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何方遠誠實地點頭,“我已經想好了一切後果,也做好了慘敗的心理準備。”
“我想不通。”李叢林無奈地搖了搖頭,“方遠,既然風險這麼大,你爲什麼非要走這條路呢?”
“也許……”何方遠沉默了片刻,又一字一句地說道,“也許我很傻很天真,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不想再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生存了。”
下樓的時候,何方遠又遇到了陳果。正在打電話的陳果顧不上和何方遠說話,只是匆忙點了一下頭,就迅速離去了。何方遠從陳果的電話中隱約聽到了幾個關鍵詞:“採訪、喬董、下江主流媒體……”
這麼說,喬董真的要面對媒體高調刷存在感了?從之前傳出的芝麻開門要全盤收購興衆的消息,再到現在喬董主動邀請媒體上門採訪,說明在圍繞興衆或是興衆文學出售的問題上,出現了巨大的轉折。
喬董的公開發聲,其實也是一種商業策略,是一種宣示,也是一種主動出擊,是想向外界表明,喬國界還活躍在國內互聯網的舞臺之上,興衆帝國依然是國內互聯網業界舉足輕重的公司。
等喬國界的專訪出來之後,一定要好好看看喬國界到底想向外界傳遞一個什麼信息,何方遠一邊想,一邊回到了辦公室。
才坐下,還沒有處理幾件手頭的工作,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何總,是我,樊錚。”
“樊錚,怎麼了?”樊錚來電,而且聽上去聲音似乎有幾分急促,何方遠不慌不忙地朝椅子後背一靠,“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剛剛接到內幕消息說,江武會擔任企鵝文學的CEO,高路和海山會是副總裁!”樊錚十分震驚他剛剛收到的消息,他原以爲江武等人過去,頂多就是開天中文網的總經理的職務,就算小馬哥再有魄力,江武到了企鵝文學副總裁的位置也就頂天了,卻沒想到,小馬哥真敢放權,直接將企鵝文學交給江武幾人了。
基本上可以說,企鵝文學以後就是江武等人的天下了。
此事給樊錚帶來的觸動極大,他在興衆文學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很清楚興衆文學的董事長以及CEO絕對是喬國界的親信,如果不能成爲喬國界的親信,想在興衆文學擔任要職,完全沒有可能。但江武的任命卻說明,想在企鵝文學擔任要職,不一定非要成爲小馬哥的親信,只要有能力就行。
樊錚本來決定要在興衆文學一直幹下去的信心又動搖了。
“很正常呀,有什麼問題嗎?”何方遠的心思不在樊錚身上,自然不知道樊錚對興衆文學的信心又動搖了,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以小馬哥的魄力,江武擔任企鵝文學的CEO,早就不是秘密了。”
“可是,可是江武剛加盟企鵝,小馬哥就把企鵝文學交給他,太不可想象了。”樊錚心中震撼不已,如果他跳槽到企鵝文學,幾年後,肯定會比呆在興衆文學有前景多了。
何方遠終於聽了出來樊錚是什麼意思了,無聲地笑了,可惜的是,在大保健事件上,他對樊錚已經失去了信心和興趣,跳出立化後的重新創業,不會讓樊錚加入團隊了:“不要用興衆文學的思維來想像企鵝的做事風格,興衆的市值和企鵝的市值就說明了一切,心量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見何方遠始終沒有說出他想聽的話,樊錚失望了,掛斷了何方遠的電話後,他在房間中轉了幾圈,自言自語說道:“到底何方遠在謀劃什麼呢?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帶我一起玩兒了。算了,與其去賭輸贏各一半的未來,不如抓住現在,何方遠一走,我就是立化的總經理了……”
晚上,何方遠和範記安先來到位於萬達廣場的一家咖啡店,等候付銳的到來。才坐下不久,付銳就準時趕到了,時間掐得很準,上下誤差不超過一分鐘。
何方遠就喜歡準時的人,準時不但是對別人的尊重,也是個人修養的體現。一般來說,準時的人,在工作上也會有積極認真的態度。
“何哥……”付銳見何方遠比他早到一步,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讓何哥久等了。”
“是我來早了。”何方遠無所謂地一揮手,“喝點什麼?”
“一杯拿鐵好了。”付銳招手叫過了服務員,點了咖啡,然後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記安說,何哥不打算再從事互聯網版權產業了?要我跳出立化可以,但我有三個問題想問個清楚。”
“問。”何方遠也很乾脆,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省心之處就在於,說話不必拐彎抹角。
“第一個問題,我加入何哥的團隊,會是一個什麼位置?”付銳也知道何方遠讓他辭職,是爲了避免以後何方遠和範記安等人的陸續辭職會引發喬國界的怒火和反彈,他先辭職,會製造一個假象。同時,何方遠以後的創業,會需要他。
“總裁
或是副總裁。”在何方遠的未來規劃中,付銳會是他的團隊中的一員干將。
“第二個問題,我有沒有股份?”
“有。”
“第三個問題,如果創業之路失敗了,有沒有退路?”
“沒有。”何方遠直視付銳的雙眼,“我沒有退路,你沒有退路,大家都沒有退路。贏,也許贏得花團錦簇。敗,也許敗得一敗塗地。”
付銳攪動了幾下杯中的咖啡:“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遞交辭職信!”
夠乾脆夠利落,何方遠很是欣賞付銳的魄力,在沒有問清他到底會從事什麼行業之時,就決定和他一起打天下了,這樣忠誠的干將,以後必定會是團隊中的頂樑柱。
忠誠和信任,是一個團隊取得勝利的至關重要的前提條件之一。
“在你之後,一個月內,徐子棋也會辭職,然後是範記安,最後是我。”何方遠輕輕抿了一口咖啡,“最後纔是我……付銳,我希望你有足夠的耐心。”
“我的耐心一向很好。”付銳一口喝乾杯中的咖啡,順手拿出了手機,“不出意料,今晚會有很有意思的新聞出現……出來了。”
何方遠和範記安也翻出了手機,看到了各大網站紛紛轉載的一則新聞。
正是喬國界的專訪——“闊別”媒體5年之久的興衆創始人、董事長喬國界近日首度“開腔”,接受了下江主流媒體的採訪。
“最近5年,一些互聯網企業動作頻頻,風頭勁,很風光,而興衆看上去好像不那麼風光了。在別人很風光的時候,喬國界有沒有仍然爲某一件事情感到驕傲?對於這個問題,他很哲學地笑道,我這五年最大的動作就是忍住不做動作,這也是我最大的驕傲。爲什麼呢?我按照我設計的人生,逐漸從臺前後撤。能走好自己設計的人生之路,也是一種難得的成功。”
“喬國界坦言,其實這種所謂風頭、所謂上臺和下臺,其實不是別人讓你上臺,其實是你的內心把你弄上去的。他強調,如果要說風頭正勁,我該勁的我已經都勁過了,所以一般人按照他的想法把我放在一個位置上,似乎喬國界要永遠這麼走下去纔是正確的。坦率說他們很難理解我的心態。09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兩個30億美金的公司,當時很多現在所謂的巨頭們都還沒有起來。但09年開始,我就不接受任何記者的採訪,因此我還得罪了很多人。09年前兩年纔是我最痛苦的時候,因爲無數的記者要採訪你,無數的獎金、獎項發放你,無數的頒獎儀式要你出席,無數的演講要你去。但是我很自豪的一點就是,我頂住了這種誘惑這種壓力,我按照我設計的人生,逐漸從臺前後撤。”
“曾經套在喬國界頭上的風光,依然清晰地印在人們的記憶中。30歲出頭的他就已經身家100億,憑白手起家成爲全國首富,央視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年度經濟人物。而現在,41歲喬國界的思考,看得出經歷了時光的洗禮,沉澱了人生的智慧和滄桑。喬國界認爲,關鍵是,我們怎麼樣正確地認識自己,正確地告訴自己我不是全能的,正確地把位置讓給下一個風頭最勁的人,正確地告訴自己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風頭都很勁,正確地讓自己從風頭勁到風頭不勁。他說,我覺得這個纔是我最自豪的事。你說如果我現在還來說,我某個業務是最好的,那我還不如自己去做就行。我最覺得自己很不容易的一點,就是我看着有人把我下面某個企業做差了,我還是沒有自己再跳進去做CEO。爲什麼呢?我已經證明了我可以做king,我應該去不斷地幫助別人做事情。”
“喬國界說,09年遊戲上市,當時興衆賬面上有20多億美金現金,旗下還有兩個30億美金以上的公司,遊戲收入遙遙領先其他公司。在面臨是一個個相繼把遊戲、文學等產業做出來、無窮無盡地重複下去,還是把自己轉型成爲一家投資控股公司的抉擇時,最後決定應該轉成一家以互聯網創新爲核心的投資控股公司。我們可以做一個產品很優秀、一個企業很優秀,但是文化產業的特點是屬於創意型的,而創意永遠不可能存在於同一個人身上,他是不斷在所有的羣衆中發現,所以我在08年已經開始思路轉變,希望成爲英雄的幫助者、支持者、締造者。我們本身不想也不可能永遠成爲英雄,世界上沒有誰可以永遠成爲英雄,哪怕比爾蓋茨那麼優秀,微軟在互聯網、移動互聯網的情況下不是也只能黯然失色?”
“其實忍住不做動作的興衆,動作頻頻,而堅持忍住不做動作的喬國界,也迎來了興衆集團的全新變臉。興衆集團在2012完成整體下市,私有化以後通過資產整頓和清理,坐擁近600億的資產,而且沒有一分錢負債,手裡現金規模高居互聯網行業前三。喬國界如是說,下市後,和其他互聯網公司不一樣,我們100%擁有這些現金,現在我們可以關
注更多的領域,幫助更多的人了。”
“英雄讚歌?哧……”看完新聞,範記安習慣性的嘲諷的語氣又忍不住冒了出來,“通篇都是讚歌、吹捧,喬董到底是不甘寂寞跳了出來,還是不得已爲了興衆造勢呀?我想,估計兩個原因都有吧。可憐的喬董,一心向佛,深居簡出這麼多年,最終還是被逼得出來站臺了,有時想想所謂的風雲人物,也有可憐可悲的一面。”
範記安的話雖然不好聽,卻是大實話,這篇新聞不管怎麼看,不管從哪個角度,誰都可以一眼看出是一篇對喬國界和興衆的拔高文章,喬國界完全站一個過來人的高度,以互聯網教父的身份指點江山,並且含蓄而冷峻地告誡互聯網的後生晚輩,不要小瞧了興衆,也不要以爲興衆落魄了,你們錯了,興衆現在依然坐擁600億的資產,並且百分之百擁有這些現金,依然有令人膽寒的一戰之力!
何方遠搖了搖頭,含蓄地笑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喬董高調宣佈闊別媒體五年之久首次接受採訪的本身,就流露出了迫不及待的意味,而且時間的節點也把握得很好,趕在企鵝文學即將正式成立之前,既有對企鵝文學的明顯狙擊之意,也有讓外界對興衆以及對他本人重建信心的深意。
不得不說,五年沒有接受媒體採訪的喬國界,打破了五年的沉默,挺身而出,站在了媒體面前,確實很勇敢,也很有創意,只不過勇敢和創意挽救不了興衆的頹勢,同時業界稍有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在喬國界豪氣沖天的豪言壯語背後,其實是生怕外界對興衆信心不足的擔心。
說到底,不僅僅是外界對興衆信心不足了,喬國界也對興衆信心不足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付銳意味深長地笑了,“一個人如果在人前人後,開口閉口就是想當年我怎樣怎樣,其實已經說明,他老了,已經被時代拋棄了,只能在緬懷過去的榮光時,才找回一些心理上的優越感。”
話一說完,付銳站了起來:“我先走了,何哥,再見面時,我就是自由身了。”
何方遠起身送付銳:“後會有期。”
付銳走後,何方遠和範記安並沒有隨後離開,二人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一些閒話。
聽何方遠說到梅荏苒在北京和他的告別,範記安愣了愣神,長出了一口氣,一臉的深沉:“梅荏苒的徹底出局,也意味着你可以放下過去的包袱,輕裝跑步前進了。何哥,恭喜你,辭舊迎新,向着未來邁開大步。要不要我幫你聯繫一下藍妺?”
何方遠正有此意,笑道:“你別告訴藍妺我在。”
“放心吧,騙小姑娘的事情,我在行。”範記安嘿嘿一陣奸笑,似乎又意識到容易引起誤會,忙解釋說道,“我說的騙只是心理上的善意的欺騙,不是別的方面,何哥,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對藍妺可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想也是白想,藍妺太難擺平了,也就是何哥你才能完成這樣的壯舉。”
“少廢話,趕緊打電話。”何方遠擡腳就要踢範記安,被範記安躲開了。
藍妺現在不接何方遠的電話,讓何方遠想當面向她道歉並且解釋清楚的意願無法實現。
範記安隨即撥打了電話,一打就通。
“喂,藍妹妹,我是範記安,你現在方便過來一趟嗎?我在街角咖啡館,有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範記安不等藍妺說話,上來就直奔主題。
“你是誰?”話筒中傳來的不是藍妺的婉轉動聽的女聲,而是一個十分陌生的男聲,不但陌生,說話的聲調還十分古怪,明顯不是中國人的語調,“你找藍妺?她不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轉達嗎?”
“你是誰?”範記安吃了一驚,藍妺的手機怎麼會在一個外國男人手中,他激動地一下站了起來,“你是藍妺的什麼人?”
“我是她男朋友,你又是誰?”陌生的外國男人的聲音也透露出幾分驚訝,“藍妺正在洗澡,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如果你有什麼事情請我轉達,就趕緊說。如果沒有,我就掛電話了。”
男朋友?在洗澡?範記安凌亂了,腦中浮現一個粗脖子大耳朵渾身長滿體毛的外國男人形象,而藍妺正在磨砂玻璃後面輕舒玉體淋浴,場面十分香豔,卻又令人氣血上涌,他頓時大怒:“什麼?你他媽的是藍妺的男朋友?你放屁!你他媽的到底是誰?你他媽的又在哪裡?”
“你怎麼罵人?”外國男人似乎很紳士很有禮貌,“我叫史蒂文,我現在和藍妺在歐洲度假。如果你再不說你的名字,我就掛斷電話了。”
“你告訴藍妺,我叫何方遠,讓她馬上給我回電話!”範記安氣得幾乎要暴起了,話一說完,當即就摔了手機,“真他媽的太氣人了,藍妺和新男朋友到歐洲度假去了,而且她的新男朋友還是一個老外!氣死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