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會培養自己嗎？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準確答案，因爲四叔一定會幫自己，但很有限。
他在奉天的幾個老鄉里，老郭、老宋、老吳都是跟着父親來的，老宋和老吳的哥哥們都自立門戶當老闆了，他們仨人的未來都會比顏輝要容易得多。
自己要說全靠四叔，不說別的，四嬸那一關就過不去。
一路上，顏輝和二哥聊得還挺好，二哥看起來並不是很擔心顏輝的傷：“小顏你會算術嗎？”
“算術？”顏輝有些疑惑，“李叔你說的是哪種？我看過我豔姐的數學卷子，那些我看不懂。”
“不用那麼麻煩，就是記賬算賬。這樣，我考你一下。一方白松870，入貨7方半，油費110，搬運費80，一共多少錢？”
“這個……”顏輝露出爲難之色，“可以拿筆算嗎？”
“當然可以。”
顏輝坐在顛簸的麪包車上，從包裡拿出了筆和筆記本，大概算了一下，“870*7.5=6525，加上190一共是6715，不過李叔，你這裡面沒計算損耗和倉儲啊，還有就是870的進價，你說的是幾級板材？要是今天搬的那種，我今天早上打聽到的價格是864。”
“好小子，我就說你小子準備開店當老闆了。”二哥開着車，感慨地說道，“我這邊進價是862，我說870，是爲了讓你算起來好算點。”
“李叔厲害啊！”顏輝立刻伸出了大拇指。
“好了，別的不說，一會兒去醫院看看，要是你有啥事，我準你半個月休息，每天還給你40塊錢工錢。你要是啥事沒有，我還給你5天假，不過你休息完回來，我準備讓你當一陣子搬運的領班。”二哥拋出了橄欖枝。
這年頭，沒有一個老闆不迷信。二哥回來的路上，越想越覺得顏輝這個事就是救自己來的。
今天他看到那個胖胖的王總，按照往常的脾氣估計就生氣了，但他沒有，這也給後續合作增加了可能。
之後的事情，更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工地一年需要幾十萬的木頭，二哥可以輕鬆賺上兩三萬，要是能給這個王總送回扣的話，那自己賺個三五萬都不在話下，越送賺的越多嘛。
“領班？領班到底是幹嘛的？”顏輝還是有些激動。
“其實也和之前差不多，你還是得跟着搬東西，但是一個月給你多400塊錢固定工資，”二哥合計了一下，“你得幫我看着點，就倉庫裡這點事。誰要是像大凱一樣天天往外跑，你給我盯着點。除了這個，還有就是今天王總提到的生意，你回頭負責對接一下，這個事不難。”
“400固定工資！”顏輝一聽，眼神都亮了，顏輝理論上一天能賺四五十，但是這只是理論，實際上一個月大概只有15-20天能拿35元以上。
有些時候，一天只有兩車貨，上午一車下午一車，八九個人一起幹，一天賺20都難。
所以說，400塊錢可以說漲了一半工資了。
“嗯，怎麼樣？會比現在事多一點，但是你也能看到不少東西，對你有好處。我估計用不了兩年你自己也該做買賣開店了，但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沒問題。”顏輝立刻表明了態度。
“行。當領班還有個好處，就是每天啥時候來車，我都會跟你說，我看你有空也出去，你知道時間的話，你也就不擔心回不來了不是？除此之外，偶爾也能賣個人情。”說着話，二人已經到了醫院。
二哥這麼一說，顏輝瞬間大喜。他要是有這個特權，他和宋致遠的合作就方便多了。他最近一直沒空出去拓展“野生”的客戶，主要就是不知道二哥這邊啥時候有空，這次就不用擔心了，只要自己不會太過分，那麼二哥就不會說啥！
…
奉天的醫療條件在全國都是比較領先的，這個年代的東北本身就代表着先進，更何況奉天。
到了醫院之後，二哥給顏輝找了大夫，很快就拍上了X光。
顏輝畢竟做過X光，也沒覺得新奇，就是配合着大夫，大概一個小時後，二人一起到了醫生這裡。
“他這個腿去年斷過，養的沒什麼問題，年輕人恢復就是快。現在基本上也沒啥事了，看片子的話，骨頭沒事。這次疼應該是神經疼，這挺正常的，以後就是避免受涼。”醫生解釋道。
“那就是沒啥事，”二哥看向顏輝，“天馬上冷了，你秋褲棉褲可別省錢。”
“放心吧李叔，這個我不敢省。”顏輝可是被凍怕了。
“嗯，注意保暖，還有就是不要坐太涼的地方，要想徹底沒事，起碼得再過一個夏天。”醫生再次囑咐道。
“那行，謝謝醫生，”二哥和醫生告了別，帶着顏輝離開，並且最終確定了顏輝五天的帶薪休假。
“一會兒回去我就宣佈這個事，你先去休息吧，晚上記得一起吃飯。”
回去之後，顏輝也沒想到，二哥這個事被傳的神乎其神。
短短兩個小時，小半個市場都知道了這個事，都知道老李鬼門關走了一趟，臨近鬼門關卻被老王喊住了。
老王也成了大家眼裡的傳奇，不少人過來遞煙，就想着把這個故事的細節多瞭解一點，越多越好，最好是獨家秘密，以便於和朋友們吹噓。
王伯看到顏輝回來，連忙拉着顏輝準備說話，顏輝立刻就跑了，嘴裡說着“和我無關”之類的話。
顏輝跑掉之後，並沒有回去休息，現在剛剛下午三點多，他直接跑到東門那邊找到了宋致遠。
“哥，你今天有空了？”宋致遠看到顏輝，非常驚訝。
宋致遠是很佩服顏輝的，因爲顏輝每天都在工作，不曾有一天懈怠，更是很少在工作時間玩，這次顏輝出來找他，一定有事情。
要是顏輝知道宋致遠這麼想，估計也會覺得宋致遠想錯了。對顏輝來說，其實每天都有時間在玩、聊天，包括去和周邊的搬運工們諮詢最新的物價信息，對顏輝來說，都屬於休息。
“嗯，下午沒有貨需要搬了，我想着咱們出去找找客戶。”顏輝看了看四周，“司機大叔呢？”
“他最近兩天都在給一個店裡拉貨，我也在這邊找過客人，但是一次都沒成功。而且就算是能聊，我也不能讓客戶在這等着，然後我去找你，人家客戶根本不幹。所以這兩天我就一直在賣筐。”宋致遠指了指面前的筐，“還剩下一個，賣的還不錯。”
“那行，拿着跟我走。你啊，你得學啊，如果是你自己從頭到尾談下來的單子，錢都是你的。”顏輝鼓勵道。
“那不行，肯定要給哥分錢，”宋致遠搖搖頭，執拗地說道。
“那都好說，我拿一兩成也行，”顏輝沒有在這個事情上面糾結，“走，找客戶去。”
宋致遠拿着一個編好的簍子，跟在顏輝後面，在附近一個個地尋找客戶。
下午的客戶明顯比上午要少，饒是顏輝現在已經很會說，還是一個都沒談成。
“運氣不太好，可能是我下午去工地的事情，把運氣用完了。”顏輝剛剛已經和宋致遠聊過下午一點去工地的事情了。
“沒事的輝哥，跟你找客戶還是能學到不少東西，而且我們還小，還年輕，我們加油，多攢點錢，等什麼時候你要開店了，我肯定和你一起，我把我的錢也都拿出來！”宋致遠充滿了嚮往。
“你這麼小，能不灰心，就很好了，”顏輝指了指宋致遠的簍子，“你這個簍子賣6塊錢是吧？正好你也別帶回去了，我買了，我回去送給李叔用。”
二哥那邊的東西也雜亂，多個容器總是有用的。
“行，謝謝輝哥。”宋致遠知道送給顏輝的話，顏輝也不會要，也就沒客氣，收下了6塊錢。
顏輝看了看太陽，估計還有半小時就天黑了：“最近天氣冷了，你快回家去吧。”
“嗯，我走了！”宋致遠拿好錢，就立刻離開了這裡。他得快點走，最近這半年，宋致遠身體也長開了一點，跑起來比以前快，回家只需要兩個多小時。
顏輝把簍子送到二哥這裡，卻見大家都在等他了。
“走，”二哥隨手收下簍子，“人齊了，一起，聚聚！”
二哥顯然是心情非常不錯，從店裡搬出來一箱子北大荒，抱上了自己的大發車。
原本二哥只打算請今天去的四個搬運工吃飯，但是後來又改了決定，把所有的搬運工都喊上了。
下館子是稀罕奢侈的事情，10個人吃飯，要想吃點硬的，最起碼也得二三百，所以搬運工們日常是捨不得的，大家都非常興奮。
今天之後，又多了一個近期可以跟朋友們炫耀的事情。
二哥也看出了大家情緒高漲，直接選了南門的一家高檔酒樓，一共10個人，擠在一輛車上，一起過去。
大肘子、酸菜燉大骨、醬燜渾河大鯉魚等硬菜都點上了，全是大盆裝、大盤子盛，看得誠意滿意。
“來，先整一口，大家這段時間也辛苦了。”二哥給所有人都倒上了一杯白酒，這就倒了兩瓶了。
二哥提杯，大家一起舉杯。實際上大家都饞了，早就想造那個大骨頭了，但老闆在這，肯定是站着先喝酒。
二哥一口喝了半杯，已經很給面子了，結果有三個搬運工硬着頭皮一口乾了，根本就沒考慮那麼多。
東北人是不能接受自己喝酒進度跟不上的，於是沒喝完的再次舉杯，都幹了！
所有人都緊皺着臉，面色痛苦地噝拉着，二哥緩了緩：“來來來，吃菜！”
說着，二哥就撕了一大塊肘子皮，給了王伯，接着看向顏輝：“快快快，自己盛！”
顏輝聽罷，立刻夾了一塊半斤多重的大骨頭過來，這一盆起碼十五六塊骨頭，現在已經被夾了半盆走了。
...
這頓飯是顏輝最近吃得最香的一次，這些搬運工們嘴裡都沒什麼油水，平日裡根本不可能這麼吃肉。可能是大家太能吃，不僅幾盆魚肉都給造了，6瓶白酒、10張大餅也是一點沒剩下。至於其他的炒菜，顏輝都沒啥印象，就記得有個鍋包肉酸酸甜甜還挺好吃。
到了晚上，顏輝本來還想着給老郭帶點吃的回去，但已然不可能，除非老郭是狗，能吃骨頭。
要走的時候，顏輝發現骨頭都沒了，全被工友們收拾走了，有三家是養狗的，把骨頭都興奮地分掉了。
顏輝喝的也不少，足足有半斤高度白酒。顏輝的最大酒量也就是七兩左右，幸好今天吃菜吃肉吃得多，半斤酒倒也沒有醉，大家散了之後，他還是輕鬆地找到了住處，啥也不想，美美地睡了一覺。
明天？
明天休息啊，二哥給了五天的假期！
顏輝已經決定了，休息三天。之所以休息三天，是他真的有些事情準備做。
已經開學了，他打算去一趟工業大學，找馬俊良玩。除此之外，曲曉琴也考上了奉天的大學，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這些事之外，主要還是和宋致遠一起尋找新的客戶。
三天後，他就提前回去，給二哥一點好印象。
想着這些計劃，顏輝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七點，顏輝自然而然就醒了，他依然有些醉意，但還是習慣性的穿衣服，準備去上班。
穿好衣服，顏輝纔想到今天不用上班。他出了門，洗漱了一下，去東門買了吃的。
因爲昨天晚上喝多了肚子不舒服，顏輝還奢侈地買了一袋豆漿。
“老郭，”吃着饅頭，顏輝看到了老郭，於是打了個招呼。
“顏輝？”老郭正在吃油餅，看到顏輝就走了過來，“生活不錯啊，都喝豆漿了。”
“不行啊，昨天晚上和李叔他們吃飯，喝酒喝的不少，胃口不太舒服。”
“我聽說你們喝酒去了，真好啊，你也是，不給我帶點吃的回來！”
“想着這個事了，但是你也知道，一羣幹力氣活的，還能剩下吃的？”顏輝無奈地說道，“骨頭都被拿乾淨了。”
“也是，都不容易。你啊，酒量我看不行，哪天喊上老宋和老吳，咱們好好喝點，我看看你酒量到底咋樣！”
“沒問題啊。”顏輝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