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等待不是寂寞的苦修
所有未完的話或許只能留待之後去到淺霧嫋嫋的花朝城再言明。
而蘇翊提出的要求則是能夠再次入夢。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達成的事兒。
燕南渝願意將琉璃盞借與蘇翊，歸還之期另定。
似乎……終歸是沒有一個人能逃過命運的戲弄。
在雲岫站在金銀江岸時，如這般想着。
她的手指捻着一串檀木珠子，是那被遮掩在蘇翊的長衫同色的布帶子下的檀木珠子。
蘇翊說，若是有一天他不在這世上了，只望雲岫能夠我把這一串珠子帶到花朝城裡，給那曾經求過醫的暮涯。
是一般風景，兩樣心情。
這一卷到這裡就要結束了，故事還沒有結束，即將寫的是淺霧縈繞的花朝城裡發生的一系列故事，劃重點，一系列！
“師尊，塔木族的大神通可是選擇了後者？”
他不是她心中的神，從來不是。
降浥的手指隨意地點在了雲岫的印堂上，“孽徒。”
可是……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望着屋外濃稠如墨的天幕，過了半晌，他才慢慢地回過頭來對雲岫說道：“阿凜，懂與不懂，全在一念之間。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你想往前一步，還是後退一步？”
晚間，萬家燈火皆寂。
葉驚闌將蒙絡往馬背上一丟，蒙絡順勢攥住了繮繩，苦着一張臉說道：“馬車它不舒服嗎？”
能得降浥目送，這人好大的排場！
雲岫不以爲意。
這小姑娘當真是過着嘴癮，也不害怕她一氣之下端了她的小金庫。
那人劍眉微蹙，“不曾聽過這名。”
“是。”
“晚幾日進城。”風塵僕僕的他只想找一家客棧落腳，休養幾日，最好能夠等到雲岫一起去到花朝城裡。
……
“雲岫。”葉驚闌執起還在發神的女子的手，探上了她的腕脈，虛實交雜，上浮下沉皆無定數，但不至於忽而蓬勃有力，忽而氣若游絲。
失意者只見其中燕南飛，花凋零的落寞，孤寂，一寸一寸相思成灰燼。
雲岫跌坐在地上。
雲岫擡眼，一雙水霧迷濛的眸子裡倒映着一張不熟悉的面孔，她啞着聲音說道：“心常明，自可別紅塵。”
“師尊，容我做一件事。”雲岫趕忙起身，順着一個個供桌找了過去。
他試探着問道：“可是北疆納蘭。”
降浥不喜入世之人。
只聽得一聲喚。
葉驚闌冷眼睨着她，“我數到三，必踹馬屁股。”
身影留在遠處。
他的影子就像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自成攻守之勢。
“一切順利。”葉驚闌祝福道。
蒙絡暗暗罵着這人一路不肯停歇，苦了她一直在馬背上顛着，屁股墩兒都快被顛出四瓣了。
“阿凜。”聲音順着過堂的風飄來。
雲岫不住嚥着嘴裡殘留的血沫子，他的話說的很明白了，沒直言她不好好練功，整天想着不該想的事就算給她留了三分薄面了。
“如今不是這麼個說法了，速速報上名來。”那人還是未收劍。
終是一口鹹腥涌出，她的衣袖一橫，拭去了嘴角殘餘的星星點點。
還沒等到雲岫表達同意或是拒絕。
降浥沒再說話。
還是沒能瞞過他。
他的眉頭越發擰得緊了。
他是函胥山上的擎天之高柱，鎮海之磐石，有他在，便如神祇穩立，使這世間仰望着函胥山。
她面對着衆多魂燈。
得意者卻能望見燕飛時的青天白雲，山長水闊，花落時秋風颯颯，草木零落覆着的是新生的希望。
從屋外飛掠而入的慈眉善目的老者略沉吟，含笑喚着：“阿凜，多年未見。”
在函胥山山腳下。
“葉大人要去花朝城？”瀟挽湊了過來。
“不陪我走一遭？”葉驚闌衝緒風挑挑眉。
更不說別離之語。
蒙絡精神一振，輕輕踢了踢馬肚子，高聲道：“再會！”
這渺渺之音，使得她的心爲之一震。
終有一日會當如何……
一溜煙兒跑了。
短短的時間裡，蘇翊消瘦了許多。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蒙絡梳着拉車的馬的鬃毛，仰臉笑喚道：“夫人，該走啦。”
蒙絡翻着白眼。
指頭上的刀痕越來越多，新傷蓋過了舊疤痕。
無怨無悔。
降浥的兩指連點她幾處大穴，再予她一道力。
瀟挽頭一偏，後又覺這樣禮數不夠周到，她徐徐走到雲岫的跟前，微微紅了臉，道：“雲姑娘，纔剛歇息好，不再多留幾日？”
燕南渝昨夜已和他們道過別，世子爺繼被葉驚闌灌醉之後第二次醉倒，這次不同，是他自己主動求一醉的。
“去吧，緣到散時，多說無益。”
她還是轉過身，畢恭畢敬地作揖，“師尊。”
她嗤笑一聲，爲了萬古長青，這裡的人……又不會同松柏一般長生不老。
“我想沿着這條道返回去，到函胥山看看。”
她的師尊，就屬於高手中的高手。
山門在她眼前。
那人的手吃痛，手中的劍落到地上。
“我想去求一顆長生不老的仙丹。”雲岫答着。
果然被降浥收走了。
她燦然一笑。
她沒有多想。
“來者是誰。”
“阿凜，你的心境變了。”
降浥虛虛地邁出了一步。
“敢問閣下是哪位尊者座下的？”
“我是代我家亡故的小姐來看望師尊的。”雲岫說起“亡故”二字已沒了情緒波動，在她心裡，納蘭千凜就是一個亡魂罷了。
“師尊是如何發現是我的。”
她沒有回頭。
雲岫答道：“在幾月前，我曾在雲殊城裡，忽而悟了，分合有天命，有了因就有了果。我想做一個平凡的人，擁有平凡到極致的人生。但我不能，我的命數不該如此。”
這種等待不該被叫做孤獨之人寂寞的苦修，他已是做好了準備，要將這段空缺的光陰化作想念贈予遠方的她。
沒人管顧她的心情。
次日下山。
“心無旁騖，修行自是更上一層樓。”
緒風打橫抱起了這個想要湊熱鬧的姑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請。”斂了鋒芒，那人恭順極了。
有時，不明白比全數明白更加快樂。
雲岫猛然回首，供桌上的魂燈忽明忽暗，每一個燈上都有着人名，獨獨沒了她。
在雲岫踏過門檻的那一剎那，降浥花白的發已全白，仿若一下子老了十歲。
降浥沒有說完。
緒風淡然應着：“希望葉大人大喜之日我不會缺席。”
“阿凜，你走出了師門，就不該再回來了。師徒一場，緣分已盡，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替你收着你的魂燈。”
所以要同他分別，就悄悄地走，他裝看不見即可。
“你家亡故的小姐是誰！”守山門的弟子功夫不會太高，會淪落到當門童的人……想想便知是師門的棄子。
“多謝師尊成全。”
九月下旬。
以及，正站在她身側假意看風景，實際上……
總覺得雲殊城有哪裡不一樣了。
“大人，下次……慢些。”她喘着粗氣。
降浥揮揮衣袖，收了威壓。
他會等着她。
緒風擺擺手，“江楓城的事就這麼了了，我得回盛京城了。”
同年同月同日。
在松柏林裡一夜無眠。
他以口型說道：“我終是要做了那雲中客。”
她本想着在求證心中所想之後直往花朝城。
前面那人在距花朝城僅餘十里路處勒馬。
他不留人。
雲岫不知。
雲岫脣角的笑意更爲明朗，“若非如此，我今日不會站在這裡。”
雲岫勾起脣角，“當年的我，選擇了成佛。”
“我想站在原地。”雲岫錚錚有聲道，“極樂，煉獄，皆不是我所願，我想在人間，我想做一個人。”
雲岫輕彈指尖，一枚金針飛出，擊中了他的握劍的手。
怎麼瞧，怎麼怪異。
“葉大人，花朝城再見。”
他對這種沾惹了凡世煙火氣的人沒有一丁點好感。在他看來，打十丈軟紅之中過一次，便會有了五毒心——貪嗔癡慢疑，一旦有了五毒心，就會蠶食人的精魂，妨礙修行，造出惡業。
哪門子的夫人。
而在這段空缺的光陰之後，那些完整而又錯落有致的人生則是全數交予她。
馬上之人玄青色衣袍翻飛，他的騎術精絕，竟讓早他多時出城的小姑娘吃力地追在他後邊。
持劍的人可沒鬆動一絲一毫，他擡起下頜，鼻孔代替了眼睛來看人，“不知死活的螻蟻還妄想打探消息。”
葉驚闌望了望陰翳的天色，似要下雨，他找尋着最近的客棧。
他對蒙絡的要求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雲岫輕車熟路地打各種陣法之中穿行而過，這麼些年過去，還是沒有改變呢。
他的話在耳畔久久不肯散去，“阿凜，我無法渡了苦厄，卻能予你成全。天命難違，不代表不可違。終有一日……”
一人由江楓城策馬而向花朝城。
不可說，不可說。
老者的周身罡氣已瀰漫至屋裡每個角落，鎮壓住了她運轉的真氣。
由不得她多想。
“一。”
劍尖直指雲岫的眉心。
琉璃盞的光彩黯淡了。
她握着手中的雲輕劍。
雲輕劍出鞘，寒芒一閃，倏而回鞘，“小姐遺物。”
“但望如此。”
猶記金銀江上，粼粼的波光。江堤上三五成羣的嬌女子以團扇遮羞。
雲岫得了狗爺的“穿山”秘法——地圖，到雲殊城這一路十分順當。
江湖之中不乏高手，只缺少高手中的高手。
降浥彈彈手指，供桌上的魂燈紛紛閃爍不定。
當他真數上了數的時候，蒙絡的眼睛都瞪大瞪圓了，沒想到還來了真格的！
“二。”
雲岫強撐着。
“師尊倒是精進了不少。”
緒風稍一愣神，“難道雲姑娘也想要上邊的老怪物們的指點一二？”
在一個微藍火光的魂燈前站定。
他尚存一絲清醒時對葉驚闌說了一句話——天地之間，四海之內，何處不可留人，也無一處可留人。
雲岫想要寬慰他一番，腹中有千言，有萬語，凝成了一言——安好。
她揮着馬鞭，有氣無力地揚起，落下。
“塔木族”三字使得降浥動容。
雖說只是師徒一場，但降浥待她不差，一向不差。
“納蘭。”
雲岫的脣色泛白。
緒風對多年至交葉驚闌很是冷淡，他頷首說道：“一路小心。”
還有花紅柳綠處總是問着別人“你爲什麼不怕我”的柳無色。
“很快就會再見的。”他不同她說告別的話，因爲知曉始終會重逢。
降浥對她的異樣毫無察覺，不，是毫無心思收了他的罡氣，他享受着這種不費力的壓迫。
他又是一笑，“雲姑娘恐怕不需要了。”
也許他只是見慣了那些來求“仙人”指點的江湖客，他待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
“花鈿。”她本就打算頂着花鈿的名頭回師門。
包括鏡湖邊上的塔木族，多數是參照着函胥山的生存之法定下如何“擇優”。
降浥平靜地看着她，“阿凜，當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所有，又有什麼意義呢？糊塗一世，聰明一時，比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更好。”
而時序變遷裡，燕去，燕歸來，花謝，花重開，在每個人眼裡都是不同的。
“你要知道，哪怕你是廟堂上的女帝君，我也是不待見的，更遑論你還不是她，你已經‘死’了，你無名無姓，就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
“現在的你，站在原地，一身武功去了半數。”降浥冷冷地說道，“你不如自斷筋脈，來得更快些。”
“你當年可不是這麼回答的。”
“當你的死訊傳來，我立馬看了你的魂燈，一分精魂還在，你又怎會真正的死了？”降浥就着蒲團坐下，“花鈿老早便回來過，被我攔了。我就是在等你，你說，我怎會發現不了頂着她的名頭回來的騙子？”
快步離去的是這一對奇怪的組合，捕快和賊……
但她還是沿着官道去了一趟江楓城。
暮去朝來，朝朝暮暮，無人可解其中因果，無人能躲過更迭之命。
雲岫記得屋子外的樹林繁密，其間多是松柏，入秋仍是未改的青綠。
雲岫咬着脣，不答。
“如何證明。”
“若是可以，請雲姑娘爲我也求一顆。”緒風拱手一禮，“我想嚐嚐仙丹是個什麼滋味，而後不枉此生。”
途中所遇弟子不禁爲她側目。
“功夫沒長進。”
花朝城結束後，就是我和大家等了這麼久的盛京和神棍寶寶秦知年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期待，哭唧唧）
開文到現在，七個月了，我從不後悔寫的每一個文字，我也很希望讀過我所寫文字的人不會後悔。
這本書的話，我會寫的番外不多，應該就是雲岫最想過的生活。
如果有想看誰誰誰番外故事的請移步評論區哦~（狗作者立個flag——我會全部滿足）
好了好了，要是沒人和我知會一聲的話，我下次再問一次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