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沒想到進村後第一個碰見的人會是大隊長趙春來。
看到這兄妹倆回來了，趙春來當即笑着招呼。
“小明小紅回來了啊，小紅看分了嗎，考的怎麼樣啊？”
魏紅：“全省理科第一名，451分，數學物理雙滿分。”
趙春來的笑容凝固了，就維持着那個微笑的動作不動了。
魏明問：“大隊長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回家了，家裡還等着呢。”
趙春來艱難道：“沒，沒事了。”
就在半天前，趙春來家的大女兒招娣高考361分，以超分數線20多分的優異成績考上大學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溝子屯。
這個成績其實是超乎趙春來預期的，他沒想到女兒能考上大學，都已經做好了讓她去當兵的打算，沒想到還有意外驚喜。
所以半天時間他就把這個好消息傳的到處都是，希望能普天同慶。
他也好奇魏解放的閨女考得怎麼樣，不過招娣說不知道，趙春來就期待魏紅能馬失前蹄，說不定跟魏明一樣，有一科沒成績呢。
所以他特意在這條入村必經之路溜達，期待第一個知道魏紅的成績。
沒想到魏紅這麼直接，直接的讓趙春來喘不過氣來，咋能考的那麼好呢！
要是魏解放來跟自己交流，肯定先示弱，等自己囂張氣焰冒出來然後爆出底牌，讓自己無地自容，掩面而遁。
趙春來無比慶幸，還好魏解放去了外地，不用看他得意的嘴臉了，要不然自己能氣死。
此刻趙大隊長只能自我安慰，起碼自家老大比魏解放家的老大成績好，至於老二，等盼娣考試的時候說不定能考全國狀元呢。
而且魏家就兩個，自己還有念娣和來娣，我家四個，優勢在我！
當兩兄妹回到家後，聽到魏紅竟然考了全省理科第一名，許淑芬喜極而泣，抱着老孃哭了起來。
魏紅也趕緊抱着老孃和老孃的老孃。
等她們哭夠了，許淑芬從魏明房間裡翻出了一掛鞭炮。
她抹着眼淚道：“你爹走之前就買了這個，說是他閨女肯定能考上，等成績出來了把這個放了，喜慶喜慶。”
魏明拿了起來，紅色的，而且兩百響呢。
“好，我來吧。”魏明正愁摩托車動靜不夠大呢。
當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後，幾乎全村的人都聽到了。
範春花：“什麼動靜？不年不節的。”
齊德龍：“娘，是大舅家！”
範春花：“哎呀，應該小紅回來了，這肯定是考好了，走走走，過去看看。”
不僅他們娘倆，齊可修也被硬拉着過去了，煩死了，自己最近正卡文呢，第一章第二段怎麼都寫不出來。
到了魏家，齊德龍就被表哥塞了一把糖，而且還都是首都買的酥糖和軟糖。
“啥，全省第一！”
這下子不僅範春花震驚，齊可修也挺直了腰板，滿臉堆笑：“小紅，你小時候我還教過你呢。”
“就代過那麼幾節課~”小紅。
“但那可是最關鍵的五年級啊，爲你初中的優秀奠定了紮實的基礎！”齊可修熱切道，教出了一個省狀元，他覺得自己的工資都能漲一漲了吧！
同時齊可修也很慶幸魏解放不在家，要不然能有今天這麼愉快的交談氛圍嘛，到時候別說溝子屯了，全公社都要被他無差別傷害。
魏明一邊吃飯，一邊對範春花道：“姑，過兩天我們都要去京城住一段時間，家裡這些豬啊雞啊就全靠你了，縫紉機你隨便用。”
“沒問題啊！”範春花求之不得呢，現在魏家的雞已經能下蛋了，這段時間下多少都是自己的，而且過年殺豬的時候也少不了她的。
聊着聊着賈會計一家也來了，進院直接道喜。
“肯定是有好消息吧，小紅考的怎麼樣啊？”
齊可修得意道：“省狀元，多虧我當年給小紅打的底子好，小明沒讓我教算是耽誤了。”
兄妹倆相顧無言，只是一味發糖，賈正道一邊吃一邊被他娘戳腦門，讓他跟小紅姐學着點。
賈會計由衷道：“咱們溝子屯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出了小明小紅兩個大才，小明啊，你趕緊給你爹寫封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啊。”
魏明：“不用寫信，我會去一趟山東親口告訴他。”
賈會計又道：“可惜了，解放哥要是在這裡多好啊，肯定熱鬧。”
接着老支書也來了，然後魏明告訴他會有領導和記者來採訪小紅，可能也會採訪到其他村民，讓老支書提前跟村民說一聲，省的到時候緊張。
大家一聽，好傢伙，不愧是全省第一啊，小紅這規格比她哥還厲害呢。
周興邦：“這可是大事，三兒你跟我去一趟大隊部，現在喊一遍，明天早上再喊一遍！”
“好嘞！”
大喇叭一喊，來魏明家的人更多了，糖果已經不夠分了，不過煤油燈和蠟燭管夠，他們聊到啥時候啥時候熄燈。
範春花作爲近親姑姑一直沒走，充當半個主人角色，也跟着忙前忙後地招呼。
“淑芬嫂子，小紅考得這麼好，是不是該辦個啥升學宴啊，我晌午聽趙春來說想給他家大姑娘辦一個。”
趙春來：不，我現在不想了！
許淑芬看了一眼還沒長成的豬：“我聽她爸的，小明你去了山東問問你爸是怎麼個章程。”
“好，錄取通知書一般是八月底，時間還早着呢。”
外婆首先撐不住先睡了，等鄉親們走的差不多了，魏明問一下魏紅：“選清華還是北大想清楚了嗎？”
“沒有啊，這個不用想的，肯定北大，除非哥你跳槽去了清華。”魏紅挽着大哥的胳膊，非常堅定。
魏明點點頭：“就你這個成績，無論清華和北大想要一些特權都不成問題的，你數學很厲害，現在又對經濟和金融感興趣，我建議直接修數學和經濟雙學位。”
就小紅一年學完高中課程的學習能力，魏明覺得她四年時間搞定兩個學位完全不成問題，這丫頭腦子確實比較自己好使。
“嗯，我聽你的。”
魏明摸摸她的頭，其實學什麼聽不聽自己的無所謂，只要以後選男人的時候別說什麼“哥你根本不懂他”之類的話就好。
第二天魏明是被大喇叭吵醒的，全村都精神了。
他準備在老家再待兩天，讓媒體和領導表現完了就走。
上午校長就帶着人來到了溝子屯這個鍾靈毓秀之地。
首先來的是剛剛復刊的地區級媒體《衡州日報》，然後副縣長也來了。
晚上他們還見到了倉促趕來的北大招生辦皮老師，確定魏紅非北大不去後他就放心了。
不過魏明作爲家屬也跟自己的同事提了一些條件，皮老師全都答應了下來，並留下一句：“錄取通知書直接寄到小魏你燕京的家怎麼樣？”
魏明：“可以啊。”
第二天省級媒體也來了，把魏明魏紅一起採了，當然也少不了許淑芬，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能誕生兩個如此傑出的人物，家庭教育肯定差不了。
可惜能說會道的魏解放不在家，許淑芬不善言辭，於是記者又在村子裡隨機抓人。
鄉親民準備了兩天的話總算能說了。
“老話常說文曲星下凡，我們村運氣好，有兩顆文曲星，從小魏明魏紅這兩個孩子就跟別的小孩不一樣……”
趙春來聽到村民們不講原則的吹捧，內心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當記者問到自己，他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我覺得這跟魏家的家庭教育是分不開的，我們村之前就出過一個北大學生，就是魏紅的堂叔，所以一定要重視教育，再窮不能窮教育，這方面我們溝子屯做的非常不錯，在我們班子的領導下……”
形勢比人強，趙大隊長也只能跟着主旋律唱高調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四口被大隊的驢車送到了縣城，短時間內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在火車上魏明就跟老孃說好了，過些天自己陪她送外婆回老家。
許淑芬怕耽誤魏明的正事：“娘一個人可以的，我也坐過好幾回火車了。”
兩個沒什麼文化的婦人，魏明怎麼能放心呢。
他寬慰道：“我本來也要去的四川的，我有個劇本在那邊拍攝，我也想看看。”
隨即他壓低聲音：“還有我想再找找小姨，川渝也有幾封信值得去看看。”
聽兒子這麼說，許淑芬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
“噹噹噹！這就是我哥買的第一個家了！”魏紅給第一次來華僑公寓的老孃和外婆介紹。
魏明：“這會兒云云還沒下班，不過她把房間給你們收拾出來了，這間朝陽。”
之前給霖姐準備的房間留給了她們倆，四個房間就滿了，不過書房也能睡個人，魏明準備買個摺疊牀。
許淑芬看着這套大房子驚歎不已，她是去過平安家啊，還以爲城裡人的樓房都那麼小呢，但兒子這套就豁亮多了，住着不覺得壓抑。
而且還有電視，有電話，還有冰箱，洗衣機這些東西，唉，還差個縫紉機。
許淑芬戳着魏紅的腦門：“你跟着你哥可算是享福了。”
魏明把電扇打開，讓大家涼快點。
外婆心疼道：“不熱，太費電了。”
魏明笑道：“外婆你就放心吹吧，幾度電我還是用得起的，我現在都能賺外國人的錢了。”
正聊着，魏明聽到外面摩托車的聲音，蹭蹭蹭下樓。
這幾天都是梅文化接送許云云的，而且還一起吃飯，沒有魏明盯着這幾天云云對文化哥好感大增。
現在坐他的摩托車都不會故意隔很遠了，有時候爲了防止掉下去也會拉着他的衣服。
平時梅文化都不會立即離開，還要求着云云：云云，你就讓哥上去喝口水唄。
不過今天梅文化不敢了，因爲他看到魏明下來了，身上還帶着殺氣。
“哎呦，明哥回來了啊！”
見到表哥，云云吐吐舌頭趕緊上樓去找阿婆了，其實她今天還想讓文化哥上去坐坐喝口水再走呢。
魏明：“這幾天辛苦你車接車送了。”
“明哥你說哪裡話，咱們都是一家人嘛。”
“咋的，你想當我表妹夫啊。”魏明眼神凜冽。
見魏明說開了，梅文化精神一振：“大舅哥！”
“滾蛋！”魏明嚴肅道，“就憑你現在新天地老闆的身份，想找什麼樣的漂亮姑娘都不難，但表妹我就這一個，當哥的不可能允許妹夫在外面亂來，所以你要想清楚，要不要爲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
這話在梅文化聽來很新鮮，不過仔細一琢磨陷阱重重啊。
“森林再多那也不是我的啊，我頂多就能娶一個，當然要娶最喜歡的了。”梅文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說完，想到店門口兩幅海報的他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指着魏明：“明哥你該不會是想……”
想兩個都要吧！
“說你的問題呢，不要試圖岔開話題，”魏明道，“我只是想警告你，咱們現在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可如果你將來得到了云云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那麼不僅朋友沒得做了，我還能讓傾家蕩產，所以你要想清楚，確定要招惹我的妹妹嗎。”
這個威脅讓梅文化沉默了，這，這麼狠的嗎。
魏明：“想清楚再決定以後要不要接送云云，別衝動，你先回去吧。”
魏明可能做不到從一而終，但對妹夫必須嚴格要求，將來小紅會更嚴。
“不用想了明哥，我確定了，就是云云，她性格太招我喜歡了，人也漂亮，我覺得有這樣的老婆能幸福一輩子！”
魏明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躲不避。
魏明點點頭：“行，上來喝口水吧，順便認識一下我外婆，云云她奶奶。”
“啊？”這下子輪到梅文化緊張了。
“怕啥，又不是見我大舅。”魏明轉身就走。
梅文化緩步跟上：“你少拿你大舅嚇唬我，云云都跟我說了，之前跟她相親的那人是天生個子矮，而且咱這個頭在他們當地都算是大高個了。”
以前他挺爲自己172的身高自卑的，但云雲給了他信心。
魏明搖搖頭，看來這幾天梅文化這小子已經把云云套路的差不多了，啥都說啊。
就算自己橫加干涉，恐怕云云也會說：大哥你根本不懂文化。
“明哥，還有一個好消息我想跟你分享呢。”樓梯上梅文化道。
“什麼消息。”
“就咱們東方新天地上個月的戰績啊！”梅文化道，“我已經彙總出來了，上個月咱們一共開張了半個月，你猜賣了多少錢。”
魏明：“肯定到不了十萬吧。”
“八萬八！”梅文化比劃着，“我有信心這個月營業額做到十五萬！”
這個數字確實很恐怖，畢竟是80年，魏明問：“那利潤呢。”
“我正在覈算員工的工資和獎金，不過利潤肯定有一萬，不，單單你一個人分到的利潤就不低於一萬！明哥你現在是月入過萬的人了！”
他相信就算魏明寫小說再厲害也跟這個成績沒法比。
這話不假，在沒有版稅，版權也不值錢的當下，魏明寫了一年也就兩套房一輛車，價值幾萬塊，但做生意一年能賺十幾二十萬。
1980年的十幾二十萬啊！
感覺自己應該看看三進四合院了。
魏明拍拍小梅的肩膀：“這個數字你沒透露出去吧？”
“沒有，就你，我，彪媽知道，云云我都沒說，”梅文化壓低聲音道，“而且我已經跟街道續了兩年約，我就怕他們知道後坐地漲價。”
魏明點點頭：“這樣也好。”
等三年後商業環境會極大改善，到時候區區兩百多平的店面就該成爲過去式了。
上了三樓，開門前魏明注意到信箱裡有信。
“你先進去。”魏明把他推了進去獨自面對，然後他打開信箱，看到了一封香港來的信，老鬼的信。
放進兜裡剛進屋就聽到梅文化不要臉地喊：“二姑，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