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牆頭草，兩邊倒
次日。
日上三竿。
葉驚闌的屋子裡依舊沒動靜。
蹲在院子裡啃完了今日份早點的蒙絡躍上了牆頭。
她往胳膊上蹭了蹭手指上沾染的油膩，順道橫過衣袖擦了擦嘴。
而後覺着無趣，兩指一捏，拔了牆頭上好不容易頂着冬雪長起來的草。
她似與這草有深仇大恨，拔了之後還狠狠地“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兩邊倒！”
不知是在罵草還是指桑罵槐地說着誰。
蒙絡的手一捻，草從中斷了。儘管草分成了兩節，她仍不肯放過它，又用指甲掐出了好幾個小段。
蒙絡腳一蹬便往下跳，金不換探出手拽住了蒙絡的衣袍。
天知道，他本是提着笤帚在小徑上左戳一下，右招一下，十分閒適。這就是他每日要做的活兒。
“清秋，清秋……”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呼氣，惹得她耳根子發癢，“你爲何不肯爭一爭那位置，若以你的聰慧，得三公支持是不在話下的。”
蒙絡一拉下眼瞼，吐舌，做了個怪臉。
跨過了門檻。
小姑娘的心思少，喜怒哀樂都呈現在臉上，笑便是笑，哭便是哭。
再不來管管這小姑娘，晚些時候被唸叨的準是他。
金不換素來喜歡這麼清閒的日子。
不然……
高世揚原本是反對奉旨成婚，兔兒一樣膽小的皇女娶回家除了供着還有什麼用處？畢竟無人敢拂了皇家的面子。
成親之後的日子和古人寫在書中的故事無異，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如此種種，在他看來，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金不換別開臉，似笑非笑。
“世揚，謝謝。”
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金不換慌了神，掐指算着葉驚闌回府的時辰，再一想到才歇息了這麼一會兒，趕忙阻攔蒙絡，“小姑奶奶，你別去吵吵啊。大人今兒個一大早纔回府呢。”
但高世揚認爲，“聰慧”二字並不足以概括元清秋這個人。
“世揚，你是司徒大人的孩子，我是他的兒媳，很多事不能容你我亂言。而且三公向來是關係極佳，走得近些也無可厚非。”
“無趣。我去找大人。”
“大人，日頭已高，再不起，恐是曬屁股了。”
無人迴應。
“嘿？”金不換一拍腦袋，“大人去哪裡了……難道被採花大盜給偷了去？”
“清秋。”高世揚將一件大氅披在了元清秋的肩頭。
眼波流轉，脈脈情意。
元清秋不僅不是他想象中的需要攀附着旁人才能活下去的菟絲花，相反，她是一個堅強且獨立的女子。哪怕帝王之位上已然坐了一個人，高世揚也覺着元清秋纔是最適合坐龍椅的人。
而經歷了斑斕萬象的人，的確是成長了，可也忘記了如何恣意地過活，直至哭不是哭，笑不成笑。
……
蒙絡趿拉着鞋子，走兩步頓一下，表情彆扭，沒人知道她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元清秋望着橋下爲她投下的吃食游來游去的魚兒，笑了笑，“做一個傀儡皇帝嗎？世揚，我能活下來已是不易，何必爭那勞什子帝位？”
“瞪着我作甚？”
在她跳過門檻的同時，金不換聽得一句“我怎會和牆頭草慪氣？和他慪氣豈不是丟份了？”
“大人！”她急吼吼地喊道。
高世揚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我原以爲你是不甘心的，不然我是不會同我父親說那些話的。”
金不換跳上了牆。
蒙絡覺着奇怪，小心翼翼地推開了裡屋的門，再一步一步地靠近牀榻。
元清秋聰慧。這是在俗人嘴裡傳得神乎其神的言論。
他只能捏捏拳，咬咬牙，將此事作罷。
元清秋將手中的魚食盡數投入水中，引得魚兒爭奪。
她可不管金不換乾瞪眼，腳底抹油，發起最後衝刺。
金不換虎軀一震，連忙循着聲源跑了過來。
蒙絡嘀咕道：“要是有采花大盜能帶走大人，這盛京城最出名的小倌就是他了。”
蒙絡巧妙地褪去外袍，任由金不換抓了一件衣裳在那乾瞪眼。
元清秋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汲取着他手上的熱度。
還是無人迴應。
他怎會在娶了元清秋之後仕途如此平順？
“清秋，清秋。”高世揚環抱住了她的腰身，耳鬢廝磨，“父親最近和另外兩位大人走得很近，是否太過惹眼了？”
可在他和元清秋四目相對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淪陷了，被這兔兒一樣的十三皇女俘獲了心。
“說的也是。”金不換“嘿嘿”兩聲。
今日的蒙絡像是嗆了一口辣得不行的辣椒，見誰都想噴一口辣氣。
“不敢不敢，咱就灑掃下院子，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啊。”金不換打着哈哈。
她擡手揉着腦袋上乍起的大疙瘩。
長袖一拂，牆頭草支離破碎的殘骸落到了地面。
蒙絡回頭，剜了他一眼，“什麼也不能問，什麼也不要說。”
“咣。”蒙絡的大頭撞上了結實的木門。
在盛京城裡，春夏兩季遠比秋冬兩季長，或者說地處南方，很少有秋冬之感，百草枯折，萬物凋零這一事是少見的。秋季三月，多是象徵性地掉幾片葉子，到了冬月，府中的樹掉落的葉子就更少了。
他的輕功不大好，但這院牆並不高。
金不換倒羨慕起了蒙絡這樣隨性的生氣。
仰起頭的金不換正欲罵罵咧咧幾句，又想到蒙絡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逞了口舌之快還不一定能讓自己快活起來，興許下一秒快樂變了味，成了道不盡的辛酸淚。
蒙絡的小腿兒晃盪着。
在橋上看魚的元清秋忽感肩頭一重，回眸。
她坐在院牆上，雙手撐着腦袋，盯着下面一臉苦相的金不換。
空無一人！
蒙絡對着門外大吼：“金不換！”
“你最近幾日和蒙歌慪氣了？”
“小祖宗，你要去哪兒？”金不換在蒙絡身後叫住她。
金不換望着被褥枕頭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我牀榻，想得出神。
她攜着高世揚的手回了房。
兩隻鸚鵡偏着頭張望面有愁色的元清秋。
“世揚，你切莫忘了，還有個元清澗。”
“他？”高世揚輕蔑一笑，“披上龍袍也不像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