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神之手

寒風吹卷

枯葉雪粉飛揚

葉清玄呆滯地站在門口,傾聽着餐廳裡遠遠不斷傳來的巨響,還有一連串破碎的聲音。幾個黯淡的以太波動剛剛出現,便被一個風暴般的狂亂波動摧垮。

直到最後,牆壁轟然破碎,飛卷的煙塵中,有人仰天大笑,奪路而出。

“還愣着幹什麼?”

蒙面的白汐抱着一大包剛剛出爐的新鮮事物,面罩外的眼睛上,兩道小眉毛興奮地飛揚着:“走呀!走呀!跑路!”

說着,在漸進的刺耳鳴笛中,她扯起了他的手,拉着踉踉蹌蹌的葉清玄開始跑路。

“就是那個傢伙!”

“他在那兒!”

“不要放走他們!”

在巡警迅速逼近的尖銳吹哨聲裡,葉清玄被白汐拉着,奔跑在聖城的街道上。

在那一瞬間,葉清玄有些恍惚。

就像是忽然之間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同樣的陌生城市裡,他們奪路狂奔。

這一次,換成白汐拉着他的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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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兩天,他們纔將屁股後面的追兵給甩掉。

兩個人癱倒在街上的長椅上,大口喘氣,聽着追逐聲遠去,便忍不住鬆了口氣。

“啊,都冷掉了。”

白汐打開紙袋,掏出了飯盒,無奈地搖了搖:“湯也漏了好多。”

“沒事兒,反正是賊贓,湊活吃吧。”葉清玄搓着手,感覺到了飢餓:“牛扒歸你,薰魚給我好了,湯也都歸你。”

“爲什麼要五五開?‘白汐抱着紙袋,斜眼看着他:“動手幹活兒的是我,跑路帶頭的也是我,你只是望風而已。分你一塊冷麪包就不錯啦。”

雖然話這麼說,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將還溫熱地三明治放進他的手裡。

一看就是闖進廚房裡逼着大廚現做的。

醬都沒撒對。

葉清玄端着三明治,笑了笑,塞進嘴裡。

然後扭過頭,倒吸一口冷氣。

——爲什麼塞了這麼多酸黃瓜!!!

事實證明,惹怒大廚確實不是一個好主意,白汐搶來的竟然大半都是各種味道古怪的黑暗料理。

“啊,這個麪包好辣啊!!!”

白汐的嘴腫了,眼淚汪汪,然後看到被酸到臉發綠的葉清玄,便忍不住大笑,嘴裡的麪包屑都噴出來落在了葉清玄的湯裡。

葉清玄嘆了口氣,吹掉了麪包屑,抿了兩口,總算涮掉了嘴裡的酸味兒。

“下次還是忍忍等我回去拿錢吧。”

葉清玄仰天長嘆。

遠處,有隱約的輕柔旋律傳來。

在已經停止的雪中,傾頹的教堂中,傳來了隱隱的喧囂。

穿着白紗的少女從租來的馬車上走下,挽着心上人的手,在有些走調的歡快旋律中走進教堂裡。

一場婚禮。

那些賓客們的罕見笑容似乎是這座城市中爲數不多的亮色。

依舊還有人活着,生存在這個冷酷的世界上,爲此痛苦,可懷中還存有笑容。

在長街的盡頭,破敗的教堂中,雙方置辦起了一場簡陋的婚禮。

在神父們遵從着教團的調度,忙得腳不沾地的時節,依舊請來了一位年輕的教團學徒來見證婚禮。

似乎從無經驗的年輕人披着教袍,手捧聖殿,手忙腳亂地主持着婚禮,鬧出了不少亂子,幸好,婚禮依舊在繼續。

葡萄酒不夠,麪包供應也不是很敞開,並沒有豐盛的宴會。幾個會吹奏樂器的老工人臨時被拉來組成了一隻管絃樂隊,演奏婚禮的進行曲。

雖然簡陋,但一切都像模像樣。

“路易,你……你是否願意娶她爲妻,按照……”

年輕的見習神父站在臺上,磕磕巴巴地念着懷裡字條上的內容:“按照聖典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爲一體。愛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不論……不論……”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在衆目睽睽之下,大冷的天氣,那見習神父的額頭見汗,尷尬地囁嚅着。

忘詞了。

這場景真是尷尬的要命。

偏偏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來,然後就越是尷尬……

外面圍觀的葉清玄可以發誓,這個場景絕對排的上他這輩子見到的十大尷尬場景之一。

“算了,幫你一把。”

葉清玄嘆息了一聲,嘴脣無聲開闔,一縷聲音順着微風落入年輕神父的耳朵裡,令他精神一振,宛如得到救贖,狂喜地喊出最後的話來:

“——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那新郎頷首,“我願意。”

婚禮得以順暢的進行下去,尷尬很快被拋在腦後。

新郎親吻新娘。

掌聲響起。

“真好啊。”

在門外,白汐看着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跟着拍手。

在寧靜之中,車馬行進的聲音從遠處響起了。

自教皇宮而始,華麗的車駕旖旎而出,伴隨着宏偉的號角聲,行進在聖城的大道上。

在宛如烈日一般高亢的長號聲中,雪粉從地上驚起,被車輪轉動的風吹到天上,紛紛揚揚地落下,灑落在華蓋與旌旗之上。

馥郁的薰香從銅爐中升起,嫋嫋擴散向四方,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那若有若無地溫熱春風中。

披着黑衣的騎士們挎着刀和劍護衛在車隊的兩側,高舉着旗幟,刺向天空。那無數鮮紅的旌旗在白色的風和雪中漫卷,宛如燃燒地火焰。

空曠的街道上,黃綢鋪地,無數隨侍的僕從奔走在前方,迎接着那華貴的車隊,一直延伸到聖城的大門之外。

無數軍士的拱衛中,漫長而蜿蜒地車隊向着外面行進。

千百人行進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如同雷鳴,震盪在龐大的城池之中。

宛如皇帝出巡。

葉清玄茫然擡頭,只看到層層護衛中,六匹三米餘高的俊健龍馬拉扯着龐大的車輿緩緩向前,所過之處,萬物俯首,所有人都恭謹地低頭,不敢直視。

白髮的樂師們披着長袍,騎在馬上,追隨在車輿之後,亦步亦趨。

來自東方的龐大儀仗,前所未有的出現在聖城的街頭。

本應該向着城外緩步而去的車輿,此刻卻停在了街頭,無數人沉默地佇立在融化的雪水中,似是等待。

“東方人?”

葉清玄皺眉,凝視着車輿兩側高懸的旌旗,那個陌生的紋章,不知爲何,本能地感覺到一陣心悸。

“恐怕又是麻煩了。”

葉清玄搖頭,伸手拉着白汐:

“走吧。”

可白汐沒有動,依舊佇立在原地,凝視着教堂中擁抱在一處的新人,許久,她忽然擡頭:“表哥,有一天你會向我求婚嗎?”

“嗯?”

葉清玄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白汐卻沉默地看着他,等待答案,令他忽然慌亂起來了。

“呃,怎麼忽然……”

他的嘴脣囁嚅着,卻發不出聲音來。

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知道應不應該說話。

可是白汐看到他窘迫錯愕地樣子,便像是惡作劇得逞了,愉快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便低下了頭。

她說,“表哥,我要走啦。”

“嗯?”

葉清玄一愣,“去哪兒?”

“應該是去東方,我沒有去過,應該會很遠吧?我討厭坐船,頭會暈,而且人多了很煩,很麻煩。不過,應該不需要擔心這個吧。”

她輕聲呢喃,看着遠處那漫長的車隊,華麗的儀仗中,有人向着白汐奔走而來,低着頭,雙手捧着純白的狐裘,碎步上前,停在了十步之外。

恭謹又敬畏。

葉清玄沉默地看着他,許久,看向白汐:“這是怎麼了?”

“據說我現在是攝政王的女兒啦。”

白汐說,“他們都不敢正眼看我,都害怕我殺他們的頭,比雲樓城的那幫下人聽話多了,我讓他們跪下就跪下……跪下。”

侍從應聲跪下,不顧地上的淤泥和雪水,可是卻高舉着那純白的狐裘,不染一絲塵埃。

“你看,多棒啊。”

白汐笑了:“去了那裡,應該會過的不錯吧?表哥你也可以放心……”

“不行!”

葉清玄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那麼大,又那麼尖銳,尖銳地像是在害怕。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忽然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被白汐看着,便覺得窘迫又慌亂,手足無措。

自己明明已經做的足夠好,明明已經拯救了聖城,明明已經成爲了很強的人,明明一切都已經好轉……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竟然連白汐都要失去了。

“爲什麼要去東方啊……我是說……東方那麼遠……很麻煩,而且很累,我可以……呃,我這邊又不會趕你走。我是說,你可以留下來……”

他遲疑地伸手,卻不敢觸碰她,生怕她像是夢境一樣消散。只是看着她,語無倫次,卑微地祈請:

“白汐,請你留下來。”

留下來好麼?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可以再把聖城砸他媽個稀巴爛。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留下來,好不好?”

他僵硬地攔在那個侍從的前面,將白汐和遠處的車隊隔。

只是發出聲音,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老師、夏爾、葉蘭舟……

現在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沉默中,白汐看着他的臉。

“表哥,赫爾墨斯已經死啦……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她說,“剛纔我還想着等會要是回去晚了,他又會囉嗦。可是他已經死啦。”

“可是還有我啊!”

葉清玄還想要說什麼,可是白汐卻搖頭,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我留在這裡,雲樓慶舒那個傢伙肯定還會打什麼鬼主意,到時候我又會變得很礙事,我一定會討厭自己。

況且,我的性格又麻煩,看到你不理我就會傷心。你不帶我出去玩,我就會無聊。你不在乎我,我就會生氣。

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不喜歡我,我一定會很難過。”

葉清玄愣住了。

白汐向前,伸手,擁抱着他,那麼用力,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緊貼着他的心臟,傾聽着那裡傳來的久遠迴音。

她閉上了眼睛。

就像是回到了許久之前,在黑暗中,他們第一次擁抱。

這個世界這麼冷,可找到了那個人,就不冷了。

哪怕是沒有月亮和光的世界裡,擁抱着他,就不會害怕。

“表哥,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你是蓋世英雄。”

白汐輕聲呢喃,“每個女人心裡的英雄只能有一個,遇到了你,就再也裝不下別人啦。一直以來,我騙了你那麼多次,你會討厭我麼?”

“不會。”葉清玄搖頭:“永遠不會。”

“那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還會來救我嗎?”

“會的。”

葉清玄抱着她,卻忍不住流淚,“哪怕我快死了。”

白汐便笑了,擡起手,將他的眼淚擦掉。

最後,踮起腳來,微涼的嘴脣輕輕地觸碰在他的額頭上,生澀又小心,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那就,再見啦。”

她鬆開手,微笑着後退,一步又一步。揮手道別,笑容一如往年的初見。

像是終於沒有了牽掛,她已經自由啦。

像是穿過了黑暗之後,從籠中走出,漫長的時光之後,她展開雙翼,從過去的回憶中掠過,向着天空飛起,飛向葉清玄未曾去過的世界裡。

所過之處,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頭,跪在地上,恭謹地迎接她的到來。

一步一步地,她踏上了車輿。

離自己遠去。

悄無聲息。

在寂靜裡,車輿再次前行。

葉清玄沉默地凝視着車隊漸漸地遠去,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雪從天空中落下來,淹沒了沉默的城市,覆蓋了白汐留下來的最後的痕跡。

他閉上了眼睛。

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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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車隊穿過了聖城的街道,出了聖城的大門,行進在荒野之上。

遠方傳來海的聲音。

寂靜中,車輿裡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聲感嘆:“他沒有追上來,看來是你猜錯了。你真的確定他會來找你?”

“會的,一定會。”

白汐篤定地點頭,宛如陳述真理。

就像是聽了一個笑話,白恆微微一曬,“你現在是我的女兒,他想要將你帶走,未必那麼容易。起碼,要先有和整個震旦爲敵的底氣。”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來救我,從你的手裡。”

白汐凝視着遠處的聖城,輕聲說:“如果震旦攔在他的前面,他就會擊敗震旦,如果你攔在前面,我就幫他一起殺了你。”

“現在便想着弒父了麼?真不愧是亂臣賊子的女兒。”

白恆大笑,撫摸着白汐的長髮:“赫爾墨斯果然沒有說錯,你天生像我。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便放心地斬了爲父的頭去。但是能不能用震旦做你的嫁妝,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凝視着冷漠的白汐,他卻滿心歡喜:

“畢竟,死在自己的女兒手裡,也不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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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教皇宮。

刺眼的燈光照耀之下,低沉的喧囂聲依舊在繼續。

懷抱卷宗的秘書們從側門中往來不覺,將來自世界各地的文件不斷地呈放在巨大的圓桌上,分門別類地等待處理。

龐大的圓桌之後,熬紅了眼睛的樞機主教們或是埋頭批註着文件,或是與同僚低聲爭執着內容。

菸灰缸裡塞滿了菸捲,刺鼻的煙霧飄在空氣裡。

暖風吹拂,卻沉悶的令人窒息。

而就在龐大圓桌的最後方,本應該早去休息的赤之王依舊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水杯中的茶冷了又換,換了又冷。

漫長的沉默中,似是在等待着什麼東西。

直到遠處的腳步聲漸進,大殿的正門震顫起來,發出低沉的聲音,自外而內的開啓。刺骨的寒風從門外涌入,驅散了窒息的悶熱,也令那些低沉的爭執戛然而止。

自教皇宮之外向內,一路有人長驅直入,穿過了層層洞開的門扉,沒有任何通報,也沒有任何禮儀,就如此傲慢地走進了最核心裡。

連一秒鐘都不願再等待。

樞機主教們擡頭,看向不速之客,眉頭皺起。

時至如今,再沒有人不認識那一頭標誌性的白髮,還有那個冷漠的年輕人。可在看到他手腕上那一串古舊的玫瑰念珠時,卻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沒有人不清楚它所代表的意義。

就在所有人的凝視中,他走到最前方,向着赤之王,躬身行禮。

赤之王擡起了眼眸,看着他:

“想明白了麼?”

“承蒙好意,陛下。”

葉清玄說:“今夜我就要離開聖城了。”

赤之王沉默許久,輕聲嘆息:“我以爲聖城應許你的東西,已經足夠滿足你。”

“太慢了。”

葉清玄搖頭,“我等不及。”

漫長的寂靜裡,赤之王凝視着那個年輕人的眼睛,卻忽然覺得,或許是自己猜錯了。

他原本以爲葉清玄會從中得到領悟,可現在他看到的,卻絕非如此。

那一雙漆黑的眼瞳裡,燃燒得分明是決絕和瘋狂的火,就像是荒原中蔓延的熔岩,燒化了地殼和鋼鐵,便升上天空,要點燃整個世界……

赤之王垂下眼睛,不再去看。

“去吧。”

他疲憊地揮手:“三十分鐘後,有一班船,會送你到任何你想到的地方去。會有人在那裡將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自此之後,所行的一切,或許只有神能夠庇佑你。”

葉清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他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離去。

大門轟然關閉。

在重新歸來的低沉喧囂中,赤之王睏倦地閉上眼睛,可是不知爲何,卻忽然想起往日蓋烏斯最喜歡的那本詩集。

從此我們作爲人類飽經痛苦,備嘗艱辛。變得冷酷涼薄,以證明我們肉身的石頭本性……

或許,這就是人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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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聖城之外,寂靜的碼頭。

在海潮聲中,葉清玄沉默地等待,閱讀着赫爾墨斯遺留的筆記。

隱約的月光從雲層的縫隙中落下,便照亮了另一個模糊的身影。介於虛實之間的虛影站在葉清玄身旁,端詳着這個年輕人的摸樣,便忍不住嘆息。

“每個樂師都夢寐以求的冊封,一步登天的補償,真得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想要的東西不在這裡。”

葉清玄凝視着遠處鋼鐵城市的剪影,緩緩搖頭,“聖城也給不了我。”

“小葉子,你終於上道啦。”

蘿拉笑了:“本來就應該這樣呀!想要什麼,自己去拿不就好了?何必那麼多顧忌?反正這個世界已經被百目者弄成了這個鬼樣,再怎麼變得糟糕,也不過是地獄而已。”

在高亢的汽笛聲中,鐵輪已經準備就緒。

遠方的馬蹄聲漸進,有披着白衣的信使縱馬而來,停在葉清玄的面前。

“以聖城大主教、神明之代表、最高教宗、赤之王的名義宣告。”

那信使半跪與地,雙手向葉清玄呈上一條青金紋飾的赤色聖帶:“自即日起,冊封葉清玄爲信理部主事,大審判官,受命重建宗教審判所,巡視諸國,封號‘神之手’。

以公義的冠冕加與你,自此之後,所言所行,皆爲正理。

——這便是神的旨意!”

“神之手?”

葉清玄凝視着那一條赤紅的聖帶,許久,輕聲笑起來:“很好,我喜歡這個稱號。替我謝謝聖座。”

說着,他將那一條聖帶披在肩頭,便秉承了神的使命,自有威嚴。

漆黑的眼瞳肅冷如鐵,令信使不敢直視,敬畏地低下頭。

“那麼,便先以神的旨意,去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吧,從火和鐵之中。”

他轉身離去。

再不曾向身後眷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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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靜的月光照耀之下,汽笛聲尖銳地迸發。

鐵輪緩慢地開動,掀起暗流與波瀾,駛向了遠方。

在船艙的黯淡燈光中,葉清玄凝視着筆記上那龐大而繁複的設計圖,赫爾墨斯的最後遺產,那橫跨了整個物質界、被命名爲‘以太之網’的龐然大物。

筆記的的最後,是一張被夾在頁底的照片。

那是赫爾墨斯不知何時攝下的影像,照片中,白汐踩着推車,被一隻狂奔的金毛大狗拉扯,雞飛狗跳中,馳騁在阿瓦隆的街道上。

明明翻車在即,可是卻笑得像是得到了整個世界一樣。

“要等着我呀,白汐。”

他撫摸着照片中的笑容,閉上眼睛。

很快,我就會去找你……

到時候,再不會讓任何我所愛的人從我身邊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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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夜開始,來自中央聖殿的通報傳遞向四面八方。

死去多年的宗教裁判所從灰燼中再度復活。

火刑架的光芒將重新照亮整個世界。

那個被稱爲‘神之手’的年輕人捨棄了曾經的美夢和熱望,再次踏上了漫漫歸途。

而這個世界已然被浸在了動盪之中。

誠如盧多維克曾經所言,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不是屬於人類的黃金時代,也並非是深淵的亙古黑暗,在火和鐵中,全新序幕被拉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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