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上午時分,李垣關上院門,往院務堂走去。
“你要離開武院了?”院務堂的執事很驚訝。
“是啊,我要外出歷練,一直佔着院子不好!”
李垣將符紋胸章、院子陣牌等物,推到對方面前。
“想好加入哪一家宗門了嗎?”執事問。
“暫時還沒有決定,歷練兩年再說吧!”
“是啊,以你的天賦和修爲,晚兩年加入宗門,沒有絲毫影響。”執事感嘆道。
他幫李垣辦完了手續,遞給他一枚黑色通行牌。
這是一次性的通行牌,可出不可進。
李垣以後再來武院,必須通過申請,才能進入了。
他拿着通行牌,大步往門口走去,無人送行。
四年過去了,程慧、馮茜茜已經返回丹霞門,唐文宇去了青雲門。
盧飛、王向川、王伯欽、項巧蓮、韓澤田五人,全部加入了刀宗。
他們被刀宗的強者悄悄帶走,據說安置進了一座秘境中,不修煉到觀星境,不許出來。
這是刀宗高層的決定,李垣只能爲五人默哀一下。
如今留在武院的,只有包鐸一個人,他的修爲提升迅速,已經進入上院。
李垣昨天跟他見面時,他說準備加入鑄器門,因爲錢途廣大。
這麼強大的理由,李垣自然鼎力支持。
唐天德和王興道,兩年前就已經離開武院,結伴外出遊歷去了。
李垣仇家太多,爲了不給他們招惹麻煩,一直沒去拜訪兩人,心中略微有些遺憾。
將通行符交給門口護衛,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激活了傳送符。
與此同時,胡汜和楊梓僞裝成冒險者,離開長京,前往遙遠的神道城。
他們招攬的手下,大半個月前已經出發了。
公主府內,龍曼君抱着李蘇華,“爹爹走了,過些日子,咱們去神道城等他!”
“好啊”,李蘇華興奮地拍手。
李垣外出遊歷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便傳到了所有“關心”他的人耳中。
一道道命令發出,成千上萬的密探行動起來,組成一張大網。
黃昏時分,萬里之外,玲瓏國的荒野中。
李垣一步跨出,身影憑空消失,出現在數十里外的山頂上,接着又到了百里外的樹林中,真正的縮地成寸。
“金遁術比土遁術的消耗大了許多!”
李垣倚靠在樹幹上,隨手凝結出一個水球扔進口中。
大地之中,金屬成分隨處可見,金遁術就是化身金息,進行遁行。
但是跟無處不在、厚重充沛的土息相比,金息太過不均勻,限制了遁術的發揮,消耗也遠超土遁術。
但是金遁術在地面移動,不像土遁術那樣,容易受到地下護陣地約束,行動更加的自由。
李垣收起水壺,一步邁出,到了數十里外的大河中,河面蕩起些許漣漪。
他身影驟然消失,漣漪尚沒消失,人已經出現在數百里外的峽谷中。
“還是水遁水和土遁術更加可靠!”
李垣站在水面上,手中提着一條大魚,身上沒有一絲水珠。
辟邪劍殺死了天劍門的水屬性武者,剝奪了對方的水屬性本源。
他煉化之後,獲得了水遁能力,比原主更加強大。
“剝奪別人的靈體本源,秘術來得輕而易舉,若是再多幾個,豈不是就能湊足五行遁術了?”
李垣心情暢快之餘,產生了一些熱切的想法。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掐斷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爲了掠奪靈體本源而殺人,跟自己厭惡的那些人又有何區別?
“修爲提升太過迅速,弊端終於顯現出來了!”
李垣心中警惕起來!
以他的性格,本不應該產生這樣的妄念,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他的身影憑空消失,出現了百里外的水潭邊。
颳去魚鱗,扒去內臟,抹上鹽粒和一些調料,激活一枚火符,就這麼拿在手中烤着。
一條山貓嗅到香味,悄悄地跑了過來,藏在草叢中偷看,垂涎欲滴。
李垣填飽了肚子,將剩下的半截魚扔給了山貓。
身上霧氣涌動,異味全部消失,衣衫煥然一新。
他面部快速蠕動,變成了一張中年人的面孔,普普通通,平淡無奇,修爲也變成了凌雲境中期。
翻山越嶺,往西南奔行。
午夜時分,李垣忽然轉頭看了一眼,跟着一步到了百里外。
小鎮的燈火全部熄滅,鴉雀無聲,郊外的莊園中,卻烈焰升騰,殺聲沖天。
莊園中心的空地上,手持金色長槍的錦衣大漢,正在跟一個頭發披散,繫着紅綢的持槍大漢廝殺。
這兩人都是凌雲境巔峰的修爲,使的都是以命換命的招式,戰鬥場面異常激烈。
數十個男女拿着武器,正在追殺莊園裡的人,男女老幼都不放過,手段兇狠殘暴。
突然,一個矮胖的青年男子,從一個奔逃的女子手中搶過嬰兒,狠狠地摔在地上,跟着揮刀砍死了女子。
李垣大怒,立刻就要挪移過去,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連成,你真的要趕盡殺絕?”
錦衣大漢驀然跳開,長槍指着對手厲聲怒吼。
“趕盡殺絕?”額頭繫着紅綢的大漢,滿臉的煞氣。
“二十年前,你們爲了搶奪飛龍槍,滅我滿門一百八十三口時,我父親也曾這樣問過你,你可還記得怎麼說的?”
大漢說完,長槍幻化出密集槍影,再次轟向對手。
“我三弟不會放過你的!”
錦衣大漢勢若瘋虎,憤怒反擊,但是明顯力有不逮。
“你說周子安嗎?他正在冥間等着你們呢!”
對手一槍將他砸飛出去,冷笑說道。
“你殺了子安?”
錦衣大漢心中驚恐,膽氣喪失,轉身逃竄。
披髮大漢扔出一枚銀球,擊中了他的背心。
銀球轟然爆炸,錦衣大漢身體支離破碎,一命嗚呼。
披髮大漢緩步走去,撿起地上的金色長槍,雙膝跪倒,放聲痛哭。
山莊中的殺戮還在進行,李垣已經沒了出手的想法。
他默默地轉身離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湖邊,在水邊的岩石上坐下。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心情極爲低落。
滅人滿門的事情,在這個世界時有發生。
通常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很難說清楚誰對誰錯。
李垣先前滿心殺機,差點出手。以他的修爲,能輕鬆殺光披髮大漢等人。
但是錦衣大漢等人爲了一件法器,滅人滿門在前,別人滅他滿門在後,這是冤冤相報,外人沒理由干涉。
“人心難測,事情錯綜複雜,若是仗着實力任性而爲,遲早會犯下大錯!”
李垣暗自警醒,自己不是疾惡如仇,而又明察秋毫的判官,不能動不動就熱血上頭。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情全貌,若是不弄清楚狀況胡亂出手,指不定就成了助紂爲虐了。
就在這時,湖面突然水花飛濺,一條體型龐大的鱷魚衝出水面,張開大口朝他咬來。
李垣冷笑一聲,五指如鉤,抓住鱷魚的鼻子,將它拖到岸上,嘴巴按進土中。
鱷魚猛烈甩動身體,跟着用力翻轉身體,卻就是掙脫不開。
李垣揮舞拳頭,一拳接一拳地砸下。
不下殺手,純屬發泄。
雖然如此,鱷魚的腦骨還是很快被打碎,四肢僵硬、停止掙扎。
正在游過來的其他鱷魚,呼啦一下鑽進水中,逃得無影無蹤。
李垣站起身,看着鱷魚的屍體冷笑道:
“想吃我的肉,這絕不會殺錯!”
他甩了甩手,一步跨出,消失無蹤。
三天後,沙洲國北部,一個山洞中。
李垣和彥沙並肩而立。
彥沙是觀星境巔峰,身材修長,白淨斯文,看起來像一個文弱書生。
兩人面前的大石上,放着一具赤裸的男子屍體,身體腫脹,佈滿血點。
這就是被毒王蜂蜇死的張鋒。
李垣端詳張鋒的體貌特徵,全身骨骼發出微響,氣息也隨之改變。
眨眼之間,他身高矮了兩寸,完全換了一副面孔,修爲也變成了登山境中期。
彥沙打量了一下,“眼神再陰鬱一點,氣息再收斂少許!”
過了一會兒,他豎起了拇指,“天衣無縫!”
“前輩還有何吩咐?”
李垣聲音變得低沉,神情帶着一絲冷漠。
“不要叫我前輩!”彥沙擺了擺手。
對這位殺了好幾個虛空境強者的狠人,他可不敢託大。
“若是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彥大哥吧,叫道友也行!”
李垣從善如流,“彥大哥,還有何吩咐?”
“你暫且留在此地,到了八月十八,持這枚玉符前往沙洲武院,跟他們一起前往青雲門!”
“好!”李垣接過玉符。
彥沙看着張鋒的屍體,表情複雜。
“這孩子性格堅韌,毅力過人,是一個好苗子,可惜命運多舛!”
說完,他取出衣衫給屍體穿好,整理一下遺容,往屍體上扔了一枚黑符。
光芒閃爍,張鋒的屍體完全消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兩人離開山洞,拱手道別。
李垣趕到這裡後,花了整整兩天時間,跟着彥沙暗中辨認張鋒的熟人,瞭解那些人的行爲習慣。
張鋒生活的前山村,一共只有五六十口人,人際關係非常簡單,記起來並不困難。
張鋒的家在一個小山頭上,最近的鄰居都隔着百丈遠,有點離羣索居的意味。
李垣推開院門,裡裡外外仔細打量。
傢俱和生活器具雖然簡陋,卻收拾得井井有條。
看得出來,張鋒是個非常自律的人。
走進房中,李垣除下乾坤牌和手鐲,從衣箱中取出張鋒的衣衫,換掉自己的衣衫。
他坐在石牀邊上,猶豫了一下,從手鐲中取出一個仕女瓶。
仕女瓶是一件儲物神器,只有五寸高,雪白如玉,散發着夢幻般的光澤。
這瓶子是從烏拉爾體內取出來的,李垣心中覺得膈應,一直沒有煉化。
現在卻不得不動用它。
張鋒只是一個窮山村的少年,身上不可能帶着高階儲物器具,一旦暴露,必然會引起別人懷疑。
李垣用一團太陽真火,包裹住了仕女瓶。
幾息過後,瓶中響起一聲微不可聞的慘叫,仕女瓶隨即黯淡下來。
李垣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是烏拉爾煉化在仕女瓶中,充當器靈的一絲神魂,也是其復活的一線生機,如今算是徹底斷絕了。
他改用玄火淬鍊。
半個時辰後,仕女瓶恢復光澤,並多了一絲莫名的靈性,傳來一絲親暱的情緒。
“原本的器靈恢復了,不知道長什麼模樣?”
檢查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問題後,將儲物手鐲和乾坤牌收入仕女瓶中。
手邊只留下一個符袋,這是張鋒的遺物。
他出了房間,走進廚房,取下牆上的繩索和斧頭,朝山上走去。
家裡柴火不多了,需要砍些回來了。
“張鋒,出關啦?”
一位老人迎面走來,主動跟李垣打招呼。
彥沙僞裝成張鋒時,怕露出破綻,閉了一個多月關。
張鋒以前也經常這樣,因此沒有引起鄉鄰們懷疑。
“五叔,我出關了!”
李垣淡淡地說道,站到山道邊上,讓老人先過。
張鋒就是這種性格,老人也不以爲意,下山去了。
李垣走了二十多裡,來到一處山坡,地面有長期練習武技的痕跡。
一頭上千斤重的大野豬,轟隆隆地衝來,長得跟小牛犢似的。
李垣看着野豬,也不動彈。
野豬在他面前站住,伸頭嗅了嗅他的氣息,圍着他興奮地直哼哼。
李垣心中鬆了一口氣。
四年前,張鋒從豹子口中救下了一隻小野豬,然後精心照料,長成了如今的大野豬。
他性格內向,沒什麼知心朋友,這頭野豬是他唯一的夥伴了。
野豬嗅覺特別靈敏,都沒有發現他是冒充的,這讓李垣對化形術和化境術,又多了一份信心。
他按照張鋒的習慣,給野豬撓了一會兒癢癢,跟着皺起了眉頭。
野豬跟原主張鋒有因果交纏,如今已經中斷了,跟自己的是一份新的因果。
一旦有人用因果術查探,很容易發現問題。
“難道殺了這頭野豬?”李垣搖了搖頭。
村裡的人都知道,這頭野豬是張鋒養大的,不會來獵殺它。
這一帶也沒有大型猛獸,野豬沒有天敵,若是突然消失了,以後有人追查,很容易引起懷疑。
正邪宗門情報組織的厲害,李垣可是親身領教過的,因此不敢有一絲僥倖。
“只能多花一些力氣了!”
他點了一下野豬腦門,野豬立刻進入了夢鄉。
雙手緩緩結着手印,莫名的氣息籠罩了野豬。
野豬身上斷續的因果線,一點點地延伸過來,跟他糾纏在一起。
惡靈谷中,鬼魔殷龍擡頭遙遙望來,目光有些驚訝。
他沒有傳授李垣因果轉嫁之術,沒想到李垣僅僅看了一次,竟然就學到了一絲門道。
“未來的星空中,必定會留下你的傳說!”
鬼魔擡手結了幾個手印,李垣的腦袋中就多了一絲記憶。
他吃了一驚,隨即發現沒有危險,立刻仔細翻閱,原來是完整的因果轉嫁術。
“這手段,還真是奇幻莫測!”
李垣站起來,朝惡靈谷方向行禮,用心神說道:“多謝前輩授法。”
殷龍沒有搭理他。
李垣也不以爲意,琢磨了一會兒,重新開始結手印,這下輕鬆了許多。
野豬醒了過來,疑惑地看了看李垣,然後舒服地閉眼哼哼。
李垣可不會一直給它撓癢癢。
他走到一旁開始打拳,待到天快黑的時候,取出一塊幹餅餵給野豬。
這是固定的程序。
野豬吃掉幹餅,鑽進山林中不見了。
李垣砍了一大捆柴,扛回了家,開始燒火做飯。
前山村雖然貧窮,卻寧靜祥和,與世無爭。
他在這裡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有些樂不思蜀。
可惜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到了八月上旬,該動身去沙洲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