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船舷的圍欄突然拔高,也不知從哪裡變化出金屬柵網,將整艘船包裹成閃着耀眼光芒的織繭,對於可能引發排山倒海之危境,船上也早有對策,這是爲了防止人員掉如大海的保護xìng措施。

船尾本來空蕩蕩的甲板上被突兀出現的金屬塊霸佔,冒險者只來得及看到甲板翻起,這些似乎沒什麼作用的沉重物件就成爲了擋路的累贅擺設。不過此時已經有老頭持續從船艙裡跑出來,他們倒是熟門熟路,各自找了個位置,從側面翻出塊擋板熟練地加固一下,便即落座。

這些金屬塊卻是簡易的摺疊型座椅!

當然,這些臨時xìng的設施使用起來並不舒適,現下風起浪涌時還會硌疼屁股,然而大戰在即之下,誰還有心思念及這個,無不把注意力的焦點投在了那個令人心悸的黑點上。除了不可或缺的緊要位置之外,其他成員都集聚到了船尾甲板上來了,若不是船本身以金屬爲材質,因而自重甚巨,說不準就會因爲重心後移翻船了。這些簡易座椅的及時出現爲維持秩序奠定了物質基礎,很顯然老頭們出航前都已經演練了多次,出了艙門都是直衝自己的座椅。

這些座椅竟然都是編了號的!

無論斯爾也準備去搶佔一席之地,被年輕法師眼明手快一把拉住。

“別去打擾人家,那些位子都是經過jīng心設計的。”

艦船設計建造時充分考慮了各種突發事件的應對方法,危機來臨時躲在金屬堡壘中坐以待斃顯然不可取,每個船員的力量都有可能成爲扭轉頹勢的關鍵,所以根據個人的特長編排了這些最適當的座位。

“這邊來坐。”組長招招手,他兩旁的座位赫然還是空的。

“這裡沒人來麼?海景極佳啊。”奧迪那瑞也不推脫,挨着組長坐下,好奇地打量着突然出現的椅座。

老頭還熱情地爲他們演示設備的使用,這些簡易的摺疊座椅一旦裝配得當還是非常堅固的,而且椅背後還能抽出兩條皮質扣帶,通過靈活地調整位置,可以把人牢牢地固定。無論海上如何波濤洶涌,坐在椅子上絕對安穩如山。

“這是客座,待在船上最高決策人邊上也能夠得到更多的照顧。”組長拍拍椅座,“這裡的位置可是全體成員注目的焦點啊。”

冒險者們的座椅緊靠着防護柵欄。畢竟是決策者身邊的位置,需要總覽全局,視線開闊的極佳所在,入眼就是一片蔚藍,惟獨中間有一個跳躍的黑點破壞了海天間的和諧與安寧。

黑點快速地規律xìng竄動,只是跳動一下就漲大一分,漸漸地就顯露出原本那海中巨妖的兇悍霸氣。原來這海巨妖已經改變了行動的方式,如同蜻蜓點水般在海面上飛竄,只是每每躍起,身後就暴起沖天的水幕,每每落下,又掀起滔天的海浪。

即便如此,卻依然無法一窺這兇獸的全貌,它的大部分身體依然還是潛藏在汪洋大海之中。

“該死,差點又忘了,這兇物最擅長的泅水之法倚仗的並不是它那幾條觸手啊。”組長一拍腦袋,“看來動力槳也是比不過它的了,還是得另外想辦法。把魔晶動力炮安置在炮位上!”

隨着一聲令下,靠近船舷的甲板又被齊齊翻開,露出埋於其下之物。居然是一根根鋥亮的金屬軌道。

原來如此,我說呢怎麼那兩門大炮須臾間就不見了,的確,藉助這軌道的力量搬動重物還是很方便的。

年輕法師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設計中的巧妙之處。

魔晶動力炮是以能量爲彈藥的強力武器,想當年帝國討逆之戰中,最後那皇叔大勢已去之時,手下只留存數千心腹,卻憑依着dì dū城防裝備的魔晶動力炮硬生生阻擋住城外聯軍幾十萬人馬。要知道,當時還是皇太子身份的聖皇艾德弗卡茨統帥的聯軍可以算是彙集了整個大陸的軍事力量,但凡智慧開化的種族早就發現了這場大戰背後的真面目,無不派遣族中jīng銳趕赴聖皇太子手下聽命,可以說在最後的決戰中,奇術異能各顯神通,卻依然奈何不了那遍佈城牆垛口上了巨炮,若不是奧迪那瑞那位神勇無匹的先祖借亞神器龍息戰戟之力,獻祭生命爲代價破開dì dū之城牆,這場曠rì持久的戰爭還不知道要拖延至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這種以一擋百的神兵利器不同於普通的火藥武器,只是以消耗能量爲動力,然而能量湮滅產生的破壞力可並不比火藥爆炸小啊,因此作爲引導裝置的炮管無不鑄造得極爲厚實。開玩笑,火藥炸膛最多禍及周圍,但若是能量失去了控制,誰也猜不到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災害。這還只是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到的表面文章,其實能量武器的結構遠遠比簡單的火藥武器複雜得多,導引能量的魔法陣、爲了保護這魔法陣而附加的防禦法陣、調節能量輸出樞紐法陣……發揮重要功能的關鍵結構雖然只不過是些符號,但它們卻是需要以天下各種奇特材質爲介導,這些材料林林總總湊合到一起的結果就是魔晶動力炮的重量超出同體積金屬十倍有餘,移動這弒殺兇器絕對不是件容易的活,可是那一天孤島探險回程時,只是登船的那麼短短一刻,兩門伺機待發的魔晶動力炮就好象泡沫一樣消失了,實在是耐人尋味。不過今天終於真相大白了,原來卻是這些滑軌的功勞。

果不其然,正如年輕法師所猜測的那樣,那金屬滑軌剛剛準備妥當,座艙兩邊的牆壁突然裂開了縫隙,打開了兩道暗門,只聽得隆隆做響,居然滑出四門金屬大炮來。

不是兩門,而是四門,看來上一次還是有所保留,然而海巨妖克拉肯的兇殘卻避得組長拿出了全部的家底。

魔晶動力炮順着滑軌移動到預設的炮位,固定扣死鎖、附屬固定支架入位、控制設備連通……各種功能xìng裝置依照既定的程序經由機械臂的cāo縱有條不紊地安裝着,就好象變魔術一樣,只是眨眼的工夫就準備得一應俱全。這炮臺才搭建完成,左近的一排金屬椅子就滑過來,幾個老頭齊齊坐定,不用問也猜得到,就是負責cāo縱魔晶動力炮的炮手了。

只是人數好象多了些。

奧迪那瑞看着這羣圍着四門大炮團團打轉的老頭們,直犯嘀咕:“需不需要這麼多人啊,照這個樣子,若是再多裝幾門炮的話,全船的人都得上場服侍它們了,這船還開不開啊。”

其實是地方太小了,這羣老頭一折騰就把炮臺位置給填滿了,奧迪那瑞所在的貴賓位就在旁邊,好幾次看到撅起的屁股從眼前擦過。

“你當這魔晶動力炮是普通貨sè啊,cāo使起來可比常規的火炮複雜多了,而且他們也不是專業的炮手,盡接受理論的培訓了,實踐cāo作的次數並不比你多多少。”組長解釋道。

奧迪那瑞已經從中找到好幾張熟面孔,很容易就理解了組長的話。這船的容積有限,又需要裝載大量物資,能夠縮減的就只有搭載人數了,可偏偏還要添上自己一隊臨時乘客,實在令選擇船員成爲了頭大的難題,技術要求含量不高的炮手就成爲了犧牲的首要目標。依照調配者的設想,以優雅白鳥的高速,能夠追上它的敵人可不多,反正此次航行的目的並不包括攻城掠地,哪裡有供給炮手發揮的機會,就算打不過,逃跑還不行麼。

誰也不曾預料到,會遭遇今天這種非得鬥個你死我活的局面,眼下掌握着完全人員xìng命的居然是一幫子充當業餘炮手的老頭。

不過雖然只是臨時充數,老頭們還是擺弄得有模有樣,很顯然,爲了應對那極小概率出現的意外而臨時培訓的效果突現出來了。

“報告!所有檢查完成,炮組裝載無誤。”一老頭肅謹地跑到了組長面前。

“充能,百分之一百。”組長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

“是!”

又一輪忙活開始了。

“可是,這樣的能量消耗太大了,我們必需保留點存餘纔是上策。”司庫老頭提醒道,他居然也混在了炮手組中。

“我心裡有數!”組長一揮手,意思就是幹自己的活,決策之事還不需要你來cāo心。

其實炮組搭建完成之後,剩下的工作就簡單了,也包括爲動力炮充能,能量通路早就已經連接,只需要調撥開關,能量就會源源不斷灌輸到大炮中去。

動力炮使用的是能量,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魔力水晶才能供給這殺戮利器足夠的能量,所以它纔會被稱爲魔晶動力炮。但是,能量源與使用裝置最好不要貼近,尤其是數目巨大的能量更是危險,這已經是血的教訓得到的經驗,就是爲了避免兩者間產生料想不到的意外,所以魔晶還是被貯存在庫房,通過特殊的提取裝置產生能量,並且經由預設的通路傳輸給魔晶動力炮。雖然多耗費了幾道程序,卻提升了整體的安全xìng,也算是比較穩妥的方法。

能量通過預製的通路輸注入魔晶動力炮之中,那些特殊的管道就好象是燈光照耀下的水晶發出眩目的光芒。不過更加奪人眼球的還是那幾門臨時架設起來的魔晶動力炮,本來還是鋥光瓦亮的金屬塊,此刻卻顯現出一個個古怪的符文。這符文就好象是冒險者團隊在冰凍高原上傳送法陣裡發現的一樣,個個古樸卻又似乎潛藏着可怕的力量,即便只是看看都能感覺到其中的驚人殺意。

“這玩意是真物啊!”奧迪那瑞顫抖着聲音問道,眼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組長,試圖在老頭的臉上找到答案。

dì dū“與龍角力”城牆上架設的魔晶動力炮在帝國討逆之決戰時曾經令聯盟軍吃盡了苦頭,這場屠戮也是人類歷史上首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規模使用此等大殺器,也讓全大陸的智慧生物見識到了人類智慧結晶的可怕力量。不過此後不久,裝備在dì dū城牆上的動力炮就被紛紛拆卸下來,僅留下幾尊充當dì dū門面形象,然而就是倖存下來的武器也被切斷了能量供給系統。關於當時聖皇艾德弗卡茨爲何做出此等決策,並沒有確切的記載留存下來而因此成迷,即使今時今rì還有衆說紛紜的猜測流傳。其中比較可信的不外乎幾條,一說聖皇哀痛死於動力炮之外的親近好友衆多,視其爲不祥,令拆卸之;又一說,當時聖皇一力推動簽署百族聯合協議,裁撤魔晶動力炮這大規模殺傷xìng武器就是換取其他智慧種族信任的條件之一;另外還有,動力炮耗費能量極大,戰後百廢待興,所有物質均極爲匱乏,聖皇以此舉向民衆展示其屏棄戰爭、重建國家的決心……反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被拆卸下來的大批魔晶動力炮就此不知所終。

雖然自那以後,仿製的動力炮不斷被研發製造,並投入市場成爲始終熱銷的貨品,不過這粗拙的複製品總不如它們的模板那麼可靠,存在着這樣或者那樣的缺憾,那場大戰時令人聞之sè變的大殺器從此就絕跡於這世上。想不到今rì卻能親眼目睹這原裝物的風采,即便能夠感受到這殺戮利器上散發出的濃濃血腥氣息,但是能夠如此貼近人類最jīng尖技術結晶的那種激動遠遠壓過了僅有的那點不適感。

但只要再多想想就會感覺其實這很自然的事,任何帝國武裝終究還是屬於帝**部的管轄範圍,這魔晶動力炮雖然並拆卸下來,卻也因爲其可怕的威力而受到嚴密的監管,這活計自然也是屬於帝**部。

所以,還有哪個組織能夠再次取來魔晶動力炮的話,就只有帝**部這個龐大的機構了。

“帝國隱藏的諸多秘密之一罷了,本來還有很多富餘的,然而長久以來缺少修繕,能夠正常使用的並不多了,所以這次出行也就只搭載了這些。不過,這些玩意消耗起能量來簡直象是無底的黑洞,即便能夠再多裝幾尊,我們也負擔不起它們的消耗了,再說,軍部管理補給的那些官員也不會答應的。哼哼,就算只有這四門,我想也應該是夠用的了,就讓那yīn魂不散的兇獸嚐嚐我們人類的厲害!”組長豪氣萬千地說道。

“報告!全炮組充能完畢!”既然決策者大有與那海巨妖一較高下的氣勢,手下的人也不能掉了鏈子,全都意氣奮發起來。

“很好。距離還稍微有些遠,不用急於一時。”組長提起傳聲筒,“水文組,航道監測組彙報情況。”

這兩隊人馬負責的事項關係到船隻的安全航行,任何時刻都要緊守崗位,自然未能到場。

“海面狀況良好,因爲航行模式改換成使用動力漿,受到水力和風力的影響因素較小,船隻可以在短時間內維持相對穩定的狀態。”水文組監測的是天氣和海洋的變化,這些因素的力量對於船隻航行影響很大,順風順水自然能夠幫助船隻更快的行進,如果是相反的情形,對於船員們來說就是噩耗了,所以才必須分配一組人馬專職於獲取相關的數據,以便及時調整航行策略。

“航道順暢,前方可探測範圍內並無阻礙。別說是礁石之類的東西了,就算是游魚都不見一條。”也許是感覺報告得太簡單,傳聲筒的另一邊又補充了一句。

只是奧迪那瑞聞言卻暗暗心驚,不禁朝着組長老頭望去,不料也看到一張略顯驚恐的臉龐,兩人不露痕跡地相互點頭示意,都知道對方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思。

要知道這大海是衆多生命的家園,其中以魚類最爲常見。這船以相當迅疾的速度前行,若說連一條魚都碰不上,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海里的生靈提前避開了航道,這可不是爲了給優雅白鳥號全體船員面子,真正嚇退它們的卻是緊咬着船不放的那位。生靈天生就具有躲避危機的直覺,只不過是遲鈍和敏銳之間的區別罷了,可是居然讓所有的海洋生物退讓,可見得海巨妖克拉肯是何等凶神惡煞般的存在啊。

“哼,既然這樣,就讓它嚐嚐苦頭。一號炮組全能量釋放!”

雖然經過了培訓,然而第一次的實戰終究還是讓充當炮手的老頭們忐忑不安,只看到他們忙碌許久,卻依舊未見什麼動靜。

“怎麼還不發炮?”組長怒道。

“總要瞄瞄準吧,能量寶貴,可不能浪費。”一老頭唯唯諾諾地回答。

“笨蛋,目標那麼大,還需要怕打偏麼!”組長等不及了,擼袖子親自上陣,一掌拍在了某個閃亮了許久的按鈕上。

頓時間,一尊大炮怒嘯一聲,噴出一道灼眼的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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