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拿着電話又叫了一聲：“喂，兒子你怎麼不說話啊？”
朱霖握着話筒緊張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小魏朋友的電話自己接了也就接了，可這是他父親啊！
可電話都拿起來了，不出聲也不合適。
就在朱霖即將喊一聲“叔叔”的時候，她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魏回來了！
朱霖解脫地鬆了口氣，晃着話筒趕緊對他招手，讓他接電話。
魏明看着朱霖一隻腿上的黑絲明顯怔住了，看的目不轉睛的，把朱霖氣壞了，你再不過來我可說話了，看你怎麼解釋，哼！
經過了最初的錯愕，魏明樂顛顛地跑過去接過話筒。
“喂~”
老魏總算聽到聲音了。
“兒子你怎麼回事兒啊，這麼半天才說話？”
聽到竟然是老魏的聲音，魏明立即正襟危坐，難怪霖姐不敢吭聲讓自己接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我剛剛一直在說話啊，可能是信號不太好吧。”
“哦，我送你妹來學校了，她也在，先讓她跟你說吧。”
魏紅：“哥，下個月六號我就要高考了，你會回家陪着我高考嗎！”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還有一個星期就是80年高考了，魏明道：“回，肯定回啊。”
“那就好，”魏紅松了口氣，“等高考完我就跟你去燕京，這個暑假我就在燕京過了。”
魏明瞅了一眼朱霖，小紅你最好還是別來。
“先考完試再說吧，考不好你就在家給我準備復讀吧。”魏明要挾道。
“我去了又不是享福的，媽說家裡不能沒個女人，去了燕京我能給你做飯洗衣服。”
魏明：咱媽說得對，不過我這裡已經有一個女人了。
電話回到了老魏手上。
“本來我也想陪着小紅高考的，可是不巧，吳導演那邊來了消息，讓我現在就帶着三頭奶牛去山東，我最近兩天就要出發了。”
“呀，《牛與牛二》要開機啦，”魏明道，“那過陣子我也去一趟吧。”
老魏又惋惜道：“小學馬上也要期末考試了，我還想給優秀學生髮獎金呢，唉，看來是趕不上了，只能由你代勞了。”
魏明笑道：“你可以提前寫個演講稿，到時候我替你念，這樣你也能有點參與感。”
“嘿嘿，我早就寫好了！”
說起村小的事老魏就開心：“你也該回來看看了，現在村小變化大着呢，除了你那些錢，縣裡也撥了不少款，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魏明現在賺錢越來越厲害，也做好了長期捐助村小的打算，等以後生意方面做大了，還能回母親老家捐建一些學校。
“我姥她現在身體怎麼樣，在北方平原住的還慣嗎？”
“現在身體好多了，協和大夫的藥，再加上咱們這邊沒啥溼氣，腿腳更利索了，就是有點想家了，成天唸叨家裡的田，還有你舅你姨你表弟他們。”
魏明：“那我娘是怎麼想的？”
“你娘想着等我忙完了，四川也過了雨季，到時候跟她一起送老太太回雅安老家，然後每年四川雨水最多的時候帶到咱們家住幾個月。”
“這樣倒是也行。”老太太雖然想念女兒，但終究故土難離。
老魏嘆道：“就是太折騰，尤其老太太這個年紀。”
魏明想了想：“可以坐飛機啊，直接飛到成都。”
“啊，坐飛機？”老魏嘴哆嗦了一下，這飛機是他們平頭老百姓能坐的嗎？
魏明：“讓平安叔幫忙申請一下，錢不是問題。”
朱霖聽到這話心想不愧是你，這樣能攢的下錢纔怪呢。
之後魏明又問了一下云云表妹：“云云呢，她也想回老家嗎？”
老魏：“我看云云挺適應北方生活的，而且聽你姥和你孃的意思，如果云云能留在燕京找個好人家，那何必回老家受罪呢。”
老舍先生曾有言，就算是條狗也得託生在燕京城裡，何況人乎。
魏明聽明白了：“行，那等送走姥姥就讓云云來燕京，我來幫她安排工作。”
“啊？你能安排工作？”
“沒問題的。”
等東方新天地開張後肯定是需要導購員的，云云長得漂亮，是非常合適的人選，他作爲大股東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
老魏聽後樂呵呵掛了電話。
魏明掛了電話把霖姐摟進懷裡，手摸向她裙下的腿，不過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把黑絲脫掉了，失望。
“怎麼不繼續穿了？”
朱霖：“我不喜歡穿別人的襪子，不像某些人喜歡穿我的衣服。”
魏明笑道：“那是別人的襪子，不小心落在我這裡了，我也不能扔掉是吧，只好藏起來的。”
“你藏的那是正經襪子嗎。”
魏明咬着霖姐的耳朵：“你也發現那玩意兒穿上之後很誘人是吧。”
“沒，沒感覺，黑嗚嗚，難看死了。”朱霖閉着眼睛嘴硬道。
魏明決定回頭給她買一雙新的。
“好了，不說那些了，做飯做飯。”
朱霖道：“你爸來電話之前還有電影學院的阿龍打了個電話。”
隨即她把柳如龍的電話內容轉達給魏明。
魏明嘆息：“本來還想多陪你幾天的，不過看樣子下月初就要動身了。”
先去魔都再回老家，現在北大也在期末考試，馬上就要放假了，他也能趁機休息休息。
“我用不着你陪，”朱霖本來還想敲打敲打，讓他去了魔都要守身如玉的，最終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只要你心裡有我就行。”
魏明抱緊朱霖：“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等小紅高考結束就回。”
7月6、7、8號高考，魏明10號左右應該能回來。
接下來魏明哄朱霖去給自己做飯。
“我做啊？你不是要給我做麻婆豆腐嗎？”霖姐小嘴一嘟。
“今天沒買到豆腐，明天，明天我早點去菜市場。”
隨後他拿着絲襪，抱着門口一個小包裹進了書房。
這是龔樰給他郵過來的，魏明打開之後看到多張照片還有一封信。
魏明還以爲照片裡的女人會是張瑜，沒想到竟然都是龔樰！
每一張照片裡雪姐都穿着不同的衣服，而且非常時尚漂亮，遠超當今女性服裝的審美。
他趕緊把書房的門關好，這可不能讓霖姐看到。
前幾天確定創業搞服裝後，魏明就想到了下個月即將上映的《廬山戀》將會掀起一股張渝熱，尤其是張渝在電影裡的衣服打扮深受年輕女性追捧。
《廬山戀》除了愛情和吻戲這些元素外，時裝也是一大賣點，女主角張渝在片中一共換了43套服裝，在這個崇尚樸素的年代是不敢想象的，而且這些衣服都是劇組專門從香港選購的，時尚感領先了一個時代。
所以魏明打電報過去希望龔樰幫自己問問，能不能搞到幾張女主角的組照或者定妝照，他打算讓燕京的服裝廠仿作這些服裝，等待電影熱映的時候推出市場。
漂亮的衣服款式香港多的是，但只有電影裡張渝穿過的纔有流行的可能。
龔樰對魏明的這件事確實很盡心，在她寫的信裡寫的很清楚。
“《廬山戀》的導演說電影上映之前那些女主角的照片不能泄露，不過那些衣服還在上影廠的倉庫裡，他讓我直接找倉庫管理員要，我跟他說的是想仿造這些香港衣服自己穿，然後我又讓我媽媽幫我拍了這些照片，正面反面都有，應該可以照着做出來了。”
魏明大讚，雪姐還真是聰明，關鍵還是個很稱職的模特，把這些衣服的優點和特色都展露了出來，他覺得都可以直接用來做宣傳海報貼在店門口了。
就是不知道她是怎麼跟她媽媽講的？
龔樰在信裡沒有提，不過她說：“不怕你笑話，我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麼多漂亮衣服呢，之前我也試鏡過《廬山戀》這部電影，現在想想都有些惋惜。”
魏明看的直樂，字裡行間都能感受到雪姐樂在其中，看來女孩子真的對漂亮衣服沒有什麼抵抗力，他現在更堅信東方新天地的市場會非常大了。
不過距離《廬山戀》上映也就半個月了，自己得抓緊時間了。
所以吃完飯魏明就提出：“霖姐，你在家休息吧，我要回一趟學校，晚上我過來接你去看話劇。”
“你要走啊？”朱霖還有點捨不得。
魏明抱住她，一雙手開始不安份：“那如果你誠心留我，我就不走了。”
朱霖嬌哼地推了他一把：“那你還是走吧，總不能從早到晚地折騰啊。”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小魏年紀輕輕傷了元氣，老話不是說過嗎，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魏明拎着包去了北大南門的宿舍，這裡現在儼然成了創業小組的臨時據點，因爲有摩托車在，所以還算方便。
經過這幾天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努力，小梅他們已經把絕大部分美元以極高的黑市匯率換成了人民幣，租用門面的錢已經不缺了。
而且同時他們也看好了西單一處閒置的門店，雖然在拐彎抹角的地方，但已經是不錯的選擇了，正在跟主管部門談價格。
魏明：“小梅你繼續談，彪子你跟阿姨說一聲，讓他們廠幫我們做一些衣服，照片我拿過來了，沒有詳細的圖紙，但她也是老裁縫了，這點應該難不住她。”
說着，魏明把雪姐的那些照片放在了桌上，並圈定了幾款主打產品，這幾款要多生產幾套。
彪子拿到照片後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姐姐啊！”
小梅只掃了一眼就認定道：“對，就是她，之前來北大找過你，叫龔樰對吧！”
彪子：“她就是龔樰啊！比《大衆電影》裡好看多了！”
《大衆電影》的劇照裡她就是個帶孩子的村姑，哪怕天生麗質也會受妝造限制，但現在穿着時尚現代的服裝，這纔是雪姐的舒適區，這一塊就算是張渝本人來了都顯得有點村。
魏明告訴他們這是下個月上影廠重點電影《廬山戀》裡女主角的幾套衣服，他特意請朋友幫忙搞出來的。
“我有預感這部電影會火，尤其會受到年輕人的追捧，到時候我們趁着電影的火熱推出這幾款衣服，起碼不用擔心頭炮啞火了。”
不過彪子和小梅同時想到明哥不是正在跟另一位燕京大姐姐處對象嗎，怎麼和這位魔都大姐姐還有聯繫呢？
人家願意幫這種忙，看來關係還不簡單呢。
兩個男人臉上同時露出微妙的笑容，之後小梅立即帶着彪子去找彪媽商量私人訂製的事，魏明也一併進了城，不過他是去人藝買票的。
今晚有話劇《王昭君》，他看正規渠道的票已經售罄了，於是跑到門口想找李光富。
結果看到另外也有人找人藝的演員，但門衛不給通傳，門衛老頭一看就知道這是想走後門的。
魏明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大爺，快幫我喊一下李光富，我是他鄰居，他們家着火了，快點把人叫出來吧！”
門衛大爺：“什麼，着火了！哎呦喂！”
不多一會兒，他就看到一個穿着漢代太監服飾的男人急慌慌跑了出來。
“啊，怎麼了，怎麼就着火了啊！”
等看到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當紅作家魏明在努力憋笑，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光富兄莫怪，我就怕見不到你，所以纔出此下策，我的錯，明天全京城的館子你任選，我請。”
人家大作家都說這種話了，李光富頓時氣消，他還笑道：“無妨無妨，我也挺高興，一是又見到了你，二嘛，竟有一種失而復得之感，魏作家你是專程找我的？”
魏明點點頭，他打量着李光富：“今天的《王昭君》也有你的份？”
“好眼神，我演漢元帝旁邊的太監。”他甩了甩浮塵。
魏明直接道：“我想買這場的票，但已經賣完了，能安排一下嗎。”
“幾張？”李光富問。
“兩張。”
李光富：“稍等。”
很快李光富就拿着兩張票過來了，魏明則按照原價給了錢。
李光富也沒推辭，收下後道：“其實以你的名氣，只要報上名號，人藝巴不得給你贈票呢。”
“哦，還有這等好事？”
李光富：“我覺得問題不大，就是你可能要留下點什麼。”
“留啥？”
“比如你作品的改編授權之類的，”李光富笑道，“我最近看到於院長桌子上一直放着一本《動物兇猛》，估計是盯上你這個文壇新貴了。”
魏明還以爲啥呢，他大方表示：“如果人藝看上了，儘管改，不要錢！”
前世他在人藝那些年的日子過的相當不錯，藍老對自己也有知遇之恩，話劇版權又不值錢，送了就送了，還能擴大作品影響力呢。
聽到魏明這麼說，李光富就知道此人豪爽任俠的業內傳聞不假。
前陣子自己就聽說這位請文學講習所的所有學員吃東來順，一頓飯幹掉了一輛自行車，也沒啥理由，就是任性。
他這愛請人吃飯的傳聞已經通過講習所的學員傳遍了各地文壇。
拿到票後，魏明當即回家，路上還買了兩塊豆腐，回家後立即下廚給霖姐做麻婆豆腐。
然後她吃魏明做的豆腐，魏明吃她的豆腐。
朱霖意外魏明竟然還有這等手藝，豆腐很麻很辣很香。
“你也很辣~”魏明鬆戀戀不捨地鬆開手。
好不容易吃完飯，魏明帶朱霖出來看戲，朱霖遺憾道：“太晚了，沒法取錢，我明天，不，後天再還你錢吧。”
“不急不急。”
~
很快兩人來到了位於王府井大街的人藝劇場。
今天這出《王昭君》是“魯郭茅巴老曹”裡的曹禺先生創作的話劇，首演是78年，飾演老年昭君的女演員是狄新。
魏明太熟悉了，還吃過她做的飯呢，她就是藍天也老爺子的夫人，也是人藝的資深演員了。
一場戲兩個多小時看完，天已經很晚了，這次朱霖全身心投入到了欣賞話劇表演中，出來的時候心裡還仍有餘韻，感慨這些演員的實力之強。
魏明想了想道：“如果你在電影學院進修之後不想再從事本職工作，其實可以試着考人藝、青藝這些單位的。”
青年藝術劇院就是後世國話的前身之一，也是現在京城僅次於人藝的話劇團體。
朱霖咋舌：“我能考的進去嗎，我也就是業餘的。”
“確實，你演技跟人家正規軍沒得比。”
朱霖：“嗯！”
魏明忙道：“但你長得好看啊，而且你是我的好姐姐，如果你有意願，我來想辦法，明天我就來一趟人藝疏通疏通關係。”
等到了工業學院外面，下車前朱霖道：“明天我就不過來了，我下了班請爸媽去友誼商店買東西。”
魏明：“杜蕾斯不用你買，我買了好多。”
朱霖在車後座狠狠擰了他幾把，讓你貧。
~
朱霖以爲魏明說要去人藝疏通是說着玩的，不過第二天他真的去了人藝。
一大早，他先是一大早跑到李光富家門口堵他。
“哎呦，魏作家你怎麼來了啊？這大清早的。”
“說好今天請你吃飯的。”
“可我是在家裡吃過飯出來的啊~”
魏明擺擺手：“那就吃中午那頓，另外我也想去人藝見識見識，不知道方便嗎？”
李光富雖然在人藝就是個小人物小配角，但魏明是大人物啊，他這等人物造訪，估計副院長得親自出馬作陪，自己面上也有光啊。
於是李光富忙不迭答應：“方便，太方便了！”
本來李光富走着就能去上班，今天魏明騎摩托車送他到了人藝。
然後李光富又憑藉自己內部人員的身份把魏明帶進了人藝後臺。
到了這裡魏明就跟回了家一樣，太熟悉了，自己在這裡待了差不多十年光陰。
魏明正懷舊呢，一個氣質斯文的青年迎面走來。
“老李，這位是？”
李光富笑道：“這位你都不認識啊，作家魏明。”
楊力新訝然：“是寫《牧馬人》和《放羊班》的魏明魏作家啊，果然和報紙上說的那麼年輕！”
但是報紙上沒說還這麼英俊啊！
75年進入人藝的楊力新就已經是院裡數得着的俊小夥了，但是跟人家魏作家一比，只能算是平平無奇了。
兩人這麼一說話，後臺演員都圍了過來，紛紛跟魏明打起了招呼，並用魏明的作品跟他套近乎。
這年頭搞文藝的人沒看過魏明作品的可以算是異類了，就算不喜歡了，但是幾大主流刊物輪番登載，幾個官方大報輪番吹捧，想不看都難。
都是熟人啊，董行佶、林連昆，魏明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
當被問起來人藝所爲何事的時候，他謙虛道：“純粹是出於崇敬，恰好我和光富大哥又是舊識，就央求他帶我來人藝後臺看看話劇是怎麼排出來的。”
正說着，魏明看到一個帶着眼鏡，臉型方方正正的中老年人了，大家齊齊分開給這位人藝元老讓路。
魏明更是伸出雙手跟老先生握手，來人正是藍天也。
“你是魏明？”
“是我，我應該叫你一聲王爺爺，”魏明輕聲道，“我爺爺是魏森豪。”
“啊！”
藍老爺子表情一變，他只知道這個新銳作家跟自己是老鄉，但沒想到還是鄰村的，而且還是故人之後！
當魏明說出魏森豪的名字後，老爺子立即把魏明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並問他：“魏大哥現在怎麼樣了？當年他好像是退伍回家了，只是我也好些年沒回過故鄉了。”
前世魏明還是在爺爺去世的時候跟老先生說起這件事，老先生才袒露自己當年從事地下工作的經歷，而且他當時就是在魏森豪手下做事，也是因爲這層關係才把魏明帶到京城的。
現在魏明還不能說實話，只能以爺爺在戰場犧牲來解釋，聽得老先生唏噓不已，當場眼圈就溼潤了。
“唉，你爺爺真的太厲害了，當年那些國統中統聽到他的外號誰不頭疼啊，那些僞軍聽到他來了更是聞風喪膽！”
魏明知道藍天也這個名字是因爲掩人耳目的化名，他本姓王，沒想到爺爺也有外號。
“那他的外號是？”
藍老爺子擦了擦眼眶道：“燕雙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