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事情也不再介懷，這個問題，其實她想過，遇上七七之後她想過也感覺過，包括先開始怨念的消失到後來怨念的重新燃起，廣陵也在思考心中怨念的這問題。
可最終她還是沒有明白，她輕輕搖頭：“我不知道，明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可是心裡一直都纏着一口氣，怎麼都放不下，怎麼扔不掉。可能這就是人的劣性？還是說這是我的劣性？”
“疲憊不堪還要強撐着去復仇嗎？”莫笑這樣問。
廣陵實話實說：“七七也和我說過這個問題，做到這個地步了是不是就可以了，如今天下大亂，或許那些人最終會受到報應。我已經做得很多了，可以不用走到最後一步，讓上蒼來決定最後，或許更有深意。”
“可是？”莫笑幫她說出那兩個字。
廣陵笑着說：“還是心裡有一團火吧，就把火就是滅不掉，那股恨和血性任憑再美的風景都沒有辦法消磨掉，確實是自己給自己的牢籠。”
“這或許是好事……”莫笑道：“如今天下世局如此，你想要做的事情站在一個和平的視角上看，是好的事情，對百姓而言是有助益的，若是沒有助益的事情，我們應該會是敵人。”
她點頭，風將樹葉吹的颯颯作響。
“你我應該算是一門，按道理我應該要叫你一聲師叔吧。”
“師叔？你若是這麼叫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畢方的徒弟了嗎？”
“你果然也是畢方的徒弟啊。”
莫笑道：“雖然拜入師門可自始至終都沒有那個天賦去學習畢方心法，最終只能讓閣主重新給我寫了一門心法。”
“竹門有很多心法，大部分都是淇奧寫的。”
“空山門的心法不是你寫的嗎？”莫笑道：“多年之後我們離開，這些心法依舊在世間，算是你們留給江湖的禮物？”
“空山門的心法確實是我寫的，不過也只是一般的心法，作爲輔助更好，若作爲真正的攻擊心法可能還需要很長時間的磨練吧。”
莫笑點頭，仰頭便是皓月繁星：“這樣的月色，這樣的安靜，回了江湖說不準就再也見不到了。”
“秋霜和馮特洸之間發生過什麼嗎？阿蘭是他們兩個的女兒，爲什麼兩個人如今又分開了？”
她這話一出口，莫笑便笑了：“你這丫頭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在襄陽城的時候我在城樓上遇上了馮特洸，他的樣貌和阿蘭很相似。一看就有關係，用不着猜。”
莫笑說：“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她也是喜歡他的，結果……怎麼說呢……”
林中唯有莫笑癡癡的笑聲和無奈的嘆息，他像是一個探勘旁人心事的幽靈，見過太多，品過太多，卻無能爲力。
廣陵想起莫笑曾經回答她問題時候的一句：“他們之間也是不太好的緣分嗎？”
不太好的緣分。
她細想過這個緣分的意思，也渴望理解這個緣分的意思，什麼是好的緣分什麼又是不好的緣分，緣分這種事情難道還要分真假，好壞？未免也太奸詐了。
莫笑聽到這樣的反問，心中也泛起怪異的情緒，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廣陵什麼叫做不好的緣分。
“你告訴我陰玉的主人是和陽玉的主人有緣分的，我問你是什麼樣的緣分，你告訴我不是什麼好的緣分，這個不是什麼好的緣分是什麼意思，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今日想來，怕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意思。可仔細想想……這世間的緣分好像不能憑藉好壞還區分。”
莫笑道：“有道理。”
“他背叛了秋霜嗎？”廣陵問。
莫笑說：“不是背叛，只是離開。”
夜幕下他娓娓道來：“那時候鳳凰谷逃出來的‘阿蘭’只有秋霜一個，她身上揹負了太多秘密，跋山涉水來到崑崙山求見閣主，閣主得知一切之後便留下了兩塊玉，秋霜也暫時在崑崙山住下，只是崑崙山那個地方你知道的，靜的像是一座死城。不過數月，她便下山去了。本以爲鳳凰谷的事情暫時休戰。閣主也去人間尋找能夠駕馭龍脈的高手，數年後閣主帶回來了淇奧，淇奧漸漸長大，十歲之時葉展也被閣主帶回，閣主將他們安置在如今的竹門，每年過去看他們一次。也就是淇奧遇上你的那一年，秋霜回了崑崙山，她說……她深愛的人離開了她，那個人知道龍脈所有的秘密，所以回來求畢方，她害怕那個男人會把所有的秘密昭告出去，他們要先下手爲強。”
廣陵點頭：“這也就是所謂‘畢方寶藏’‘陰玉陽玉’‘四匹麒麟’‘長生不老’這些傳言被流傳出來的原因？”
“是，爲了掩蓋龍脈這件事，這些傳言被創造出來。”
“後來呢？”
莫笑道：“後來？後來淇奧他們被叫道崑崙山中，其中的陽玉認了葉展爲主人，陽玉便由葉展保管，閣主本來的意思是陰玉陽玉永生不得相見，所以葉展在死前將陽玉送到我這邊，我又將陽玉送到洛非笑手中，非笑將那陽玉放置禁地。也就是這麼回事。”
“莫笑……”夜幕中她輕輕喚起旁人的名字，有些委屈的說：“明明是很多人半輩子的事情，在我們口中不過寥寥數語總覺得好可憐，也可惜。”
“可憐，我明白，那……可惜是什麼？我們都不過是旁人口中的一段聆訊而已。所以……人死了就真的什麼沒有了。”
廣陵笑了，問：“鳳凰谷很兇險，你不怕死嗎？”
“你不怕嗎？”莫笑不答反問。
“我一直都很想死啊。”似一聲嘆息：“你看，我沒有了家人，沒有愛人，失去了所有的朋友，還有一位摯友在我眼前死在炎炎大火之中，我每夜都被噩夢驚擾……我，一直很想死。”
雲兒被大風吹來，遮住了天邊的月，潔白的光被擋住，四周靜的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家都睡的很好，也都睡的很熟，沒有人醒過來。
廣陵輕輕道：“可我不後悔。”
莫笑的嘴角揚起一絲笑。
廣陵說：“我不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無論是遇見淇奧還是之後的那些苦難，你讓我重新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遇見。莫笑，你看多奇怪，明明痛苦的要死，明明被傷害的很深，卻還是不長記性，還是想要再和那些人遇見。你說我是不是太不長記性了。”
莫笑道：“不是。”
“真的不是？七七他們都說我是個不長記性的人，因爲傷口癒合了，就不會痛了，當時痛的感覺也就忘記了。我承認嘛，我確實不是個長記性的人。”
“你真的過過好日子。”
“好日子？”
“嗯，好日子。”
月移星轉，月升日落，日升月過。轉瞬之間。
雄雞報曉天下白……
鳳凰谷的星河消失了，一輪淺橙掛在地平線升起……
天亮了。
衆人醒過來是被魚香勾醒的。
莫笑和廣陵打了幾十條魚兒，正在燒火烤魚，外焦裡嫩……
衆人嚥了咽口水，立刻撲上去：“給我一條，給我一條。”
吃飽喝足衆人上路了。
鳳凰谷比他們想的要大上很多，還僅僅是外圍。
衆人往前走，秋霜指着前方的樹洞道：“從那樹洞過去，闖過巨樹林就能到鳳凰山中，巨樹林中有很多比翼鳥，多數都在沉睡，大家手腳輕一些，否則吵醒他們免不了又是一戰。”
“這裡幾乎很難進啊，爲何你們還要擔心龍脈被人帶走？”麓揚有些不解，他想着火山中的靈獸，又看着他們即將要進去的巨樹林，既然有這麼多難以抵擋的物種，爲何還要擔心會有人進來呢？
“當年……洛非笑他們就闖進去過。”莫笑道：“徐老爹，葉淺妤，天井，平花，他們就闖進來了。”
徐帆有些驚訝的回頭看着天井和平花仙子：“你們從前就闖進來過？”
天井道：“我們沒有走過火山，當時也是誤入這裡，巨樹林也是闖過，我們當時小心謹慎一隻比翼鳥都沒有吵醒，糊里糊塗的進去了。”
“前車之鑑，害怕還有會有人闖進來，所以他們纔會這麼謹慎，你明白了嗎？”莫笑道：“就像好像如今的我們一樣，即使沒有秋霜在這裡帶路，我想廣陵也必然能夠孤身闖入，以她的輕功就算是比翼鳥也不一定能夠追的上。”
秋霜道：“當年龍脈發生異動，林中的比翼鳥幾乎全都飛上天空，四處飛散，也不知道如今回來了多少。”
“鳥兒……”廣陵喃喃自語起來。
說起鳥兒，她就想到了在地獄之門中見到的那五隻神鳥，想起來便是一身雞皮疙瘩。
莫笑見她如此立刻笑道：“你可是想起來那五隻神鳥了？”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鳥兒作戰了。”
“那五隻神鳥你一人便制服了，確實叫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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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搖頭：“要說那神鳥真的是我運氣好，而且還有藍兒給我幫忙，不然我是斷斷不能擊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