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是什麼概念?
人間絕巔!
當今世間,能臻此境界者,不過三人而已。
其一,聖太祖南征北戰,降龍脈,斬妖魔,建立玄陣司,名揚天下,乃徐懷,徐天師也。
其二,助江太祖一統南方,窺佛道傳承,走出自己的道路,天下之人無不側目,江國更是奉其爲老祖,名曰東方蒼!
其三,道門劍宗,久不出世,一出則天下皆驚,當今道門魁首,道首爾!
當然,還有一個早已經死在曾仕林手中的相柳妖皇。
除這些人名,再尋不到其餘一品。
聖江二朝,已經千載光陰,英雄輩出卻似過江之鯽,最高成就者也不過二品。
然而,千載之後,你說又出了一名一品?!!
…………
大聖朝。
延安路。
延安路共有三州三郡。
從鳳起路往北,一路走去,便是要經歷其中三郡。
延安路總督江臨風,此時正坐在行房之中。
他面容看似不大,實則早已過半百。
一雙眼眸古井無波,卻仍似少年人那般攝人心魄。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他臉正中心位置的鷹鉤鼻。
給他那威嚴的臉龐,憑空多添了許些陰鷲。
“噠,噠,噠。”
江臨風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案。
桌案之上,無有卷宗,也無書籍。
擺放的是一柄讓人不敢直視的劍。
劍體幽藍,劍鋒凌厲。
他,是武夫,也是大聖七路之中,唯一一個武人出身的總督!
就在江臨風面無表情的敲擊桌面之時。
一道聲音響起。
“爹,事至如此,當如何處之??”
他的對面,坐着一位三十許的壯年男人,此人與江臨風有八分相似,同樣長着一個注目的鷹鉤鼻。
江臨風面無表情的擡頭,寬大的指節頓住,淡然問道:
“你覺得呢?”
江齊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既曾仕林突破一品,那青海城的兵鋒裹挾着天下大勢,名正言順。”
“我等何必爲那徐天師盡心賣命?”
“立德帝乃聖朝嫡系血脈,一旦臨京,必得龍脈相助。”
說到這裡,江齊緩緩起身,目光直視江臨風:
“孩兒以爲,當恭迎立德皇帝,緊隨大軍北上,搏得這從龍巨功!”
江臨風面色仍舊淡然。
他的節奏並沒有因嫡子的聲音而被打亂。
延安路,乃是師的門戶。
他可以說,他這邊只要一旦迎上青海城的勢頭。
那麼立德帝抵達京城,克復神京,便是易如反掌!
良久之後,江臨風緩緩擡頭,目光坐落在江齊的臉上。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所以你也覺得,文清公突破一品,已落實處?”
嗯?
江齊聽聞此言,面色輕輕一滯。
“難道……不是嗎?”
他的面容之中透着一抹僵硬。
“呵呵。”
江臨風淡笑一聲,隨後從桌上拿起一則簡迅,一字一字的看過之後,隨手扔向江齊。
紙張如被輕風託引。
不偏不倚的落在江齊手中。
“二載之前,文清公於京城展千丈法相,誅相柳於妖皇京師,後得儒聖收爲第八弟子,突破二品,成就亞聖。”
江齊注視着紙上的字。
“短短一年,又從二品突破至一品?”
江臨風似笑非笑着,看向江齊道:“若境界真有這般好突破,那這天下又何止千載不出一品?”
江齊抿嘴不言:“您不信?”
江臨風淡淡一笑,還未開口。
便聽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有何不信?”
引得江臨風與江齊二人齊齊一怔。
“唰!!”
江臨楓猛然擡頭朝着前方看去,一股浩蕩之威,自他身上猛然爆發而出!
“轟!!”
那浩蕩之氣席捲整個行房。
如同泰山之威,朝着出聲的方向壓了過去!!
“誰?!”
江臨風的聲音之中透着銳利。
桌上的幽藍寒劍,不知道何時已經被他持在手中。
劍指的方向,站着一道陌生的人影。
“經年不見,晚舉兄仍是這般性烈如火。”
那聲音聽的並不真切。
但這聲音一出,江臨風的面色便猛的一變。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曾,仕,林?!!”
“呵呵。”
那身影嘴角勾起,面容之間的丹鳳眼中透着笑意。
輕輕擡手。
一道金光閃爍。
輕而易舉的便將面前江臨風手中寒劍打落。
“哐當~”
幽藍寒劍掉落在地上。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襲青衫,便已至父子二人身前:
“遠客而來,利劍相向,恐非待客之道吧?”
曾仕林的面容含笑。
他一出現便展露了這麼一手。
江臨風面色有些陰沉。
但只一瞬,江臨風斂去慍色,強擠一絲笑容:
“文清公法駕親臨,所爲何事?”
曾仕林眉梢微挑,神色轉肅,目光如電,掃過江臨風父子:
“本公,特爲救汝父子性命而來。”
話音落。
滿室死寂。
江臨風面無表情,擡眼直視:“救我?”
“然也。”
曾仕林面沉如水。
他淡然審視江臨風片刻,方緩緩開口道:
“可知汝父子已大禍臨頭?”
江臨風眯起眼,端詳曾仕林半晌,終是開口:
“文清公說笑了。”
“我父子勤政愛民,何來大禍?”
“呵。”
曾仕林皮笑肉不笑,聲如冷箭直刺二人耳中:
“徐逆倒行逆施,欲改天法,我青海檄文遍傳九州,汝父子又何必裝聾作啞?”
江臨風眉頭緊鎖。
迎向曾仕林銳目:
“與本官何干?”
“何干?”曾仕林冷笑:
“徐逆篡改天法,所需陣基,乃一品、二品、三品修士各一!”
“當朝三品,能有幾人?”
其聲如九幽寒風。
透骨之寒,令人遍體生僵!
“唰!!”
江臨風猛地擡頭,眸中驚駭難掩。
“如何?想到了?”曾仕林挑眉。
江臨風面色難看至極!
他緩緩自懷中取出一紙。
乃是一道詔書。
上有徐懷天師府寶印,並首輔李禎相印。
其文僅一行:
“詔延安總督江臨風,即刻入京,不得延誤!!”
………………
鳳起路。
曾安民悠然臥於院中。
兩江郡,總督府舊邸。
耳畔忽聞人聲:
“好小子!!”
聲音熟悉至極。“父親歸矣?”曾安民擡眼望去,嘴角噙笑:
“料那江臨風,已然歸降?”
“哈哈!果如你所料,延安路上下,盡歸我立德帝麾下!”
“此計甚妙!”曾仕林目露激賞:
“只是僞作一紙詔令,便得兵不血刃,收服江氏。”
曾安民咧嘴一笑,趕緊擺手:
“此計關竅,全賴老爹您親臨震懾江臨風。”
“否則,他又焉能輕易入彀?”
說着,他的那雙丹鳳眼中精芒閃爍,迎向曾仕林那同樣銳利的目光。
“如此,我青海大軍,不日便可兵臨京師,直指徐逆!!”
曾安民言此話時,面色之中透着一抹讓人不敢逼視的氣勢!
…………
京城。
徐天師淡然盤坐在天師府中。
此時的天師府,弟子寥寥無幾。
似秋風落葉,寂寥難堪。
院子裡顯的格外冷清。
“曾仕林突破一品,已有月餘光景……”
“延安路江氏歸附曾氏父子?”
徐天師的口中輕輕呢喃着這句話。
他的面色有些怔然。
“得儒聖青眼,便有如此進境麼……”
“倒是小瞧了他父子二人。”
口中如此說着。
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發的詭異。
清冷的天師府將他的面容映照的極爲駭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的笑聲由原本的輕逐漸變重。
最後甚至大笑而起。
“唰!!!”
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蒲團十丈之外,停留在了院子裡!!
“曾仕林啊曾仕林!本座原還憂你成患,卻不曾想……你竟自踏黃泉路!”
“儒道突破一品之時,有機會逆改天地之法,當年儒聖便是靠此斬斷妖族氣運,重塑人族國運!”
“你可倒好……”
“如此萬載難逢之機”
徐天師笑聲陡收,眼中盡是譏誚:
“竟被你……白白耗在這收攏人心的微末伎倆上?!”
“厲害!!當真是厲害!!”
“唰!!”
他的目光猛的看向院子裡的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赫然停放着三具冰棺!!
“如此,便怪不得本座,盡復氣運聖世了!!”
眨眼之機。
徐天師的便出現在那三具冰棺之前。
棺內景象,足以令天下震動!
第一棺:身着殘破龍袍,面容枯槁卻仍殘留着帝王威儀的建宏帝!
他雙目圓睜,瞳孔深處凝固着極致的恐懼與不甘。
第二棺:一位身着樸素道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是道門劍宗那位二品大長老!!
他先前被曾安民斬首。
此時的頭卻是被人用針線密密麻麻的逢了起來。
第三棺:一位身材魁梧如山,身披染血玄甲的蒼老巨漢。
赫然是本該坐鎮北境,震懾萬妖山妖族的大將——項東來!
此時,他周身筋骨寸斷,致命傷在眉心。
一個細小的孔洞,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貫穿了神魂!
徐天師淡淡的看着這一幕。
看了良久良久。
“曾氏父子。”
“本座與你們之間。”
“是時候要有個了斷了。”
…………
延安路歸附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
瞬間點燃了青海城大軍北上的氣勢。
千軍萬馬,碾過聖朝腹地,直指京城!
前方不足五百里,便是南山了!!
長公主並未端坐華蓋之下。
她身披赤紅軟甲,得勝鉤上,一杆銀色長槍掛在那裡。
她鳳目含威,掃視着行進的大軍和前方的道路。
伍前鋒頂盔貫甲,策馬於陣前,緊緊的跟在長公主身後。
而那被嚴密拱衛在覈心龍輦之上的。
正是身披明黃龍袍的立德皇帝!!
只是小胖子此時臉上卻不見多少即將克復神京的喜色。
反而籠着一層難以化開的憂色。
曾安民策馬行在龍輦旁側,目光淡然的注視着前面那座隱約可見脈絡的山峰。
京城南山。
當初他正是在那裡,施展空間之力,將衆人移至南境。
而如今,他又回來了。
帶着天下大勢。
帶着新的皇帝。
帶着,誓殺徐逆的決心。
“唉~”小胖子的一聲輕嘆響在曾安民的耳邊。
曾安民朝着小胖皇帝看去,眉頭輕輕一挑,嘴角頷笑:
“陛下,龍輦顛簸,可是身體不適?”
小胖皇帝擡起圓潤的臉龐,他下意識地抓緊了龍攆扶手,聲音都有些發緊:
“權輔……朕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徐懷……徐天師他……”
他嚥了口唾沫:
“你說,首陽山的龍脈,真的還能認得朕嗎?畢竟……”
曾安民心中瞭然。
“陛下寬心!”
曾安民的聲音沉穩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安撫:
“龍脈有靈,陛下乃聖祖嫡系血脈,根正苗紅,這一點,天地共鑑!”
“只需陛下御駕親臨首陽山下,血脈與山根龍脈遙相呼應,重新匯聚於陛下之身!屆時,有國運相助……”
“那徐懷縱有通天手段,在煌煌國運面前,亦不過螳臂當車。”
曾安民的話語如同定心丸。
小胖皇帝緊繃的神經似乎鬆弛了些許。
他望向前方,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冀的光芒:
“如此,便好……”
大軍行進的速度極快。
距離京師,只有不到半日行程!
曾安民如同來放假旅遊一般,愜意至極。
他的嘴角總帶着一抹讓人琢磨不透的笑。
轟!!!
毫無徵兆地。
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怖威壓,如同九天銀河傾瀉而下,籠罩住瞭如同長龍的大軍!
天光驟然黯淡!
風停,鳥獸噤聲。
連大軍的旌旗都瞬間垂落,紋絲不動!
一股令人靈魂都爲之凍結的寒意,瀰漫在每一個角落!
“呃啊!”
“噗通!”
“馬驚了!”
修爲稍弱的士兵,更是直接癱軟在地,面色慘白,口不能言!
長公主首當其衝。
那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她的意志之上!
她悶哼一聲。
腳下戰車的硬木底板竟被踏出蛛網般的裂紋!全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氣血翻騰!
伍前鋒鬚髮戟張,爆喝一聲試圖穩住陣腳,卻感覺自身如陷泥沼,武道氣息運轉都變得滯澀無比,只能勉強站立,心中駭然!
來了!!!
曾安民抿住嘴。
他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
這股威壓……他太熟悉了!
他猛地擡頭,目光如電,死死射向大軍正前方,首陽坪最中心的位置!
只見那裡,不知何時,已悄然佇立着一道身影……
“又見面了。”
似笑非笑,熟悉的聲音,響在曾安民的耳邊。
“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