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去了小橋酒肆。
時隔數天，她終於去赴那個約了。
一進門，屋裡暖融融的，她解開斗篷交給青茶，逕自在爐子旁邊坐下。
在上原凍了那麼多年，她還是喜歡暖和一點。
“公主事情辦完了？”蕭虞摸索着走出來。
楚翎懶懶道：“哪裡辦得完？真辦完了我就不會坐在這了。”
蕭虞明顯愣了一下，問：“公主這話什麼意思？不會再出宮，還是……”
楚翎翹了翹嘴角：“你猜！”
蕭虞慢慢笑了：“公主今天心情不錯。”都能跟他說笑了。
楚翎自顧自喝了兩杯酒，問道：“你給蕭鎮傳信了嗎？”
“……”蕭虞回道，“傳了。”
“他怎麼說？”
蕭虞咳了一聲：“他沒想好。”
楚翎點點頭：“這麼大的事，多想想沒錯。”
停頓了一下，她端着酒盞笑：“我也建議你們等等，過幾個月再說，免得後悔。”
“公主……”蕭虞心道，她今天怎麼說話跟打啞謎似的。
“對了，你之前找我什麼事？”楚翎問。
蕭虞笑道：“已經沒事了，原本想提醒公主可能要移宮。”
“哦。”楚翎心裡一動，就直接問了，“你要不要跟我？”
蕭虞呆住：“什、什麼？”
“我缺個謀士。”楚翎看着他，“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條件隨便你開。”
蕭虞啞然失笑：“公主太大方了，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你值得。”楚翎毫不猶豫。
“……”蕭虞反覆品味這三個字，慢慢道，“恐怕不行，我們蕭氏族人，但凡舞得動刀槍，只能死在戰場上。”
楚翎也是隨口一問，他不應就算了。
兩人正說着話，青茶從外面進來，低聲稟道：“公主……”
“什麼事？”
青茶見她不介意，便說了：“蔣大人那邊有進展，請您過去看看。”
楚翎眼睛一亮。蔣士俊敢請他過去，那就是有結果了。
她利索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蕭虞頷首：“公主請。”
他看不到對面的人，只聽到她輕巧的腳步聲。很快屋外馬蹄踢踏，馬車滾動，漸漸聽不見了。
公孫泓坐到他對面：“公主好不容易來一趟，公子你就說這？”
蕭虞沒應答，摸索着給自己倒茶。
公孫泓恨鐵不成鋼：“你剛纔明明想去，爲什麼不跟公主說？”
蕭虞終於回答了：“這是她的秘事，怎麼好叫外人知道？”
“公子你不說，怎麼知道自己是外人還是內人？”
“……”蕭虞無語了，擱下茶杯嘆氣道，“先生，你就這麼希望我尚公主嗎？”
公孫泓坦言：“希望。”
蕭虞講道理：“現階段尚公主對我們沒有好處，她自己如履薄冰不說，我們這邊還會引起叔父的警惕，到時候難上加難。”
公孫泓卻道：“但對公子你自己有好處。”蕭虞愣了愣，沒明白什麼意思。
小廝過來收拾茶水，搶過話頭：“哎呀公子，公孫先生的意思是，你很喜歡公主啊！”
“？？”蕭虞不悅，“別胡說！”
“怎麼能是胡說呢？”小廝急了，“公子明明就很在意嘛！”
“我在意的是……”蕭虞停頓了下，放棄瞭解釋，慢聲道，“不管喜不喜歡，現在說這些不合時宜。你們沒察覺到嗎？公主恐怕在做一件大事。”
這回換成公孫泓滿臉問號了：“公子，你指的是……”
蕭虞微笑：“再等一等就知道了。”
——
馬車走後，楚翎轉道小巷。
青茶護着她，兩人東拐西彎，很快不見了。
不多時，一輛小車從附近的宅院駛出，在夜色中慢慢駛過大街，最終進入城南一家商行。
“公主。”蔣士俊快步迎上來，臉上是掩蓋不住的興奮，“人抓到了，一個我們想象不到的人。”
楚翎挑了挑眉，聽這意思，是認識的？
“您請。”蔣士俊將她引進廂房。
看到她，屋裡三個護衛急急忙忙行禮，說話都有點結巴：“卑、卑下見過公主……”
“平身。”楚翎看着捆得結結實實的人，“是你們抓到的？沒驚動旁人吧？”
“沒有。”領頭的年輕人終於緩過來，“公主放心，我們手腳很利索，沒有驚動任何人。老闆也帶過來了，一定看管得好好的，不給您添麻煩。”
楚翎見他口齒伶俐，讚許地點點頭：“做得好。”
年輕人雀躍：“謝公主誇獎。”
蔣士俊蹲下身，將那人的臉扳過來，問：“公主，您可認得他？”
楚翎皺了皺眉：“……有點眼熟。”
蔣士俊便從懷裡掏出幾張畫像遞過去。
楚翎一看，恍然大悟，立時明白了他爲什麼這麼興奮。
這個人，分明就是問仙居的漏網之魚，跟掌櫃接頭的人！
他是裝扮過的，根據問仙居夥計們描述所畫的畫像各有差異，因此只有五分相似。
但是夠了，現在又不是審案，只要能推斷出他是誰就行！
此人在先前的案件中非常關鍵，大槐寺住持聯繫的是他，問仙居掌櫃接待的也是他，淨慧手裡的藥材香料便是交到他手上。
換句話說，他是聯接大槐寺與信王府的關鍵人物！
楚翎萬萬沒想到，林尚書死前透露的消息，竟然抓到了這麼關鍵的線索，她的念想有希望了。
“能把他弄醒嗎？”楚翎問。
“能！”年輕人連忙點頭，取出一個瓷瓶，“他中了卑下的迷香，這兒有解藥，馬上就能喚醒。”
楚翎點點頭：“那就趁早審了吧！”
“是。”
她剛在屏風後坐好，年輕人拔了瓶塞，在此人鼻子下面一晃，很快聽得一聲呻吟，他幽幽轉醒。
此人睜了睜眼，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猛地就要跳起。
年輕人目露兇光，手掌鎖住咽喉，將他按回去。
“別費事！你服了軟筋散，逃不出去！”
此人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只能軟軟趴在地上。
“你、你們是誰……”他吃力地問。
“這話該我們問纔是。”蔣士俊接過話頭，將畫像在他面前晃了晃，“閣下，這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