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讓穆師姐救人。”金童脆生生幫林凡說話，“我家林師姐是讓穆師姐知道，救人可能要承擔的後果。如果穆師姐知道後，覺得能擔負得起這樣的後果，也不至於在日後某一天突然聽到不好消息後，道心崩塌。師姐，是這個意思吧？”
林凡只是因爲在水裡救二丫的境況跟伊維娜莫名重合，正巧又遇上村民作惡，順口說了出來。沒想到金童這小丫頭，還挺會解讀。
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另說起一個話題。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惑，這麼多年都沒人能解答，也許，可以師兄師姐能幫我解惑。”
“哦？”沈修遠好奇，“說來聽聽。”
“利劍懸於兩端，中間由一道繩索繫着。繩索中間有燭火灼燒，眼看即將斷裂，屆時兩邊利劍將同時落下。劍下，一端站着一人，另一端站着三五人。問，”林凡看向執着的穆靖靖，“千鈞一髮之際，應該救哪一邊的人好呢？”
此話一出，衆人都愣住了。
還是杜星宇心思活泛，搶先答道：“可以用法術定住兩邊利劍，這樣兩邊都能救下了。”
“啪！”鬱斯年扇子一合，沒好氣地說，“師妹問的是這個嗎？她問的是如何抉擇。”
“那肯定是救人多的那一端啦！”金童脆生生道。
“那被捨棄的那個人就活該去死嗎？”沈修遠皺眉。
“總不能爲了救一個人，不管更多的人吧。”杜星宇攤手。
“我的話，”鬱斯年扇柄拍打手心，“先救認識的人。”
“那如果兩邊都有你認識的人，或者兩邊都不認識呢？”金童問。
“那如果這樣的話，”沈修遠受到了啓發，“我會看實力情況，老弱婦孺優先。”
“若是一家人呢？”鬱斯年追問，“一邊是精壯男子，另一邊是他的父母妻兒。又怎麼選？”
“那當然是選父母妻兒啦！”杜星宇道，“哪個當父親的會捨棄孩子？”
“哼！”鬱斯年嗤笑一聲，“二丫他爹不捨棄了她嗎？”
“那不一樣！”杜星宇又跟鬱斯年槓起來了。“再說，她娘不也求我們救她了嗎？這算什麼捨棄？”
“然後呢？二丫回來之後，她那個磕着頭要我們救她的娘理她了嗎？”鬱斯年冷冷地看着杜星宇。“他們甚至連飯都不給她吃，這不算捨棄嗎？”
杜星宇一噎。
“如果是二丫他爹站在一頭，二丫和二丫她娘站在另一頭，你確定，他爹會爲了保住妻女，心甘情願地送命嗎？”
杜星宇不語。
“所以你們的想法只是你們的想法，你們的抉擇只能代表結果，代表不了任何人的想法。”杜星宇輕笑，“而且，即便如你們所願，父親自我犧牲，話題又回到剛纔，你們怎麼能確定，那個孩子，以後不會變成個殺人魔頭呢？”
“而且用一個壯勞力去換年老體衰的老人，體弱的婦人，和不確定未來的孩子，真的合算嗎？你們知道，有多少失去壯勞力的底層家庭，是根本沒辦法存活的嗎？這種情況下，饒是救下那三五人，但他們還是會面臨死亡，遲早的事罷了。”
“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杜星宇炸毛。
“是你總太過天真，以自己的認知自以爲是。”鬱斯年目光沉沉。
“我忍你很久了！”杜星宇擼袖子往前衝，“你自私自利，陰狠毒辣，你……”
“師兄，師兄！”金童連忙跑過去，雙手撐在兩人中間，生怕兩人真打起來。“以和爲貴，以和爲貴。”
杜星宇一看金童，心虛又回來了，恨恨瞪了鬱斯年一眼，插着手轉了回去，站得遠遠的。
“救一人就相當於變相殺三五人，救三五人就註定會殺一人。”沈修遠長嘆一口，“不管怎麼選，都沒有完美的答案。林師妹，你是想告訴我們，人生的選擇永遠無法盡善盡美，不管怎麼選都不必苛求嗎？”
大家都看向林凡。
林凡卻問一直沒有說話的穆靖靖：“穆師姐，你覺得呢？你會選哪一邊呢？”
穆靖靖一直在想，但想不出答案。
“我，我不知道。”她緩緩搖頭，“也許到時候，腦子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自己會做出抉擇。你想告訴我什麼？這跟現在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穆師姐，”林凡道，“不管你選擇救哪一邊，救的是什麼人，永遠會有人譴責你，你的心裡也會無法安定。”
穆靖靖點頭。
“那你會因爲別人的譴責和內心的不安就不去救其中一方了嗎？”林凡問。
“不會。”穆靖靖堅定回答，“縱然選擇過後會讓我寢食難安，但到底能有所作爲，總比袖手旁觀，一個人都不救的好。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做我該做的事。”
“所以你的疑問不是已經解答了嗎？”林凡道。
穆靖靖一愣。
“不管我們怎麼說，不管有沒有人贊同你的想法，只要你覺得應該去做，你就會堅持自己的立場。”林凡淡笑，“穆師姐，你早有答案，不需要我或者其他人的支持。做你認爲對的事情，救你認爲該救的人。”
“做我認爲對的事？”穆靖靖遲疑道，“即便你們都不同意，也沒有關係嗎？”
“我們都不同意？”沈修遠笑了，“到底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我們這麼多人才會都不同意？”
“若真是不妥，我們自然會制止。”鬱斯年道，“但若在容許範圍之內，師妹提出自己的想法，你又怎麼不知道，商權之下，沒有更好的結果呢？”
“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整的事！”杜星宇噴完鬱斯年又對穆靖靖笑也笑了，“穆師妹，咱倆纔是一頭的，以後有什麼都直接說出來，我支持你啊！
“所以林師妹繞了這麼一大圈，讓我們好一通想，其實是爲了讓穆師妹勇於表達自己嗎？”沈修遠淡笑着看向林凡。“林師妹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林凡溫柔？金童看着林凡面無表情的臉，完全不知道沈修遠是怎麼誇出口的。
穆靖靖還在發愣。師尊讓她少說話，可師兄師妹卻讓說出來……
穆靖靖心裡麻麻的，堵堵的，有什麼東西好像化了又頂着。
“穆師妹，你想說什麼？說啊！”杜星宇催促道。
“我，我希望……”她猶豫地看向鬱斯年，“無辜的村民不要受到過度的責罰。犯錯的村民受到應有的懲罰。”
“知道了。”鬱斯年嘴角輕扯，“我會讓辦事處盯着，確保官府會按章辦事的。”
這事本來也不爲難，都是杜星宇一驚一乍的，搞得好像非常嚴重一樣。
“看！”杜星宇興高采烈地跳到穆靖靖面前，“他竟然聽你的話了，穆師妹可真有面子！”
鬱斯年不理猴子一樣鬧騰的杜星宇，看向林凡。
“林師妹，這就是你的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