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玄陣司天師府。
徐天師盤坐在堂間,眼睛微閉,胸腔緩緩起伏着,一呼一吸之間,帶起周圍的靈氣產生着一股律動。
他盤坐的前方,是天師府的院子。
而院子裡,此時正立着一個人。
那人面色有些蒼白,嘴脣抿在一起,看向徐天師的眼睛之中帶着一抹畏懼。
這個年輕人穿着龍袍,身子有些顫抖。
他,就是被徐天師擁立而起的潁川郡王,現在的聖朝皇帝,也被諸臣稱做奉干帝。
清風徐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徐天師的眼睛緩緩睜開,目光朝着前方看去,最後落在院子裡面色透着畏懼的奉干帝身上。
“陛下。”
徐天師淡然的聲音響起:“首陽山一行,可有收穫?”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就是這平靜的聲音,讓院子裡的奉干帝的面色一變。
隨後趕緊朝着徐天師行禮:
“天師大人,朕……朕感應不到……龍脈……”
說此言之時,奉干帝的口中已經苦澀不已。
“還是感應不到嗎……”
徐天師的眼睛眯起。
聖朝自太祖一脈開始,便一直都是嫡系往下在傳。
龍脈只認嫡系血脈。
君不見隔壁江國,帝位傳到如今,讓一女娃坐了龍椅。
不是別的宗室不想坐,而是你想坐那位置,得需要獲得龍脈的認可……
新帝得不到龍脈的認可,那就無法降聖旨,動不了國運之力。
徐天師的面色依舊淡然。
他盯着院中的奉干帝看了好大一會兒。
看得奉干帝心中壓力越來越大,面色也越來越白。
他能怎麼辦?
他原本只是在家玩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有人上他家將他拿下,不由分說便朝着他的身上披上黃袍……
然後就被捲入了這湟湟大世。
“陛下先回宮歇息吧,聖朝之事,本座自有定奪。”
徐天師淡淡的揮了揮手隨後便又閉上了眼睛。
奉干帝的心中微微一鬆,倉促的對着徐天師行了一禮之後,便馬不停蹄的朝着院外而行。
…………
就在奉干帝走了之後。
徐天師緩緩起身,朝着院子裡而去。
終是在院子中心停了下來。
“既然來了,那現身便是。”
徐天師的聲音越過一道道迷霧。
“師弟,經年不見,過的可好?”
一道身影從院子裡的樹邊出現,從無到有隻用了一息之間。
先有線條與輪廓,隨後被院中的靈氣填充了身體。
那人影看上去約摸二十三四歲,極是年輕。
只是那雙眸子,卻給人一種天下至尊的感覺,就像是被歲月長河洗禮,但依舊保持初心的錯覺。
隨着他的身影出現,院子裡的一切都變的黯然失色,彷彿天地之間的主角便是他一般。
若是曾安民看到這突兀出現的年輕人的雙眼,定是能察覺出來。
這雙眼睛,他在法安寺前見過!
他曾經用自己手中的烏金長弓,在法安寺前,將這雙眸法相,給射下來過!!
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便是當今道首!
不過這次出現的,自然也不是真身,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一具可隨時丟棄的分身罷了。
徐天師波瀾不驚的眼眸朝着道首分身看去:
“道門三分那日,你我師門情誼便斷了,可稱我爲道友。”
很明顯,他對“師弟”這個稱呼,很抗拒。
“呵呵。”那道首分身輕笑一聲,淡然的打量着面前徐天師的身影。
“看得出來,徐道友這些年,過的極好。”
“好與不好,已是前塵舊事。”徐天師淡笑搖頭。
“嗯~本座倒是聽說,千載之前,那聖朝太請汝出山之時,好像是沒輕重的使了什麼太祖長拳?”
道首的聲音帶着一抹玩味。
……
隨着這話響起。
徐天師的面容肉眼可見的變冷。
打人不打臉。
罵人不揭短。
被徐天師一直稱爲恥辱的事情,便是世人常言的“太祖三請徐天師”。
“若是無事,你便離去,休在此處狂吠。”徐天師聲音變冷。
“哈哈。”那道首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咳嗽了一下:
“今日來此拜訪徐道友,確有要事。”
“說。”徐天師面無表情。
“聽聞你在那曾氏父子面前吃了癟,導致你欲改天道之所需跑了,不察之下聖朝的嫡系血脈也跑了,稱得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道首說話沒輕沒重,說的徐天師有些紅溫。
徐天師盯着道首的臉看了一會兒,隨後從牙縫之中擠出一個字:
“滾。”
與此同時,一道迅猛的氣流從徐天師指間彈出,朝着道首分身而去!
“別急。”道首閃身躲過氣流,看着徐天師道:
“今日本座來此,是爲了助你。”
徐天師眉頭輕輕一皺。
“我知道你如今需要三品與二品之屍。”道首嘴角輕輕勾起,看着徐天師道:
“恰巧,我劍宗的大長老當日被曾安民斬下之後,劍宗聖子無心留了個心眼,爲其收屍……”
“有了他,你便只需要找一名三品,那國運天道,便能改爲這氣運天道。”
徐天師聽聞此言,眯着眼睛朝道首看去。
道首坦然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
良久之後。
徐天師冷笑一聲:“你倒是好算計。”
“不廢一兵一卒,便要本座與你偌大機緣。”
“那你願不願意嘛?”道首雙手一攤。
徐天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隨後盯着面前的道首分身看了良久。
口中緩緩吐出一個字:
“可。”
“呵呵。”道首嘴角輕輕翹起:“我會派人給你送來。”
“等着你的好消息。”
言畢,他的身影開始慢慢虛化。
“譁~”
落葉歸根。
院子裡又恢復了寂靜。
只剩下徐天師一個人。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眼皮緩緩擡起,朝着天空之中看去。
“本座這一生,如履薄冰。”
“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
萬妖山南部羣山,大勝!!
曾氏父子,用這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功績震動了整個天下。初春的青海城,褪去了戰時的肅殺與緊張。
城牆上,嶄新的“立德”龍旗與聖朝玄色戰旗獵獵招展。
城門大開,早已被清掃得一塵不染的朱雀大街上,擠滿了翹首以盼的百姓。
青海城經過一年多的修養,已有不少百姓在此處聚集。
“來了!來了!大軍凱旋了!”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人羣瞬間沸騰起來!
首先出現的是一杆迎風招展的“曾”字帥旗。
緊接着,是連綿不絕盔明甲亮步伐鏗鏘的鐵流!
經歷了南部羣山血與火的洗禮。
這支立德新朝的鴛鴦軍,散發更加銳不可當的氣息!
士兵們昂首挺胸。
他們手中緊握的兵刃,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隊伍的最前方。
曾仕林一身玄色麒麟吞金鎧,外罩猩紅織金蟒袍,端坐於一匹神駿異常的墨玉麒麟馬上。
他面容沉靜,丹鳳眼中蘊藏着歷經風霜後的深邃與威嚴,如同定海神針。
在他身側稍後。
曾安民同樣一身亮銀狻猊鎧,身披玄色大氅,騎乘一匹通體雪白的龍駒。
他年輕的臉上帶着勝利者的英氣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但眼神明亮如星,顧盼間神采飛揚。
他手中並未持兵刃,但所有人都知道。
正是這位小公爺,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
摧毀了那足以葬送數十萬大軍的鎮水玄砫,拯救了十數萬聯軍!
在他們身後。
是同樣意氣風發的長公主、石責、秦守誠、婁通、柳詩詩等一衆功勳卓著的將領和謀臣。
“萬歲!立德陛下萬歲!”
“曾元帥威武!曾小公爺神勇!”
“天佑聖朝!天佑新朝!”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如同潮水般涌來,震耳欲聾!
曾仕林與曾安民父子,在萬民的簇擁和歡呼中,緩緩穿過凱旋門。
這一刻,屬於曾氏父子,屬於立德新朝,更屬於所有爲這場勝利付出鮮血的將士們!
皇宮。
承天殿,如今只是草創。
是由原青海都護府正堂改建而成。
凱旋儀式後,盛大的封賞大典在臨時皇宮承天殿舉行。
立德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
他雖然依舊有些緊張。
但在曾仕林,石責等重臣的輔弼下,倒也頗有威儀。
殿內,文武百官肅立,氣氛莊嚴而熱烈。
如今已經被提爲立德朝首輔的秦守誠手持聖旨,聲音洪亮,響徹大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逆賊徐懷,禍亂朝綱,弒君篡國,勾結妖邪,天人共憤!”
“幸賴天佑聖朝,忠良奮起!”
“立德討逆大元帥,文清公曾仕林,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統帥王師,南征北討,掃蕩妖氛,功勳蓋世!”
“特晉封爲——鎮國公!”
“賜丹書鐵券,世襲罔替!加封太師,總攝朝政軍機!”
“原鳳起路,西流路,及新定南部羣山之地,劃歸爲鎮國公封邑,由其組建立德三衛,鎮守青海,拱衛中樞!”
鎮國公!
太師!
世襲罔替!
這已是人臣之極!
更關鍵的是,將鳳起路,西流路以及新打下的南部羣山。
直接劃爲曾仕林的封邑。
並賦予組建“立德三衛”的權力!
這意味着曾氏父子不僅擁有了崇高的爵位和官職,更獲得了近乎獨立王國般的龐大基業和強悍軍力!
這是新朝對曾仕林擎天之功的絕對肯定。
更是對抗徐懷,穩固根基的核心佈局!
從此,鳳起路的糧倉,西流路的人心,南部羣山的險隘。
都將成爲立德朝廷最堅實的後盾!
秦守誠頓了頓,繼續宣讀:
“皇城司南提都,立德討逆先鋒曾安民,忠勇無雙,天縱奇才!”
“於京城護主突圍,功在社稷。”
“於南部羣山,誅妖王,破玄砫,挽狂瀾於既倒,救三軍於覆滅,功高至偉!”
“特晉封爲——立德伯!賜號破虜!”
“領立國先鋒大將軍,統轄立德三衛之‘破虜衛’!”
“加封太子少保!賞靈玉千珏,靈田百頃,神兵寶甲若干!”
立德伯!
以新朝年號爲封號,這是無上的榮耀!
“立國先鋒大將軍”更是實權軍職。
統領三衛中最精銳的“破虜衛”!
太子少保,則是未來帝師之位的鋪墊!
這份封賞,既彰顯了曾安民力挽乾坤的不世之功,也爲他鋪就了通往權力巔峰的堅實臺階。
但,無人不滿。
這是他們曾氏父子應得的!!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這個立於青海城的朝廷。
他們曾氏父子二人居功至偉!!
緊接着。
石責,秦守誠,長公主,婁通,柳詩詩等一衆功臣皆獲厚重封賞。
尤其婁通。
因護衛有功,其父婁英啓又舉全路之力支援。
被封爲鳳起路節度副使。
協助其父婁英啓,如今的加兵部尚書。
管理鳳起路軍政。
這進一步鞏固了曾氏對鳳起路的控制。
當封賞宣讀完畢,西流路總督安久源的代表出列,朗聲道:
“臣,代西流路總督安久源,恭賀陛下,恭賀鎮國公,立德伯!”
“西流路上下,感念立德陛下仁德,曾小公爺活命之恩!”
“今奉陛下旨意,歸屬鎮國公轄制,實乃西流路之幸!”
“安總督有言:西流路百萬軍民,願爲立德陛下之前驅,爲鎮國公之臂膀!糧秣軍資,旦夕可至!只待王師北指,剿滅國賊!”
這番表態,鏗鏘有力。
徹底宣告了西流路對立德朝廷,對曾氏父子的效忠!
與鳳起路一起,成爲了曾氏父子掌控下的堅實後盾。
曾仕林與曾安民出列,向龍椅上的小皇帝深深躬身行禮。
曾仕林聲音沉穩:“臣,曾仕林(曾安民),謝陛下隆恩!”
“此戰之功,非臣父子二人之力,實乃陛下洪福,將士用命,萬民同心!”
“臣等必當鞠躬盡瘁,整軍經武,掃蕩妖氛,廓清寰宇,早日迎陛下還於舊都,誅滅國賊徐逆,以報陛下,以安天下!”
“鎮國公忠勇!立德伯神武!”殿內羣臣齊聲高呼,聲震屋瓦。
封賞大典在激昂與希望中落下帷幕。
走出承天殿,陽光灑在曾安民年輕的臉上,也落在他嶄新的立德伯蟒袍上。
他望着老曾仕林如山嶽般沉穩的背影。
又望向南方那片剛剛被征服,未來將成爲新朝屏障的羣山。
再望向北方——那徐懷盤踞的神京方向。
他知道,凱旋的榮耀只是開始,更艱鉅的挑戰和更廣闊的天地,就在前方。
他曾氏父子至此,已經是位極人臣!
更有西流,鳳起,以及這剛剛打下的南部羣山做爲地基。
“未來,將會是一個新的紀元。”
曾安民的丹鳳起之中,閃爍着攝人精魄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