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王妃遇害

應天府。高大的紅漆門外,肅立着四個淡青密扣勁裝的帶刀府衛。

向裡看,沿着通向應天府正堂的長廊上,站滿了帶着兵刃的衙役。

正堂外十二個分執着金瓜月斧的親兵,戒備得十分森嚴。

一品頂戴,身着朝服的巡撫大人,端坐在正堂大公案的後面。

但他已失去往日那等高踞堂口頤使氣指的威嚴,木然的神情中,帶着沉重的憂苦。

靠公案左首坐着個方中長髯,身着海青長衫,外罩團花馬褂的中年,一身細皮白肉,顯然是久經養尊處優的人。

這是巡府幕賓,也是應天府兼領應南,巡撫大人的第一謀士劉文長。

右面坐一個頭戴鴉雀武生中,黑色長衫,腰中橫繫着四指寬紅色帶子,留着花白長鬚的五旬老者,兩面突起的太陽穴和炯炯神光的雙民顯示出和常人有些不同。

不錯啦!這是應天府總捕頭,南七省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神眼楊晉。

但此刻,三個人的臉上,都積壓着一股沉重的憂鬱。

今日的應天府有點奇怪,這不是三六九的放告日子,也不是處決囚犯,巡撫升堂。

可戒備的十分森嚴,正堂的氣氛,肅穆的使人有着窒息的感覺。

端坐公案後面的巡撫大人,神色怪異,不像是手操生殺大權的封疆大吏,倒有着待決囚犯的警懍。

上百號的府衛衙役,聽不列一口大氣。

靜!靜得像一井死水。

靜的有些異常。

一聲感喟的嘆息,打破了冷肅的沉寂。

巡撫大人吐出了一口長氣,道:“文長,你看,七王爺會不會真的親自來府中報案?”

劉文長沸一下顎下的長髯,道:“會的,那封拜束上說得很明中,七王爺要親自進府報案。”

巡撫大人搖搖頭,道:“爲什麼呢?七王爺不要咱們打道王府中去,他是親王的身份,我不過是領江南巡撫銜的應大府。”

劉文長沉吟了一陣,道:“大人,七上爺是一位賢明的親王,他尊重體制,所以,要親來應天府中報案,不過……”

巡撫大人急急地接道:“不過什麼?文長,別顧慮,說下去,這不但和我前程有關,而且弄不好還會牽連上我的一家大小的性命。”

劉文長嘆口氣道:“因爲七王爺太尊重體制了,所以,這案子非要短期中破獲不可,他不要大人進入王府中去,卻要先行報案,這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大人,這件案子如不能短期破去,確然會影響到大人的前程。”

巡撫大人身子震動了一下,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幾顆汗珠兒滴落在朝服上。

他慢慢地轉過臉來,目光轉到神眼楊晉的身上,緩慢他說道:“你去過王府了?”

楊晉欠欠身,道:“是的,屬下去過了。”

巡撫大人點點頭,道:“你看到了些什麼?”

楊晉道:“七王爺封鎖了現場,一定要在報案之後,由大人親率三班衙役、文案忤作,再查現場,因此,未準屬下查看。”

巡撫大人近乎黯然的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七王爺是存心要摘我的紗帽子。”

劉文長輕輕咳了一聲,道:“七王爺如若有戕害大人之心,用不着如此大費周折,再說,楊總捕頭,精明幹練,武功高強,必能在限期之內破案。屆時,七王爺也許會嘉獎大人一番。”

巡撫大人苦笑一下,道:“這可惡的匪徒,應天府下不少豪門鉅富,爲什麼偏偏偷到七王爺府,是誠心和我過不去了……”

目光轉註到楊晉的身上,道:“楊總捕頭,你想想看,是哪一道上的匪徒,敢這樣膽大妄爲。”

楊晉道:“回大人的話,王爺下令封鎖現場,損失不明,屬下未見現場遺蹟,不明賊人手法,不敢妄作測斷。”

“王爺到!”

沉重的呼喝聲,傳入正堂。

巡撫大人急急離開了公案迎了上去。

一個頭戴黃緞子便帽,身着黃綾長袍的三旬左右的人,在兩個勁裝府衛護衛之下,直入大堂。

這時,不過是申初光景,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七王爺身上。

只見他雙目微現紅腫,臉上一片戚傷、沉痛。

神眼楊晉,一瞥七王爺的神色,立時心神大震。

他已感覺到,這是一樁驚心棘手的大案子。

那身着朝服巡撫大人,一撩袍,跪了下去,道:“應天府正堂,鎮江南巡撫銜胡正光,叩見七王爺。”

七王爺揮揮手,道:“胡大人請起。”

胡正光一拜而起,道:“謝王爺。”

七王爺黯然嘆道:“小王不幸,府中驚盜,胡大人掌應天府,小王特來報案。”

胡正光長揖相讓,使七王爺坐了賓位,才欠身說道:“王爺府中驚盜,卑職督下不嚴,先行領罪。”

七王爺道:“事出太突然,怪不得大人。入府盜匪,亦非一般匪徒,但願大人能早日緝得元兇,正法除害,叫小王爲蘭妃洗冤,大人如需小王協力之處,小王亦願助一臂。”

胡正光聽得頭皮發炸,臉上直滴汗珠兒,垂直屈膝,道:“怎麼,王妃也受到傷害了。”

七王爺低聲道:“現場雨草未動,請大人起駕到現場查驗。”

胡正光連聲應是,一面起駕王府,口中道:“此乃卑職份內之事,六王爺一紙宣召,卑職自當趨王府受命,怎敢勞動王爺的大駕。”

七王爺道:“大明律法,立於先祖,小王雖受皇兄厚封,領掌南六省兵馬大權,但貴府乃一方佈政大員,掌理三司,小王理應依律報案,小王先行一步,大人請即起駕。”

胡正光道:“卑職立刻趨府。”

緊行兩步,接道:“送王爺。”

七王爺一揮手,道:“不敢有勞。”

這是王府中一座庭院,百盆秋菊盛放,陣陣花氣襲人。

十幾個青衣掛刀的捕快,分佈在庭院之中。

胡正光帶着劉文長和神眼楊晉,緩步登上五層玉階,行入了精緻的玉蘭閣。

這是七王爺最愛的蘭妃閨房。

紫綾幔壁,佈置精雅,錦榻上紗帳低垂,隱隱可見一個橫臥的美麗。

楊晉快行一步,揭起紗帳。

鮮血染紅的白綾被單上,倒臥一具只穿着肚兜的女屍。

楊晉心頭暗道:“無怪七王爺不許我先行查看,原來是不願王妃屍體陰靈多受驚擾。”

胡正光似是忘記自己是一品大員的身份,用袍袖拭一下頭上汗水,道:“楊總捕頭,傷在何處?”

楊晉道:“當胸一刀,深及心腹,兇徒的手法很重。”

胡正光道:“別處有傷麼?”

楊晉道:“一刀斃命。”

胡正光道:“王妃遺體,不能太受驚擾,不用忤作驗屍,你費心仔細查看一下。

楊晉輕輕撥動一下屍體,道:“回大人,王妃先被人點中了穴道,然後……”

突然住口。

胡正光道:“然後怎麼樣啊?”

楊晉低聲道:“先奸後殺。”

胡正光呆了一呆,道:“可惡,可惡至極。”

楊晉放下了錦榻紗帳,銳厲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陣,突然飛身而起,手攀橫樑,瞧了一陣,落着實地。

劉文長道:“楊兄,瞧出一些眉目麼?”

楊晉微微頷首,道:“匪徒輕功絕佳,曾在樑上停身,但不知他何時混入了蘭妃的臥室……

語聲微頓,接着:“大人,據屬下查看王妃屍體,似是在二更到三更之間遭殺,王府中警備森嚴,巡更不絕,那匪徒竟似入無人之境……”

胡正光嗯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

楊晉道:“請大人稟明王爺,問問昨夜巡更、當值的府衙。”

胡正光沉吟了一陣,道:“楊捕頭,這件案子一定要破,爲了你,也爲了我。七王爺的寵妃,遭人好殺,那是誠心要我罷官削職,也是誠心和你過不去。”

楊晉道:“大人,我會盡力,但這件案子太玄奇,就現場所見而論,兇手不但手段毒辣,而且心思慎密,武功又高不可測。”

胡正光臉色一變,道:“照你的說法,這件案子是破不了啦。”

楊晉道:“大人,卑職蒙大人厚愛,自會全力以赴,破不了這件案,卑職也無顏再幹這應天府的總捕。”

胡正光神色肅然他說道:“這不是你辭了總捕頭就能完事的案子,破不了,只怕還得受牢獄審訊的處分……”

輕輕咳了一聲,臉上又變了一副神情,拍拍楊晉肩膀,接道:“你和文長,一文一武,才把應天府治理的一片昇平,這一次事情,鬧的太大,我想替你擔待一下,你放開手幹,只要能把案子破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這當兒,一個穿着長衫的中年人快步行進來,打斷胡正光未完之言。

那長衫人輕輕咳了一聲,抱抱拳,道:“王爺交代,大人如是查驗過屍體現場,請到廳中回話。”

胡正光雖是巡轄江南六省的大員,但對於親王府中人,還是不敢開罪,當下一拱手,道:“先生是王府……”

長衫人笑一笑,接道:“總管。”

胡正光啊一聲,抱拳道:“請教總管高姓是……”

長衫人欠身道:“不敢當,大人,敝姓水。”

水總管笑一笑,接道:“大人,王爺還在廳中候駕,不知諸位驗屍是否完成?”

胡正光道:“好啦!有勞總管帶路。”

水總管舉步當先而行。

七王爺呆呆的坐在大廳中一座黃色的錦墩上,沉重哀痛,似乎已使他有些神不守舍。

水總管進廳門,屈下了一膝,道:“應天府胡大人到。”

七王爺站起身子,揮揮手,道:“請他進來。”

胡正光哈着腰進入廳中,劉文長、神眼楊晉,留在廳外面。

胡正光一撩袍,屈膝欲跪,道,“卑職叩見王爺。”

七王爺一側身,道:“大人請起”,胡正光道:“謝王爺。”

七王爺道:“大人請坐。”

胡正光半個屁股,搭在錦墩上,道:“卑職謝座。”

七王爺道:“唉!大人看過現場了。”

胡正光道:“看過了。”

七王爺道:“大人對此事有何高見。”

胡正光道:“惡徒手毒心狠,罪該萬死,卑職當傷令屬下,限期緝捕歸案,替王妃報仇。”

七王爺道:“胡大人看法,要多少時間,可以捕到正凶?”

胡正光呆了一呆,道:“這個,王爺恩典?卑職將盡出府中捕快,儘早捕捉兇徒。”

七上爺道:“胡大人,這件案子很辣手,你自己定個期限。”

胡正光臉上的汗珠兒,一顆接一顆直往下滾,只要一句,就算賭上了他的前程。到期限,如若是破不了案,能落個罷官削職,那還算祖上有德,一個不好,那就是株連滿門,全家問斬的罪。七王爺領縮江南軍政,聖賜上方劍,有先斬後奏之權。

越想越怕,汗水越大,偷擡雙目,望了七王爺一眼。

壯着膽子,道:“卑職和屬下總捕談過……”

七上爺接道:“他怎麼說?”

胡正光道:“他說,賊人惡毒,但武功絕高,恐非一時之間能夠緝捕。”

七王爺道:“貴府的總捕現在何處?”

胡正光道:“候命廳外,未得王爺宣召,不敢擅自入內。”

七王爺點點頭,道:“水總管,宣應大府總捕頭進來。”

水總管傳話出去,楊晉垂首欠身而入,道:“應天府總捕楊晉,叩見王爺金安。”

七王爺道:“胡大人你問貴府總捕,給我一個期限。”

胡正光側臉望了楊晉一眼,道:“楊晉,你想想看,多少天能夠破案,七王爺大度容天,你估算清楚些。”

楊晉道:“回大人話,來人武功很高,卑職想求大人多寬限幾日?”

胡正光道:“你倒是說個時限啊!”

楊晉道:“三個月。”

胡正光擡頭望望七王爺,道:“三個月……”

七王爺皺了眉頭,道:“三個月嗎?”

胡正光道:“卑職儘量追他們限前破案。”

七王爺長嘆一聲,道:“好吧!就以三月爲期,希望貴府在限期之內,捕得元兇,爲小王蘭妃申冤。”

胡正光一欠身,並謝過王爺恩典。

正待告退,神眼楊晉突然欠身說道:“楊晉有事,啓稟王爺。”

七王爺道:“嗯!什麼事?”

楊晉道:“王府中戒備森嚴,宵小竟能夜入王府行兇,王府中巡更當值,也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七王爺點點頭,道:“昨夜中當值的府衛巡更,都已收押王府,貴府如有需要,可以提入應天府去詢問。”

楊晉道:“王爺明鑑。”

七王爺道:“胡大人,還有需要小王協助之處嗎?”

胡正光道:“不敢再勞動王爺,卑職告退了。”

七王爺回顧了水總管一眼,道:“昨夜巡更當值的府衛一十八人,立刻押送應天府。”

水總管一哈腰,應道:“王爺金安。”

七王爺一揮手,道:“代我送客。”

轉身行入內室。

劉文長是坐轎子,楊晉是騎馬而來。

神眼楊晉,正要飛身上馬,卻被劉文長攔住,低聲道:“楊兄,在兄弟的小轎裡擠一下,有點事,咱們得商量商量。”

一轎雙乘,就這樣楊晉就擠入了轎中。

劉文長放上垂簾,才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兄,此案關係重大,影響到大人的前程……”

楊晉接道:“這個,我也知道。”

劉文長道:“楊兄是當代名捕,對這件案子的看法如何?”

楊晉道:“王府的守衛不少,但那人入府行兇,似入無人之境,而且做案之後,又未留下一點痕跡,顯然是一位做案的高手,因此,在下覺着這件案子,十分棘手,只怕不是短時間能夠破掉。”

劉文長道:“楊兄,準備如何給大人回話呢?”

楊晉道:“在下,只好據實回答了。”

劉文長道:“楊兄,大人對此事,極爲困擾,楊兄,如再不能給大人一個限期,大人的心情,只怕是更爲沉重了。”

楊晉道:“文長兄,這等事,兄弟只能盡力,不能在大人面前,故作豪壯之語。”

劉文長聲音十分低微他說道:“楊晉兄,大人待咱們不薄,咱們應該替他分擔一些憂苦纔是。”

楊晉道:“文長兄說的是,但在下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良策了。”

劉文長道:“楊兄,可否來一個李代桃僵,以假亂真。”

楊晉道:“這個,有些不妥當,過了限期不能破案,也不過是一個追捕不力的罪名,如若弄出一個假人假案出來,七王爺一旦識破,不但要坐實兄弟的大罪,只怕大人和文長兄,也要受到株連。”

劉文長道:“楊兄話雖不錯,但咱們一味承大人器重,俗語說的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人遇上了這等苦惱的事,咱們理當爲他分憂。兄弟的意思是,咱們找一個妥善的辦法,安慰其心,致於以後如何,咱們再從長計議了。”

手捋長髯,沉吟了一陣,道:“如若咱們安排一個死無對證的結局,再設法打點一下,七王爺雖然心中存疑,但他無法證明,也只有不了了之。”

楊晉道:“文長兄的才氣,在下向來佩服,但這件事兄弟不能立刻答應,俟回府之後,看看大人的意思,再作道理。”

應天府距離王府並不太遠,不大工夫,已到了府外。

劉文長的轎子停下。

轎外面立時傳來了督府長隨胡義的聲音,道:“劉爺、楊爺,大人吩咐請兩位到內宅花廳待茶。”

事情早已在劉文長的意料之中,掀簾出轎,說道:“我們隨後就到。”

胡義一欠身,道:“小的給兩位帶路。”

劉文長,楊晉並肩而入,道:“給大人見禮。”

撩起衣角,準備叩拜。

胡正光一揮手,道:“不用多禮了,兩位請坐下。”

兩人站起身子,在花廳木案兩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胡正光沒有坐,他心裡太緊張,有些坐不安,來回的走動着,說道:“楊總捕頭,三個月的限期很長了,能不能如期破案。”

楊晉道:“回大人,屬下盡力而爲。”

胡正光輕輕嘆息一聲道:“楊總捕頭,這些年來,本府待你如何?”

楊晉道:“恩重如山,屬下死不足報萬一!”

胡正光道:“這就是了,如若三月期限無法破案,本府這頂烏紗,故然難保,只怕我一家老少的性命,也要斷送在這件血案之上,千不該,萬不該,死的不該是七王爺的寵妃……”

胡正光輕輕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文長,七王爺很賞臉了,給了三個月的限期,如若,我們無法在三個月內破了此案,那後果……”

劉文長輕輕咳了一聲,道:“大人,這一點,屬下早想到了,萬一三月限期之內,無法破案,爲了保護大人的前程,咱們給他來一個……”

突然住口不言。

胡正光坐下身子,低聲說道:“文長,你的才氣,素爲我所敬重,這件事關係太大了,你說說看,這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劉文長緩緩道:“大人,屬下受大人知遇,自該全力報效,屬下的意思是,不能限期之內,咱們就來一個李代桃僵。”

胡正光低聲誦吟道:“李代桃僵,這法子不錯,但七王爺要來一個親審,那又將如何是好了。”

劉文長右手食指輕輕在桌上划動,緩緩他說道:“大人,死無對證。”

胡正光憂苦的臉色,綻開一縷笑容,但矜持的說道:“文長,七王爺領綰江南兵符,雖非當今之尊,但欺騙的罪名,也夠承受的了。”

劉文長道:“大人,這件事,自然要仔細的設計一番,也是萬不得已時,纔可使用,以楊總捕頭的精明,我想在三月之內,定然會有消息。”

胡正光道:“文長,你仔細籌劃一下,萬不得已時,只好用你的辦法了。”

劉文長低聲說道:“大人,多給楊總捕頭一些方便,辦起事,也可利落一些。”

胡正光似是服下了一粒定心丸似的,人已安靜了不少,回頭望着楊晉,道:“總捕頭……”

楊晉離位欠身道:“屬下在。”

胡正光道:“本府應該如何幫助你。”

楊晉道:”大人以江南巡撫銜的身份,下一道令諭,着江南各州府中捕快領班,一體聽從屬下的調遣,協辦此事。”

胡正光點點頭,道:“這事容易,我立刻叫文長備份公文,快速分頭交送各州府去,王爺家中的事情,量他們不敢怠慢……”

輕輕咳了兩聲,整整官威,接道:“楊總捕,只要能破此案,本府全力的支持你,要人要錢,你只管開口。”

楊晉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大人,作案的人,未留下一點痕跡,老實說,這是個難破的案子,各州府中的捕快,也只能作作耳目,要他們出馬捉賊,決難用場,屬下的意思,想請幾位有真才實學的江湖朋友們幫手。”

胡正光道:“行,楊晉,你放開手幹,不論什麼人,只要能幫你破了這件案,本府就在王爺面前保薦你實任江南六省總捕頭,管轄六省中州府捕快。”

楊晉苦笑一下,道:“大人,屬下破了此案,還求大人恩典。”

胡正光道:“說吧!你要什麼?”

楊晉道:“求大人恩典屬下,準我告老退休。”

胡正光怔了一怔,道:“這個……”

劉文長接道:“楊晉兄,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先設法破案要緊……”

笑一笑,接道:“勞動江湖上朋友們,只怕要不少花費。”

楊晉道:“多謝劉兄的照顧,楊晉家中薄有田產,足可應付。”

胡正光道:“什麼話,怎能讓你貼錢,本府先撥一萬兩銀子給你,不夠用,再告訴我。”

楊晉也有着意外的感覺,不覺一愣。

劉文長笑一笑,道:“楊兄,還不謝謝大人。”

楊晉急急拜伏於放地,道:“大人,太多了,屬下不敢領受。”

胡正光大方的笑一笑,道:“楊晉,這是你辦案的費用,破了這件案子,本府另有賞賜。”

楊晉道:“楊晉再謝大人。”

胡正光揮手道:“去罷,你時間寶貴,我不能耽誤你了。”

一萬兩銀子的厚賜,有如一副幹斤重擔,壓得楊晉有些不勝負荷。

拿着胡正光手諭一萬銀的親批,楊晉緩步行到了捕房。

那是應天府中的一座跨院,八個當值的捕快隨帶鐵尺、單刀等傢伙候命。

眼看總捕頭駕到,八個人齊齊地迎上去,行禮拜見。

楊晉在一張大木椅上坐下,揮揮手,道:“去請王,張兩位副總捕頭來見我。”

楊晉一聲請,兩位副總捕頭,立時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正廳。

這是兩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一個生的人高馬大,一個卻瘦瘦小小。

但兩人都有着一身很好的武功。

當先是高個子大塊頭的五花刀王勝。

緊隨在後面的是夜鷹張晃。

兩人緊行兩步,一抱拳,道:“見過總捕頭。”

楊晉站起身子,道:“走!到我家去喝一盅。”

王勝怔了一怔,道:“總捕頭,王府中發生了一件案子,……”

楊晉接道:“是一件大案子,所以,我要請兩位到寒舍去喝一盅,咱們慢慢談。”

夜鷹張晃已經警覺到事態嚴重,輕輕咳了一聲道:“總捕頭,可要帶幾位兄弟同去。”

楊晉搖搖頭,道:“不用了,咱們先談談。”

張晃低聲道:“案子很棘手?”

楊晉道:“等會談,咱們走吧!”

舉步向外行去。

王勝、張晃,未再多問,緊隨楊晉身後而行。

楊晉回到了家中,立時吩咐廚下,準備酒菜。

楊夫人帶着笑容迎出來。

五花刀王勝,夜鷹張晃,齊齊欠身行了一禮,道:“見過嫂夫人。”

楊夫人笑一笑,道:“兩位稀客呀!差不多三個月沒有見了。”

王勝笑一笑,道:“衙門裡公事忙,少來探望嫂夫人。”

楊夫人道:“不敢當。”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叫人把內廳打掃一下,我要和兩位兄弟喝一壺,談談公事。”

楊夫人說道:“內廳早已打掃乾淨,我去廚下給你們催催酒菜。”

夜鷹張晃笑道:“麻煩嫂夫人了。”

楊晉帶着兩人入內廳,早有僕童、丫頭擺好了桌椅,奉上香茗。

楊晉讓王勝、張晃入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揮揮手向侍侯丫頭、僕童說道:“你們退下。”

直待廳中的丫頭、僕童退出去,楊晉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王府中出了命案,七王爺寵妃被人所殺,限令應天府在三個月破案……”

夜鷹張晃怔了怔,按道:“王府中不是很多護院武師嗎?”

楊晉道:“不錯,但那人竟然夜入工府,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局面下,姦殺了七王爺的寵妃。”

王勝聽得一怔道:“姦殺。”

楊晉道:“先奸後殺,一刀斃命,端的是手段惡毒。”

夜鷹張晃,兩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厲的神光,道:“總捕頭,王府中那麼多侍衛,武師,難道就沒有一個知道嗎?”

楊晉道:“夜裡當值巡更的王府侍衛一十八人,都已經押解到應天府中,只不過,還沒有審問而已。”

夜鷹張晃沉吟了一陣,道:“在金陵城中作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案子的必是非常人物,總捕頭查看過了現場沒有?”

楊晉道:“看過了,那人的武功很高,除掉在橫樑積塵上留下了兩個指痕外,別無痕跡。王府中的待衛,實也未必能發覺他的行蹤。

五花刀王勝皺皺眉。道:“總捕頭,有這樣一身造詣的人,必非江湖上無名之輩,照說他會留下標記的。”

楊晉搖搖頭,道:“王府妃子,身份何等尊貴,那賊人,不論如何的狂妄,也不敢不把王府人放在眼裡,他心中明白,只要留下標記,不論他逃到天涯海角,咱們都會追捕到他。”

夜鷹張晃道:“總捕頭,屬上意見,這件血案,首在那盜匪的動機,七王爺的寵妃,足不出戶,外人如何能夠知道,這中間只怕別有內情。”

楊晉嘆口氣,道:“兄弟這麼一說,倒也提醒我一件事,如說一個人甘冒奇險,闖入王府,只爲了姦殺王妃,除非是七王爺的仇人,但他貴爲王子,託土封疆,誰會和他有仇呢?”

張晃道:“如若那位王爺寵妃,有一件價值連城的珍貴之物,被人偷覷,盜物爲主,姦殺只不過是故佈疑陣……”

楊晉嗯了一聲,接道:“可惜,我忘記問問七王爺了。”

這時,酒菜送上,三人一面吃酒,一面又開始研商案情。

高頭大馬的五花刀上勝,三杯黃湯下肚,人也似乎精明瞭不少,插口說道:“總捕頭,張兄弟,七王爺不是一般的苦主,咱門哪點不明白,再去問問他,致於動機何在,不妨慢慢研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麼人做的案子。”

張晃道:“王兄說的是,咱們出動全府捕快,再傳令各縣中捕頭,嚴密查訪近三天內,應天府城和鄰近各縣中可疑人物,再沙中淘金,找出可疑的人來,逐一追查。”

楊晉點點頭:“張兄弟,這件事你去辦,動員所有埋下的暗樁線,要查就查的清清楚楚,……”

張晃道:“總捕頭,幾個鏢局下的人,是否要去問問。”

楊晉道:“胡大人待咱們不錯,這件案子公誼私情,咱門都責無旁貸,幾家鏢局子要問,請丐幫分舵相助,就是幾個退隱的武林高人,我也要親自去拜訪一下……”

張晃道:“總捕頭,在江南的聲望,不管如何,他們也該賣點面子,不過,最好是不動公事,你若親自去拜訪一下,丐幫雖不和衙門中來往,但他幫中以忠義相傳,保善除惡,做了不少好事……”

湯晉接道:“這個我明白,吃完這頓飯,咱們就分頭行動,我先去拜會幾位退休的武林前輩,和丐幫分舵,然後,再請幾家鏢局子頭腦聚聚。”

夜鷹張晃站起身子,道:“總捕頭,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辦事。”

楊晉道:“不論你事情是否辦的完,今天掌燈的時分,趕到秦淮河四鳳肪去。”

張晃道:“四鳳豔名,早傳金陵,遊客如織,去那裡幹什麼?”

楊晉道:“我招呼他們一聲,今天不接客人,我準備邀幾家鏢局子的當家的,在那裡聚聚。”

張晃笑一笑道:“總捕頭想的果然周到。”

楊晉目光轉到王勝的身上,道:“王兄弟,你去一趟四鳳肪,包下來整個的花舫,再拿我的柬,邀請江南,金陵,長江三家鏢局的當家人,今夜到四鳳舫去。”

王勝道:“他們問起來,我如何回話?”

楊晉道:“你就說請他們聚聚,叫他們務必賞光。”

說罷和張晃聯袂而去。

兩人走後不久,一個十六七歲,梳着兩條辮子的青衣少女,緩步行入了內廳,欠身叫道:“爹爹,兩位叔叔飯還未用,就匆匆而去。”

這是神眼楊晉的獨生女楊玉燕,楊晉年近半百,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楊姑娘生的是伶俐聰慧,善解人意,承歡膝下,甚得楊晉的歡心。

楊夫人出身大家,幼讀詩書,教女兒讀了不少的書,也教她做的一手好女紅,但楊玉燕除了讀書、女紅之外,卻磨着楊晉學武功,楊夫人本來不贊成一個女孩子家,舞刀弄棒,但楊晉卻扭不過女兒的磨工,沒有法子,只好答應下來。

那曉得楊玉燕天生意心蘭質,悟性過人,楊晉本來想胡亂傳她一點武功應付一下,那知楊女學的很快,練的又勤,使楊晉大感驚異,頗有生女如鳳之感。

這一來,楊晉不得不全傳授了。

五年時間,聰慧的玉燕姑娘,竟然學得了老父一身武功,除了內力火候上差一些之外,靈巧尤過乃父,輕功更是成就不凡。

神鷹楊晉善用金錢鏢,也被楊玉燕嚷着學了去。

但楊玉燕卻感金錢鏢體積太大,不適合女孩子家使用,就別出心裁的把金錢鏢,改成了一種蜂翼鏢。

那是一片銀子合銅,打成的暗器,其薄如紙,形似蜂翼,三面鋒刃,發出時,不帶一點聲息,不過這等蜂翼鏢,份量太輕,即不易取準,又不易打遠。

但楊玉燕很喜愛自己創造的暗器,竟然痛下苦功,每天夜裡起來,苦練手法。

足足下了兩年苦功,再加本身的功力增強,一手蜂翼鏢,已到了四丈外百發百中的境界。

因那蜂翼鏢體積微小,楊姑娘忽發奇想,又苦練一手多鏢的手法。

又一年時光,楊姑娘在蜂翼鏢上又有了極特殊的成就,一手五鏢,出神入化,即能分向合擊,又可以合出分襲。

年事漸長,懂事日多,楊姑娘發覺了自己的暗器十分歹毒,時時無聲,而且體形半圓,薄如蜂翼的利刃又帶着強烈的旋轉之力,即不容易閃避,又不易封擋,其歹毒兇殘,不在江湖上人人深痛惡絕的五毒梅花針之下。

說起來,楊姑娘的鏢比起梅花針,確實更難應付。

大約是楊玉燕也知道自己這傑作太惡毒,所以一直就未敢讓楊晉知道。

神眼楊晉,望着亭亭玉立,已成大人樣女兒,心中忽生感慨,不禁輕聲一嘆道:

“爹吃的是公事飯,官身不自由,你兩位叔叔,爲了要查案,等不及吃飯了。”

楊玉燕微微一笑,道:“爹,這一定是很重大的案子。”

楊晉點點頭,道:“很重大……”

楊玉燕接道:“可否說出來給女兒聽聽,也許我能幫爹爹出個主意。”

楊晉聽得一怔,這是玉燕第一次問他公事上的事情。

他雖很疼愛這顆掌上明珠,但卻從來未和她談過公門中事,玉燕也從未問過,不禁一皺眉頭,道:“女孩子,不許問公事,回房去吧!爹也要辦事去了。”

哪知道玉燕受訓斥後,並未離去,卻微微一笑,行到楊晉的身側,說道:“爹,我上無兄姊,下無弟妹,你只有我一個女兒,爹有事,我這做女兒的,怎能不問呢?”

話說的很婉轉,也流露了一片孝心。

楊晉一皺眉頭,道:“女兒之身,就算學得一身武功,也只能用來強身保命,難道要你幫爹辦案不成。”

楊玉燕道:“爹爹如有女兒能幫忙的地方,也應該替你老人家分擔一些……”

不待玉燕姑娘話完,楊晉就一揮手,道:“去,去,女孩子家,不許問大人的事。”

伸手拿起了案上的方中戴好,舉步向外行去。

楊玉燕望望楊晉的背,輕輕嘆一口氣。

楊夫人已習慣了丈夫數十年捕頭生活,察顏觀色,和王、張兩位副總捕匆匆而去的行色,已知道丈夫遇上大案子,雖然看見了楊晉匆匆而去,卻未多問一言。

楊玉燕道,“娘,女兒記憶之中,很少看到爹這等形色。”

楊夫人道:“是啊,這幾年來,應天府在你爹管理之下,很少有重大案件,我也好幾年沒見他這副愁容了。”

楊夫人搖搖頭,道:“燕兒,我一向不問你爹這些事,你個女孩子,更是不能多問了。”

楊玉燕笑一笑,未再開口。且說楊晉離開了宅院,帶三分酒意,直向南大街江家綢緞莊。

這是一座很大的商號,七八個店夥計在臺面上照顧。

楊晉一腳踏進門,坐在後櫃上的賬房先生,立時臉色一變,起身迎了上來,低聲道:

“楊爺,客房裡坐。”

賬房先生年約四十七八,瘦長的身材,留着把山羊鬍子。

一個年輕的學徒,奉上了兩杯昏茗後,悄然而退。

賬房先生裝了一袋水煙遞過去,道:“楊爺,抽袋煙。”

楊晉揮揮手,道:“欠學。”

帳房先生吹起紙媒子,呼嚕嚕,吸了一大口,才低聲說道:“楊爺,你老今個清閒啊!”

楊晉笑一笑,道:“二先生,我想見見當家的。”

賬房先生放下水菸袋,抓抓頭皮,道,“楊爺,這個,你是知道的,當家的已經閉門謝客,五年沒有見過外人了,就是兄弟,也只有年三十才能見他一面,平常日子裡,誰也下去打擾他……”

楊晉笑一笑接道:“這個我知道,二先生,咱們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你二先生無論如何要幫幫這個忙,想法子,給我通報一聲敢情這位管帳的二先生,也是姓楊。

楊二先生道:“楊爺,你容我想想,找個法通知他,今晚上我給你回信,怎麼樣?”

楊晉臉色一變,道:“一家子啊!(同姓互稱),我可是很敬重貴號當家的,我不想動公事,但又非見貴號當家的不可,二先生要是不賞給我這個臉,在下如何向上面交代……”

楊二先生吃了一驚,道:“楊爺,你是說上面追下來的。”

楊晉道:“一家子,我不能解釋,總之,事情不小,要是我楊晉能擔待,也不敢驚擾到貴當家的,二先生你替我想想看,我交不了差,只有動公事了,那時間,拉破的臉,大家都不好看。”

楊二先生道:“楊爺能不能透露一點內情,當家的可是牽上了什麼案子。”

楊晉一拱手,道:“二先生。你包涵,見到當家的,我會說個明白。”

楊二先生站起身子,道:“楊爺既然如此說,兄弟實在作不了主,我這就去通報一聲,看看當家的怎麼一個吩咐。”

楊晉道:“多多有勞。”

楊二先生面色沉重地舉步而去。

楊晉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着。

等了一頓飯工夫,楊二先生纔出來,道:“楊爺,勞你久候。”

楊晉道:“當家的怎麼說?”

楊二先生道:“當家吩咐下來,請楊爺內廳敘話,恕他沒有遠迎。”

楊晉道:“當家的很給楊某人面子,二先生帶路吧!”

隨在楊二身後,穿過了重重庭院,到了一座跨院的門外。

楊二先生帶着楊晉進入上房。

只見一個鬚髮蒼然的老者,身穿藍綢長衫,坐在廳中一張太師椅上。

楊晉急急一抱拳,道:“未學後進楊晉,給當家的見禮。”

蒼髯老音笑一笑道:“不敢當,楊爺,恕我未遠迎大駕,請坐下吧!”

楊晉一欠身道:“晚生謝座。”

木案上早已罷好了一碗棗子茶,蒼髯老者一面舉茶奉客,一面揮手對楊二先生說道:

“你去前面招呼。”

楊二先生應了一聲,欠身一禮,悄然退去。

蒼髯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楊爺,這番駕臨寒舍,定然有所指教了。”

楊晉笑一笑,道:“老前輩,不敢當,晚輩這次驚擾大駕,主要的是求老前輩指點迷津。”

蒼髯老者哈哈笑道:“恕老朽託大,叫你一聲老弟,你身任應天府總捕頭,聲勢喧赫,要老朽指點迷津,豈不是太過謙虛了嗎?”

楊晉道:“晚輩是誠心討教而來!”

蒼髯老者微微一怔,道:“老弟,老朽退隱十餘年,未離開寒舍一步,近五年來,更是閉門謝客,雖昔年故友相訪,亦遭婉拒不見,楊老弟如是想探問江湖中事,只怕老朽無可奉告了。”

楊晉道:“老前輩昔年威名震江南,想不到你老留居的應天府下,竟有人敢做下血案……”

蒼髯老者一揮手,接道:“老弟,我已經退出武林,過去的事,早埋黃泉,別拿大帽子扣我。”

楊晉肅然說道:“這件血案,非比尋常。破不了此案,楊某和一般捕快,都難逃拿審杖逼之苦,住在應天府轄下的武林同道,只怕都很難脫此關係。”

蒼髯老者道:“什麼事,如此嚴重?”

楊晉道:“膽大妄爲的盜匪竟敢姦殺了王爺的寵妃。”

蒼髯老者一呆,道:“有這等事?”

楊晉道:“晚輩受令限期破案,但目下仍然是毫無頭緒,只好來求老前輩指點指點了。”

蒼髯老者沉吟了一陣,道:“按道理,老弟遞上一句話,老朽就應該答應,不過,我已退出江湖,不能破例,這一點,還請你楊總捕頭多多的替我擔待了。”

楊晉微微一笑,道:“大當家,楊晉此番造訪,並無心挽請老前輩出山之意……”

蒼髯老者道:“那你的意思是……”

楊晉道:“晚輩的意思,希望老前輩能夠提供一點線索,只要打聽出他是哪一道上的人,追捕人犯的事,自然不敢勞動大駕。”

蒼髯老者道:“做爲應天府中一位居民,發生這大的事情,老朽本不該袖手,只是老朽已然退出江湖十餘年,人未離開過金陵一步,縱有相助之心,卻無相助之力。”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大當家的,以你的威望,暗中摸摸事情底子,多少總可找出一點線索來,我這裡先告辭了,三天後,我再來拜訪老前輩聽候迴音。”

蒼髯老者一皺眉,道:“楊總捕,這件事……”

楊晉抱抱拳,打斷了蒼髯老者的話,道:咱們就這麼說定,三天之內,老前輩如不想晚輩打擾,就請遣人送封信到府裡去,第三天我接不到信,第四天一早晚輩再來。”

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蒼髯老者口脣啓動但卻忍下去未喊出聲,望着楊晉的背影發怔。

楊二先生恭候在二門口處,見楊晉行了出來,立時迎上去說道:“總捕頭,大當家的說些什麼?”

楊晉笑一笑,道:“大當家的說,他願意幫忙,三天內給我一個回信。”

離開了江家綢緞莊,楊晉直奔向夫子廟。

他當了十幾年總捕頭,對金陵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何處藏龍,何處臥虎,哪裡是蛇鼠會集的地方。

這時,夫子廟夜市還早,顯得有些悽清。

楊晉放緩了腳步,行到夫子廟左面一塊空地上,果然見到一個叫化子,靠在紅磚牆上打盹。

輕着腳步走過去,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朋友,你醒醒。”

叫化子睜開眼睛,瞄了楊晉一眼,道:“閣下是……”

楊晉道:“我是楊晉,借你朋友的口,給我通報一聲,我要見貴幫中金陵分舵舵主。”

叫化子無可奈何地笑一笑,道:“就算我是丐幫中人吧,你總捕頭,想也早知道了咱們丐幫中的規矩,從不和官門中人來往。”

楊晉道:“出的麻煩太大,所以在下非得見見貴幫的分舵主不可。”

叫化子皺皺眉頭:“楊大人,事情不大好辦?”

楊晉道:“怎麼說?”

叫化子道:“半年前,也許容易一些,但此刻……”

楊晉接道:“有什麼礙難之處?”

叫化子道:“的確是的,楊大人,半年前我們分舵主換了人。”

楊晉道:“有什麼不同,不都是貴幫中人嗎?”

叫化子道:“這位新任分舵主,對你們六扇門中人,有一點成見。”

楊晉哦了一聲。

叫化子道:“所以,楊大人如是免了,彼此都省些閒氣。”

楊晉豪然一笑,道:“朋友,這是件第一重要的事,我非見分舵主不可,他要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叫化子雙眉一聳,接道:“怎麼?這是威脅……”

楊晉接道:“你聽下去,我說完了你再作決定不遲。”

叫化子看楊晉說的神情嚴肅,火氣頓消,緩緩說道:“什麼事?”

楊晉道:“有勞你朋友了,記着,我非要見他纔可說清楚。”

叫化子道:“我可以原意轉達,但他見不見,我不能預先奉告。”

楊晉一揮手,道:“有勞了。”

叫化子站起身來,舉步而去。

但不過片刻工夫,人就轉了回來。

楊晉一皺眉頭,道:“閣下來的好快。”

叫化子笑一笑,道:“本幫分舵主恭候楊大人。”

楊晉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叫化子舉步而行。

兩人邊走邊談,不知不覺轉入一個小巷之中。

叫化子當先而行,推開了一扇木門進入了一幢矮小的陋室之中。

小小的院落,小小的客房,房裡除了一張八仙桌外,只有六張竹椅。

一個四旬上下,身着灰布褲褂,身上打着五個淡藍補丁的人,端坐在木桌後面。

淡藍和灰色相差極微,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但楊晉心中明白,那五個淡藍色的補丁,代表着這人的身份,是一位五綻弟子。

帶路叫化子一欠身,道:“應天府楊總捕頭駕到。”

灰衣叫化站起身子,道:“貴客,貴客,請坐,請坐。”

楊晉一抱拳,道:“楊晉打擾舵主。”

灰衣叫化淡淡一笑,道:“不敢當,楊大人”

楊晉緩緩說道:“應天府發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楊某身受急命,不得不先行奉告各位一聲。”

灰衣叫化啊了一聲,道:“什麼事如此嚴重。”

楊晉道:“對丐幫,在下有着十分敬重之心,因此,楊某甘冒泄漏機密,奉告舵主。”

灰衣叫化臉色凝重,道:“叫化子洗耳恭聽。”

楊晉道:“七王爺府中發生了一樁血案,應天府奉到了限期破案的嚴令,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來拜訪貴舵主”

灰衣人道:“七王爺的府中,遺失了什麼貴重之物?”

楊晉道:“殺了人。”

在王府中殺人,實在算得是一件很重大的事,聽得灰衣叫化也不禁爲之一呆,道:

“殺了什麼人?”

楊晉道:“就算是在府中普通的人,案情已夠重大何況被殺的人,是王爺的寵妃。”

灰衣叫化聽得又是一怔,道:“王爺的寵妃被殺,難道王府中就沒有護院武師嗎?”

楊晉道:“有當值的一十八名護衛,全押在應天府中。”

灰衣叫化道:“楊總捕頭,你當今定然會查出一些內情了。”

楊晉道:“慚愧得很,在下仔細地查了現場,竟然沒有找出任何痕跡。”

灰衣叫化沉吟了一聲,道:“楊大人找咱們丐幫,不知有何用心了。”

楊晉道:“久聞貴幫忠義相傳,替天行道,像這等淫惡之徒,留在人間,有害無益,站在除魔衛道的立場,貴幫也不會饒過他了。”

灰衣叫化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嘛!如是敝幫遇着這等人物,自然是不會放過他了。”

楊晉嘆息一聲,道:“今日楊某來此,特來請求貴幫相助。”

灰衣叫化道:“楊大人希望我等如何幫忙?”

楊晉道:“貴幫耳目之靈,天下各大門派無出其右,楊某斗膽,希望貴幫能夠幫我們查那兇徒下落。”

灰衣叫化道:“可以,叫化子立時下令金陵分舵中人,幫你追查兇徒,不過,希望楊大人能夠告訴我們較爲詳細一點的內情,我們也好有所着手。”

楊晉道:“血案發生昨夜三更之後,其他的別無可尋的線索。”

灰衣叫化道:“好吧!我們盡力而爲。”

楊晉一抱拳,道:“在下告辭了。”

灰衣叫化道:“楊大人好走,恕我不送。”

楊晉道:“不敢有勞。”

舉步向外行去。

走約十幾步,灰衣叫化突然叫道:“楊大人請轉。”

楊晉轉身而回,道:“舵主還有什麼見教?”

灰衣叫化道:“叫化子駱天峰。”

楊晉道:“久仰了,駱兄。”

駱天峰道:“駱某人向不和公門中人來往,敝幫也是一向獨行其是,這次駱某答允楊兄,只算是受你私人之託,應天府無關。”

楊晉道:“駱兄,在下感激不盡。”

駱天峰道:“有消息,在下就派人送信給楊大人!”

楊晉道:“但願早得佳音。”

重又轉身而去。

楊晉未回家,卻轉到了應天府中。

五花刀玉勝早已到了府中。

一見楊晉不待相問,立時迎了上去,道:“幾家鏢局子的總鏢頭,都在金陵,今夜中準時赴約。”

楊晉道:“他們知曉了什麼事嗎?”

五花刀道:“不知道,總捕頭囑咐過了,屬下再不敢隨便說出。”

楊晉道:“那很好……”

輕輕咳了一聲,道:“張晃有消息嗎?”

王勝道:“有,適才他遣人回報,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已經盯了上去。”

楊晉道:“在哪裡?”

王勝抓抓頭皮,道:“在哪裡,我忘記問他了,不過,那傳話人說過,盯準了他們的落腳之處,就立刻回來。”

楊晉啊了一聲轉過話題,道:“你派一個精明的捕快,到四鳳舵去,就說今晚上我要請客,要他們準備好酒好菜。”

王勝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楊晉閉起雙目,心中卻暗作盤算,如若是丐幫中人真肯幫忙,這三五日內,金陵城中江湖人物的動態。定然會有消息傳來。

一陣步履之聲,驚醒了閉目靜思的楊晉。

睜眼看去,只見來人一身天藍長衫,正是府尹首座文案劉文長。

楊晉笑一笑,道:“文長兄請坐。”

劉文長在楊晉對面一張木椅坐了下來,道:“大人也覺着這是一件無頭公案,三個月的限期,實在是緊了一點,但七王爺來頭太大,本人實也無法擔待下來……”

楊晉接道:“劉爺這個我知道,我會盡力,今個我已經開始行動,佈下羅網,希望在三五日內,能找出一點線索。”

劉文長道:“那很好,正公對楊兄器重得很,話語之中,對楊兄十分推愛,因此,準備拼受王爺一頓斥責,準備替楊兄討取一面金龍令牌……”

楊晉怔了一怔,道:“這個如何使得……”

劉文長道:“這是大人對楊兄支持。”

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楊兄可否若萬一無法破案,考慮一下兄弟李代桃僵之計。”

楊晉道:“文長兄高才,限期之內,如若無法破案,自當向大人請罪,向文長兄領教。”

劉文長站起身子,笑道:“咱們就這麼說,楊兄還有什麼需要,不便對大人明言,只管告訴兄弟,我代楊兄轉告。”

楊晉抱拳,道:“謝謝文長兄,現在兄弟剛剛着手,如有進展,再向文長兄請教。”

劉文長道:“楊兄言重了,我不打擾啦。”

邁着方步,離開捕房。

劉師爺一番慰勉之言,卻如千斤重錘,壓在了楊晉心上。

落日西沉,餘暉幻起來了半天彩霞。

楊晉也剛好調息醒來。

漫步出門,只見五花刀王勝穿着一身勁裝,手裡提着長刀。

楊晉皺皺眉頭,道:“去加一件長衫,換一把短刀,這等架勢,被人一瞧就覺情形不對。”

王勝臉一熱,立刻取過一件長衫穿上,放下長刀,換了兩把手叉子,別在腰裡。

楊晉望望天色,道:“張晃還沒有回來嗎?”

王勝道:“還沒有。”

楊晉道:“可有消息傳來。”

王勝搖搖頭,道:“也沒有。”

楊晉哦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

王勝緊隨在楊晉身後。

趕到秦淮河畔,早有四鳳肪中的龜奴迎了上來。

那龜奴穿着一件新長衫,迎上來哈着腰,道:“楊爺,請上船。”

楊晉舉步登舟,一面問道:“有客人來嗎?”

龜奴應道:“江南,金陵兩家的總鏢頭,都已到了,長江鏢局子,還沒有人來。”

楊晉行入艙中,只見艙中已點起了四盞宮燈,金陵,江南兩家鏢局的總鏢頭,果已在座。

楊晉一抱拳,道:“坐,坐。”

那穿着海青長衫的人,輕咳一聲,道:“大人見召四鳳舵,草民是不敢不來……”

楊晉接道:“言重,言重,曹兄賞臉。”

這時,艙門口處,突然響起了一個朗朗清音,道:“家舅父染恙未愈,難應大人召宴,特命晚輩嶽秀來此,濫竿充數,還得大人鑑諒。”

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三回 鼓樓魔影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三回 血濺荷軒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五回 神秘嫖客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二十回 色膽包天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三回 鼓樓魔影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二十六回 平息內亂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三回 血濺荷軒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二十回 色膽包天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四回 尋跡涉險
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三回 鼓樓魔影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三回 血濺荷軒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五回 神秘嫖客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二十回 色膽包天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四回 尋跡涉險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一回 王妃遇害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十五回 智鬥蕩姑第三回 鼓樓魔影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八回 飄花夫人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二十四回 怒斬王妃第十六回 毒手少女第二十六回 平息內亂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十回 隱秘王府第十七回 蛇箭雙妹第二十三回 天香宮女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三回 血濺荷軒第六回 花舫豪賭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二十二回 皇宮喋血第九回 自投羅網第十一回 銀婦劫牢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二十回 色膽包天第七回 楊府四豔第二十五回 生擒內奸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八回 險遭奇毒第二十一回 沈家雙豔第二十七回 無影劍客第十二回 嬌媚淫婦第十四回 燕妹癡情第四回 尋跡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