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走在最後等她,笑着問:“剛剛在看什麼?”
“那些鳥兒看着我,我覺得有些奇怪就回頭看看了。”
“比翼鳥可是世間最有靈性的鳥兒,你幫了它們。”
“我只是自保而已。”廣陵有些疲倦,藍兒晃着尾巴走過來,察覺到了廣陵的疲憊,蹭蹭她,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她確實累了,兩場戰鬥,都是極其虛耗真氣的戰役,上一次和靈獸打真氣還未完全恢復,今日便和比翼鳥以力量激鬥。
“入了鳳凰村,我要休息一日,不然……可能沒有那麼多力量去和龍脈爭鬥。”廣陵騎在藍兒身上,藍兒立刻變大了一些,好讓她休息。
“這麒麟對你倒是好。”莫笑想要摸摸這藍兒的毛,都被他吼了半天。
“它是個好孩子。”廣陵揉揉這孩子的毛,麒麟也明白廣陵意思,聽到自己被誇獎立刻搖頭擺尾神氣起來。
“莫笑。”
“嗯?”
廣陵問:“你相信那個秋霜嗎?”
“秋霜?”莫笑淺笑起來:“她掌握着引發地火的力量,我就算是相信她,也會忌憚她的。”
“所以說,咱們三個都是同樣的感覺了。”
“三個?”莫笑恍然:“你是說白暢?”
第三層沒有任何阻攔,也沒有任何危險的感覺,廣陵和莫笑便安心的走在最後,秋霜在最前方帶路。
“是,我總覺得這個秋霜卸磨殺驢會比任何人都快。”
“她從未相信過我們。”莫笑直接道:“就當做是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的一種直覺吧,這個女人從未相信過我們,她對我們一直都是有所保留的。”
廣陵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她的眼底沒有希望,全然是一片死寂。這份死寂纔是我最忌憚的東西。”
“你懷疑她會做什麼?”
“不是懷疑,她一定會做什麼。”廣陵道:你一定要小心她,若是她有什麼反常的行動,要阻止她。
“自然,如此。”
莫笑的智計或許是比不上竹門中人的,但是他的城府不需要廣陵去想象都能在言談中感覺到。
他們這些人早已做到說話只說半句,永遠不表露自己的底線。
雖說廣陵對他們這些心思有自己的認知,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和這樣的人說話很疲憊。
你永遠都要去猜。
這樣想起來還是徐帆比較可愛。
樹枝繁盛的第三層幾乎滿滿都是綠葉攔路,麓揚他們砍下許多綠葉才得以前行。
“這第三層雖說沒有危險,這綠葉真的是很惱人。”
“惱人可不止是這樹葉,你們看着路都有些不平坦了。”
“大家小心一些。”廣陵看着步步小心的水瑤。
這次若不是有天井和平花相隨,只怕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計算。
她拋下莫笑,騎着麒麟走到水瑤身邊:“你要跟緊兩位前輩,這裡路途奇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記得先找他們兩個,決不能自己上前,可懂?”
水瑤點頭,額上已經滿是細汗,臉上卻從未見過的歡喜:“陵兒姐姐,我還是第一次闖蕩江湖呢,沒武功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壞事,對嘛?”
廣陵笑了,嘆了口氣,微微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鳳凰村就在眼前……
那是藏在綠葉深處的一條小路,穿過那條小路,便看到兩岸石壁,高聳雲天,中間有一條留白的道路,深不見底。
“雖說是個村落卻有着尋常地方沒有的氛圍。”平花感嘆:“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
“你們幾個能夠找到這裡也真正是奇怪了,這麼隱蔽,還這麼難走。”白暢挽起自己的袖子,不知道爲何他覺得越往深處走,就越熱。
天井也笑道:“說真的,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現在想來當時我們能夠找到這裡,都是天意吧。”
兩壁之間的留白路上泛着奇怪的火光。
秋霜回頭道:“陰玉和陽玉的主人在何處?你們該開啓這個門了。”
廣陵這才注意到,這奇怪的火光,其實是結界。
望着那空氣中暗暗流動的火光,她不由的想起……禮吉。
禮吉曾經在竹門專門研究過世間奇異的結界,當年他們跋山涉水出門也是爲了這些人界的結界,回想起來,認識禮吉也是因爲他在青山四周到處尋找結界,結果遇上了出山採茶的自己和淇奧。
想起當時禮吉那個傻樣,她不由的心酸起來。
那年的山茶很好,一片碧綠和蔥鬱之間,他們看到了站在樹影下對他們發呆的禮吉。
那人傻傻的看着他們,半天才問出一句:“你們是山神嗎?”
淇奧和她笑了很久。
然後才走到樹下和他說話。
淇奧本來就對天下這些奇奇怪怪的功夫和結界有很濃厚的興趣,每日都會在藏書樓看上很久,和禮吉相談甚歡,便帶着新茶和新友一起回了竹門。
便再也沒有分開過……
無論去江湖遊歷還是在藏書樓中整日研究,禮吉一直都和他們在一起。
要說竹門滅門中一共離開了四個人,最讓她心疼的不是淇奧,而是禮吉。
他葬身在火海的那一刻,一切情緒都無法表達她當時的憤怒。
禮吉說:“陵兒,來生讓我成爲你和淇奧的孩子吧,我想一直都這麼幸福。”
這句話,她一直都記得,一直都沒有忘過,火海中的人是笑着對她說話的,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遺憾,也沒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他說自己一直都很幸福。
所以……禮吉應該不會在奈何橋頭等他們,大哥和冬姐也不會,他們都是沒有任何遺憾離開的。
說來也奇怪,明明他們都沒有任何遺憾,何爲自己常常會因爲這些事情心酸不已呢。
爲什麼覺得這麼可惜呢。
眼見浮雲散去。
麓揚和水瑤手中的玉塊變了顏色,一塊爲黃,一塊爲白。
其中團團光芒凝聚,從他們二人手中飛起,交旋着,飛舞着,最後在上空凝聚,光環圈圈飛散出來,直直擊中那門中的空洞,那結界的火焰噴出,藍兒立刻吼叫一聲結出了冰霜的保護。
火焰四散開來。
秋霜從懷中拿出一塊木牌,那火焰像是尋得主人一般,流光般涌入那令牌之中。
廣陵這纔看清,這看似平淡的結界中凝聚了多少火焰,一旦進入被烈焰燒成灰燼也是必然。
“這火焰怕是能將這一個村子都燒燬吧。”徐帆望着那木牌上還在凝聚的火焰,總覺得有些詭異:“若是這牌子的火放出來我們所有人估計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吧。”
徐帆這話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廣陵等人擔心的事情就是如此,等到制服龍脈,他們便會離去,只是這秋霜真的會讓他們離開嗎?
眼神落在秋霜面上,那火焰也終於收盡,她的臉就如那天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破綻可尋。
“一個沒有情緒的人,怎麼可能會有憐憫之心。”廣陵暗暗開口,白暢站在她身邊:“小心行事吧,她若是有什麼異動,我會動手。”
廣陵回身,對他挑眉:“有這個心是好事,但是你是打不過她的。”
白暢語結,卻也找不到反駁的話。
行走江湖多年的黑莊莊主也被激的說不出話來,廣陵看着他包袱裡面的棉衣,又看了看白暢身上麓揚的黃衫,嘆了口氣道:“雖說你這個人城府深的讓人討厭,但是你對麓揚倒真的是一片真心啊。”
“他真心待我,我自然真心待他,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想起來很多往事。”
白暢搖着扇子,依舊是那副閒暇多情的模樣:“你纔不過二十歲,哪裡有那麼多往事。”
廣陵側過頭,望着雲捲雲舒的天空,微微迷上眼睛:“有些人的生命早已停在他們最渴望的時光裡面了。”
白暢的扇子停下,像是想起些什麼,竟然有些感同身受:“最渴望的時光嗎?那我是不是該慶幸,如今便是我最渴望的時光呢?”
“那是自然啊。該珍惜的要好好珍惜,或許下一秒就在你面前消失了,或者面目全非。”
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譬如,你看看眼前的人,平花,天井,莫笑,還有遠在梅林的洛非笑,他們這些人何嘗不是活在了自己的最渴望的歲月裡面,他們生命早早就停止了,早早就落下了帷幕,這剩下的時光,除了那些溫暖且炙熱的回憶,靜下心來想一想其實什麼都不曾剩下。
廣陵將手裡的長劍握緊。
門開了,走進那羊腸小道之中,衆人已經能感覺到那股沒有消散下去的熱氣。
麓揚走在最前方,整個村內都流淌着一種近乎死氣的寂寥,還有許多未曾散去的力量,惹得人心脈紊亂。
廣陵認得這股力量,雖然不能很準確的說明,但是……這個力量,和她方纔與比翼鳥兒戰鬥時候感受到的那股不自然的力量很相似。
果然是龍脈的力量。
廣陵拿出那兩半的石頭,依舊沒有異動。
兩枚玉重新回到麓揚和水瑤的手上,如今兩枚玉的力量已經完全釋放掉,現如今也不過是兩塊廢玉,再也沒有涼意和暖意。
水瑤時不時偷看一眼走在最前方的麓揚便已經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