙視。
但是，我們之間，有一條很深的分割線。
她是她，我是我。
線的兩邊，代表着兩個階級。
我微笑着說：“好，袁玲，晚上……我請客……”
聽到我的話，袁玲有些詫異，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請客一樣。
她那個詫異的眼神，也讓我如雷灌頂，我瞬間清醒的想到，我們在一起十幾年了，似乎，從來都是她請客，我一次都沒請客。
而我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我也覺得，袁玲不會在乎這些。
但是，當她那個詫異的眼神表露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抽醒了。
她在乎，只是以前沒有表現出來。
袁玲笑着說：“好，那，晚上……我等你……”
她說完，就趕緊轉身離開。
我看着她靚麗的背影，心裡很難受，我低下頭，看看我自己的衣服，洗的發白的校服，上面都是粉塵。
袁玲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煙火的女神，我，跟她在一起，或許，真的是讓她蒙塵了。
“於豐，你能不能清醒點？有點自知之明行不行？誰不知道你跟袁玲在一起，就是癩蛤蟆配天鵝啊？你啊，就是跟我們一個階級的，一輩子吃食堂的命，別看了行嗎？我肚子餓的咕咕叫了。”
我看着說話的徐鳳，她的挖苦，雖然很刺耳，但是我知道，這是實話，雖然實話刺耳，可是貴在真實。
我沒有怪徐鳳，她的話，只會激勵我。
我一定要出人頭地，我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在袁玲身邊成爲她的男朋友，我要跨越那個階級，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把頭擡起來仰視我。
孟彪不爽地說：“行了，騷哆哩，吃你的米粉肉吧……”
孟彪說着，就拽着徐鳳一起去食堂，徐鳳一邊走還一邊嘟囔着。
騷哆哩在傣語裡是美女的意思。
我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去食堂，到了食堂，我們班的女生們把窗口都給圍住了。
孟彪大方地說：“我們豐哥請客啊，隨便吃……”
那些同學們也真的沒有客氣，直接點了食堂的招牌米粉肉，加了兩塊錢米飯，還點了湯，加了烤腸，我看着也不心疼，畢竟，在我困難的時候，她們借錢給我。
欠人家的，總歸是要還的。
我看着所有人都吃的很開心，有說有笑的，那種氛圍，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了。
孟彪立馬不爽地說：“我草，豐哥請你們吃飯，你們也不謝謝豐哥？”
我聽着孟彪的話，我就趕緊想說不用。
“謝謝你啊於豐……”
整個食堂裡，都是那些同學說謝謝我的話，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開心。
從他們臉上，我看出來了真誠的笑容，那種笑容很感染我，讓我從內心充滿了幹勁。
我去窗口結賬，食堂的大廚給我算了一下，一共二十二個人，每個人都點了十塊錢，一共是二百二十塊錢。
我趕緊付錢，讓大廚也給我跟孟彪打一份，還讓他給我打一份打包帶走。
這個時候，我纔跟孟彪坐下來，狼吞虎嚥的吃飯。
從我爸得病到現在，整整兩年了，整整兩年我都沒有吃過一頓這麼踏實又香甜的飯了。
自己賺的錢，花起來真的就非常的踏實。
但是我吃完飯，也不敢多留，趕緊的跟孟彪一起離開學校，去藥店，給我媽買藥。
藥很貴，我買了一個療程的藥，要了一瓶氧，兩千塊錢花的是乾乾淨淨的。
我跟孟彪說：“瘦猴，不好意思，你的錢……”
孟彪立馬說：“什麼我的錢？我的就是你的，別跟我提錢……”
他說完就咧開嘴笑起來了，他的笑容，真的讓我非常受感染。
我點了點頭，也不跟他客氣了。
這份兄弟情，等將來我出人頭地了，我一定會報答他的。
我趕緊帶着飯菜還有藥物回家去，我心情非常好，壓抑了兩年多的情緒，今天都被驅散了。
可是，當我開心的回家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眼了。
我看着我媽媽抱着我爸的骨灰，悽慘地躺在外面，家裡那些破破爛爛的東西，居然全部都被丟了出來。
我立馬下車，憤怒地咆哮起來。
“誰幹的……”
我吼完，我就看着一個將軍肚穿着很體面的中年人出來了，身後還跟着幾個保安。
我一看，居然是袁玲的爸爸，袁成傑。
他特別冷酷無情地說：“我乾的，有什麼問題嗎？我的工棚，我沒決定處理嗎？從今天起，你們不準再住工棚。”
我聽着他的話，我就絕望地蹲下來，抱着頭，恨不得痛哭一場。
“他爲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在我爸沒有得塵肺病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袁成傑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我爸得了塵肺病之後，他就像是一個隱藏的劊子手一樣，恨不得把我們全家都趕盡殺絕纔好。
即便是在其他公司得了這種病，公司都會負責終生治療的。
何況是我們兩家，還有幾十年的交情。
但是，這些交情，跟錢相比，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袁成傑雙手背後，將地上的東西踢的噼裡啪啦的，那些鍋碗瓢盆被摔的坑坑窪窪的。
就像此刻我的人生一樣。
我倒在那坑窪之中，感覺像是要摔死了一樣，無力爬出來。
齊瑩這個時候憤恨地說：“袁叔叔，這個廢物還跟袁玲在一起，他們藏的可真深吶，連我都給騙了，還好今天被我逮到了，要不然啊，他們還會瞞着你呢？”
齊瑩說完就一臉囂張得意地看着我。
我特別憎恨地看着齊瑩，她真的讓我噁心，她居然跟袁成傑告狀，真是可惡至極。
袁成傑不屑地拍拍手，他冷聲說：“於豐，我看你們家可憐，把工棚免費給你們住，但是沒想到，你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還偷偷摸摸的跟我女兒在一起，那麼也別怪我不客氣了，今天，我給你最後一個選擇，要麼，從我的工棚裡滾出去，你們娘兩露宿街頭，要麼，徹底的跟我女兒分手，你自己選吧。”
我聽到袁成傑的話，我整個人都被震怒了。
露宿街頭？
你讓一個塵肺病人露宿街頭？
你還是人嗎？
你以爲，這樣就能讓我跟袁玲分手嗎？
門都沒有。
但是，我低下頭看着孱弱無力的媽媽。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
孝跟愛……
我到底該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