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高橋的帶領下順利登島, 之後分散入住旅館和附近民宿,以便行動,也是這個時候, 高橋才確認張靜書之前沒有誇大其詞。
有若有似無的窺探目光從他們踏進這座小島起便粘在身上, 別說打探消息, 就是點個餐都要被服務員熱情問候一番, 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關注下, 實在礙事。
好在張靜書急於擺脫一切,等高橋和手下們安頓妥當,便帶着手提箱獨自出了門, 沒過多久,給高橋帶回了一個消息。
“今晚七點, 面談。”
“在哪裡?”
“就在這裡, 你的房間。”張靜書帶着一身寒意進門, 道:“這次見面瞞不住也沒必要隱瞞,一夥陌生人登島, 這時候也不是旅遊旺季,你以爲別人心裡沒數?”
“島上到底有幾方勢力?”
“你這問題就是土生土長的鹿島人都答不出,又何必爲難我?”
張靜書靠在椅子上給自己開了瓶飲料,喝了一半之後才繼續說:“我留在這裡的時間有限,這事能不能成, 就看今晚你怎麼跟人家談了, 看在佣金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你想問的事, 對方有消息。”
說完這些, 張靜書起身,道:“我出去吃個飯, 你跟不跟隨意,就是別讓你的手下跟着我,太顯眼。”
高橋一會兒另有安排,倒沒想阻止張靜書獨自外出,再說這會兒天寒地凍的,島上又沒什麼正經的娛樂場所,除非有賞海景的閒心,否則張靜書還是得回來。
晚上七點,房門被準時敲響,張靜書帶了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進門,高橋眼中的疑色一閃而過,隨後便客氣的伸出右手,道:“初次見面,你好。”
誰知中年男人只是瞥了一眼高橋的手,開門見山道:“老弟,不用來這套,也別介紹了,談正事吧。”
高橋僵了一下才收回手,偏頭看了眼一邊站着的張靜書,說:“好。”
“不用看了,他哪也不去,就在這裡待着。”
中年男人坐到茶几前的主位,餘光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說:“他是中間人,沒他牽線我也不會見你,你想談什麼我大概知道一些,不用避諱。”
“這……”
見高橋遲疑,中年男人笑了一聲,操着一口東北味的普通話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幹嘛這麼遮遮掩掩?實話跟你說,我就是個二道販子,買賣消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是幾個失蹤人口,還是三年前的舊事,你有什麼可顧慮的?”
事不宜遲,高橋也不再猶豫,他從懷裡掏出幾張照片遞了過去,道:“這幾個人,你有印象嗎?”
中年男人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笑道:“這幾個人吧……說精不精,說傻不傻,當初在島上鼓搗的那些事,自以爲遮掩的很好,也不道哪來的信心。”
“你見過他們?”
“沒有,不過鹿島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沒見過他們並不妨礙我知道他們的消息。”
“那你……”
“老弟,我的消息就算再不值錢,也不是白來的。”中年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拿了一根遞給高橋,道:“朝鮮貨,嚐個新鮮?”
見高橋搖頭拒絕,男人便自己抽了起來,幾番吞吐過後,沉聲說:“一百萬,不用轉賬,不要現金,只要等價的純金飾品,鐲子鏈子都行,等你準備好了,就在樓下餐廳點一道‘醉蟹’,我的人自然會聯繫你。”
說罷,中年男人咬着煙起身,朝張靜書招了招手,等人走近便一把摟住張靜書的腰身。
“一口價,你也別嫌貴,老哥明明白白告訴你,除了我,這島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敢賣你消息。”
“還有,人,我帶走了,你別再打他的主意,不論你在外面是什麼身份,到了這裡,就老老實實按規矩辦事,咱們才能合作愉快。”
高橋原本還在猜測張靜書當初是憑什麼讓這個地頭蛇幫的忙,現在看來,不過是一筆情丨色交易。
也是,憑張靜書的皮相,只要他肯放下身段哄人,能有幾個好男色的不心動?連蔣旭那種出身的公子哥都扛不住,更別說眼前這個大老粗了。
第二天一早,高橋派了三個手下離島去市區購買純金飾品,丹東是個旅遊城市,金店倒也不少,三人分散採購起來並未引起旁人注意,高橋在拿到東西的第一時間就派人下去點了餐。
一個小時後,高橋在隨餐送來的一張卡片上得知了第二次會面的時間和地點。
夜色漸深,退了潮的海邊似乎格外陰冷。
黑暗中,一行人頂着夜風摸黑步行至海邊一處簡易鐵皮房,那房子看外表像是專爲遊客搭建的臨時更衣室,雖然簡陋,但好歹是個獨立空間,而隨門縫瀉出的一點燭光也成了這片黑暗中唯一的暖色。
晚九點,高橋帶着手下和兩箱黃金飾品準時赴約。
“人齊了,開始吧。”
高橋的手下將箱子交了出去,等對方驗貨,這期間張靜書陪坐在中年男人右手邊不發一語,高橋的目光則輕輕掃過中年男人左邊坐着的陌生老頭兒。
“先說說規矩。”
中年男人稍稍坐直身子,道:“咱就是一錘子買賣,我確保消息的真實性,你有疑問儘管提,知道的我們告訴你,不知道的我們不會拿假消息忽悠你,不過出了這間屋子再想打聽什麼,費用就得另算了,懂吧?”
高橋點頭,表示理解。
“老苟,你給他說說吧。”
老頭兒得了指示,這纔將知道的消息娓娓道來。
“你要找的這個男人,三年前也是頭一次來鹿島,我以前從沒聽過本市有這號人物,不過他不知什麼原因得罪了‘鄰居’,被那邊下了通緝令,消息剛出,他就想跑路,可惜晚了一步,被人堵了窩。”
“被誰?”高橋當即追問:“他死了嗎?”
“被幾個外來人堵的,他們是什麼身份我不清楚,死沒死的,我也沒親眼看見,不能給你準話,不過按常理來說,人活着的可能比較大,畢竟,活着的人才有價值。”
老頭見高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接着說:“當時黑燈瞎火的,那夥人動作又快,我得了消息趕過去時,房子都空了,不過他們走的匆忙,掃尾的人未必仔細,那房子一直空着沒人住過,你想看的話,可以叫人帶你去現場看看,我看你們也不是一般人,沒準真能看出什麼。”
“好,”高橋當機立斷,道:“現在就帶我們過去。”
高橋深知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消息,聽不如看,到事發現場走一圈,他心裡纔有底。
“老弟,留步。”
高橋行至門口時突然被中年男人叫住。
“你是個爽快人,我就喜歡跟你這樣的做買賣,不斤斤計較,不用我們廢話。”中年男人的目光從兩個手提箱上掃過,起身跟高橋說:“你是什麼人,我沒興趣知道,你想查什麼事,我也懶得過問,看在你給錢痛快的份上我就多說一句,你不是第一個來查這事的人。”
高橋瞬間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轉頭便給某手下使了個眼色,那手下是中國人,又常跟灰色地帶的人打交道,眼珠子一轉,就知道這時候該他出面了,便主動上前放低姿態示好。
“大哥您看,我們幾個人生地不熟的,現在外面又這麼黑,能不能請您給帶個路?順便賞臉一起吃個飯?”
男人聞言哈哈大笑,道:“吃飯就算了,大晚上的,不消化。帶路嘛,也行,就陪你們走一趟!”
張靜書起身想跟,卻被中年男人伸手攔住。
“你們幾個,把他送回我那去。”男人吩咐完手下回身跟張靜書低語:“你明天就走了,今個晚上可得好好陪陪我,我忙完就回去。”
怎麼個陪法,在場的人頓時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高橋一行人被帶到長島雄毅出事的房子裡,中年男人指着鏽跡斑斑的大鐵門,道:“這房子太老,位置又偏,就算旅遊旺季都沒人願意租,一直閒着,你要找的那夥人當年籤的是短租合同,出事之後房子主人也懶得打理,直接一把大鎖釦上了,鑰匙就放在右面第五塊地磚下面。”
高橋的手下蹲身去翻磚頭,果然找到一把生了鏽的鑰匙。
“你們慢慢看,我就不進去了。”
中年男人跟他帶的幾個手下在院子裡抽菸,對高橋等人接下來的行動完全沒有打探的慾望。
半個小時後,高橋帶着人出來,面色凝重。
房間裡雖然被粗略清理過,但用特殊儀器一照,陳年血跡便顯了形。
“老弟,怎麼樣?”中年男人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身上的菸灰,道:“要是滿意了,咱也該散了。”
“滿意。”高橋走過去低聲詢問,“就是想再跟您談一筆買賣。”
“你還想知道什麼?”
“您之前說,還有別的人來查過這件事?”
“沒錯,當年事發一週左右,有個人找門路找到了我這裡。”
“我想知道這人是誰。”高橋說話的同時,比了個手勢。
“爽快!”
中年男人滿意一笑,道:“按規矩,買家的身份我從不過問,但老弟你這麼有誠意,我也不好把上門的生意往外推。”
在自己的地盤,男人也不怕高橋賴賬,直接把消息說給了高橋。
“那人是什麼身份我不知道,但長什麼樣,我可是親眼見過的。”
高橋聽完中年男人對那人相貌的描述,瞬間把人選鎖定在了馮志身上。
如今看來,馮志當年的失蹤未必是被捕,八成是見勢不妙,自己躲了起來。
追查到這一步,總算有了點實質性的進展,高橋也鬆了口氣。
馮志是長島雄毅在中國的心腹之一,參與了不少策反行動,如果能把他找出來,斷在907裡的線就有重新接上的可能。
但……如果馮志沒有被捕,他又會藏到哪裡?還一藏就是三年,連組織前段時間的大排查都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