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月所在的這家精神病醫院,位於寧市郊外,距離蘇城不遠。
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慶新年,宋雅琴一個人帶了唐心月喜歡的菜餚,打車來到精神病醫院,費了好多口舌,門崗才放她進去。
只一眼,宋雅琴就哭了。
短短的一個月,原本豐腴水靈的唐心月,又黃又瘦不說,眼睛也沒什麼神韻。
她鼻腔一下就澀了,“心月,都是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你再等等,媽媽很快就有辦法了,只要唐馨嫁給白子太,借住白家的力量就能制約季北城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出來了!”
“等等等,再等,還要再等!!”一個月不見天日的生活,使得唐心月脾氣暴躁,所有擠壓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又哭又喊的把宋雅琴帶來的菜餚全摔在地上。
看她這樣,宋雅琴很難過,“不然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如果向公安機關說你沒病,你是裝的,那你肯定要坐牢的呀,不過……”
忽然想起唐山水失憶了。宋雅琴好像看到了希望,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讓唐心月等。
唐心月在這裡待的夠夠的。
隔着鐵門,她拉着宋雅琴的手,“媽,你救我,你要趕緊救我,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一定要讓我儘快出去,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嗎?這裡的人全部不正常。不正常你懂不懂!”
宋雅琴眼裡全是淚,“我懂我懂,我都懂!”
什麼虐待狂,暴躁症等等的比比皆是,她怎麼不懂?
見面時間有限,宋雅琴想給唐心月洗把臉都辦不到。
一狠心離開精神病醫院,回去的路上,宋雅琴給牙夢達去了個電話,“你走,不要管我們,不管去哪裡都比待在寧城強,隨便你去哪,只要不讓唐馨找到你,知道嗎?”
只要他不在寧市了,唐馨還能拿什麼來威脅?
這樣想着,宋雅琴恨了一路。
過年的原因,出租車只送她到路口,車費還貴的要死。
她罵罵咧咧的下了車,快到家口的時候,遠遠的看到白子太好像牽了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
天太黑,宋雅琴認不出孩子是誰。
“小白~”站在路口,她朝兩人搖了搖手。
“宋姨!”白子太認出她來,低頭告訴丸子,“看到前面那位婆婆沒有,她就是唐馨的媽媽,只要跟着她就能找到唐馨!”
“真的嗎?”丸子被白媽帶走以後,輾轉走了好長的路,午飯又沒吃多少,這會已經晚上了。餓的沒有多少力氣,軟軟的走向宋雅琴。
隨着距離拉近,宋雅琴漸漸看清孩子的容顏,“小兔崽子,怎麼是你!”
“唐馨是我媽媽,我要是小兔崽子,那你就是老兔崽子!”丸子也記起宋雅琴是上次在聖慈醫院,大罵唐馨的肥婆,管她是不是長輩直接反駁道。
聽丸子這麼說,宋雅琴一怔,心虛的看向白子太。
見他眉頭緊擰着,她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解釋道,“小白,你不要相信這個熊孩子的話,他啊,就是馨馨的一個學生,想認馨馨當媽已經想瘋了,再說我們家馨馨從小就老實,要是他真是馨馨生的,那馨馨還能順利參加高考嗎?”
“胡說,你這個肥婆再胡說!”丸子使出吃奶的勁,想推開宋雅琴,卻推不動,急切的跟白子太表示唐馨就是他的媽媽。
就在宋雅琴又氣又急,想要打丸子的時候,白子太溫和的笑了笑,“宋姨,我不會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的,哪怕他是,我都不會在意,我看中的是馨馨這個人!”
“那就好!”宋雅琴把白子太好一通誇。
等白子太走遠以後,她惡狠狠地瞪着丸子吼道,“小兔崽子,本事了啊,居然找到這裡來,說,誰送你來的?你爸爸呢?”
一邊罵着丸子,一邊四下看,生怕季南風在什麼地方貓着。
“我沒有爸爸!”丸子忿忿的哼了聲。“你家在哪,怎麼走?趕緊帶路吧!”
霸道的架勢,像極了季南風。
“敢命令我?”宋雅琴多了個心眼,故意指遠了一些,趁丸子在前走,她趕緊給唐山水發信息。
——
安靜的堂屋裡。
唐山水看着唐馨的臉色一點點變白,最後像紙一樣慘白着,心裡明白:女兒這是陷進去了,只是可惜人家早已經有家室了。
痛心的同時,收到宋雅琴發來的信息。他頓時一怔!
唐馨因爲沉溺在剛纔看到的事實中,沒注意到唐山水的異樣,直到聽他說,“下午把你手機摔了,是我當時沒控制好情緒,走,爸帶你買部新手機去!”
唐馨擡起頭,看着牆上的鐘表,淡淡的說,“不了……已經晚上十點了!”
“怎麼不,你現在是大明星,過年期間需要跟同事和領導拜年,你忘記你姨夫就是賣手機的了嗎?正好一年多沒見了,我們過去坐坐!”不由分得拉着唐馨就走。
出了門口,唐山水又解釋,是宋雅琴剛剛發信息告訴他買手機的事,“其實你媽媽還是很疼你的,以後不要老和她頂嘴,知道嗎?”
黑漆漆的夜,唐山水拉着唐馨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像小的時候一樣溫馨。
唐馨卻不知道,這份溫馨的代價是——隔着一條街,是宋雅琴帶着快要餓暈的丸子迅速進門。
一進門,宋雅琴就鎖上了。
丸子雖然餓的昏昏的,還是很警惕,四下尋找着唐馨,“我媽媽呢?”
“屋裡呢!”宋雅琴指了指堂屋。
趁丸子不注意,尋找能敲暈他的物件。
“媽媽,媽媽,丸子來陪你咯,媽媽……”剛剛還沒有力氣的丸子,跑向屋裡找唐馨的時候,好像突然之間有了力氣一樣,各個房間裡找。
找到最後一間,發現還是空空的,沒有人。
他指着宋雅琴說道,“你這個壞人,把我媽媽藏到哪裡去了!”
“小赤佬!我說你媽在我這裡,你媽就在我這裡?那我還說你媽不在我這裡呢!”宋雅琴‘砰’的合上門。一臉兇相的靠近丸子。
畢竟是陌生的地方,外面又時不時的響起鞭炮聲,才五歲大的丸子很害怕。
宋雅琴每向前走一步,他就下意識的往後退。
一邊退一邊找媽媽,儘管瞪着大眼晴努力不哭,但眼框裡還是蓄滿了淚水,驚恐的說道,“你要是敢打我,等我爸爸知道了,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爸爸?”宋雅琴陰測測的一笑,瞪眼道,“好啊,你喊啊,看看喊破天,你那個神通廣大的爸爸能不能飛過來救你!”
早在第一次見面,她就起疑:當年,那個孩子明明死了!
下一刻,宋雅琴像捉公雞一樣一下子撲過去,正巧握住丸子的手臂。
“跑啊!”她一手扯着丸子的手臂,另一隻手去拔他的頭髮。“再跑一個給老孃看看,老……啊!”
一個沒留情,她的胳膊被丸子咬住。
吃痛了的宋雅琴,擡手就要打。
這時候,門外‘哐’的一聲巨響,跟着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有什麼人衝了進來,宋雅琴趕緊去捂丸子的嘴。
“爸爸,媽媽,救命啊!”丸子拼命的大喊。
“給老孃閉嘴,你要是再……”宋雅琴說到一半,之前合攏的房門‘砰’被外面的人一腳踹開,隨之映入眼簾的人影,嚇得她頓時鬆開丸子。
猝不及防之下,丸子‘噗通’跌坐在地。
“爸爸!”認出來人是季南風,丸子爬起來就往門口跑。
卻因爲飢餓過度,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丸子!”季南風匆忙衝過來,險險的接住倒下去的丸子。
一看孩子臉色蒼白又是一身虛汗,脣瓣還乾裂的出血,胳膊上也有深淺不一的抓痕。季南風一腳踹在宋雅琴肚子上,“說!唐馨在哪裡!”
“她在哪憑什麼告訴你?”宋雅琴自然不會告訴他,唐馨被支走了。
像是記起什麼似的,突然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拿起那個首飾盒,指着裡頭偌大的鴿子蛋說,“看到了沒有,不止你在相親,我們家唐馨雖然和北城離婚了,可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哥哥卻跟她求婚了!她也答應了,這會正在和未婚夫……咳咳!”
沒說完,就被季南風掐住脖子。
正當宋雅琴呼吸不暢,快要窒息的時候,和季南風一起來的司機,提醒道,“季先生,孩子不知道爲什麼暈倒了,我們還是趕緊送他去醫院吧,時間長了會休克的!”
季南風低頭看懷裡的兒子,“……好!”
一點點鬆開掐着宋雅琴脖子的手。又驀地收緊,使得剛剛放鬆的宋雅琴再一次窒息,張了張嘴,試了幾次都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瞪眼看着。
這一刻,季南風眼底全是戾氣,“不想死,就讓她聯繫我!”
丸子直挺挺的狀態,讓他緊張。
不敢再耽誤,迅速上車。
回城的路上。季南風一邊聯繫陸驚鴻,一邊掐着丸子的人中和重要穴位的按摩,直到聖慈醫院,昏迷的丸子都沒醒來。
“我在唐家最多耽誤了五分鐘,路上45分鐘,呼吸一直在,沒事吧!”把兒子遞給陸驚鴻,季南風向來穩重的臉上佈滿了緊張。
陸驚鴻簡單看了兩眼,擺了一個ok的手勢,迅速走進急診室。
一旁被季南風一路催促過來的司機,早已經嚇軟了,癱坐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我,我開了,十幾年,的車,第一次這麼快,快!”
“放心好了,交警那邊我會派人處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南風叫來白沫,送他回去休息。
白沫再回來,已經是半小時之後。
急診室裡丸子還在搶救。
走廊盡頭的窗臺那邊,時不時有升空的煙火在夜空裡綻放,本是喜慶的節日,她的老闆卻隱在夜色裡一根一根的抽菸。
白沫放輕腳步聲,思考着該如何安慰他。
卻聽到季南風說,“現在打電話聯繫董事長,就說丸子病危,急需輸血。他不認定姓周的那個女人是丸子的媽媽嗎?讓她來獻血!”
音剛落,急診室那邊門板敞開,是陸驚鴻出來,摘下口罩的剎那,他說了三字,“沒事了!”
白沫頓了頓。
一時猶豫不知道電話該不該打了。
季南風側身,“還楞着什麼?”
“知道了!”白沫來到僻靜的露臺,聯線季老爺。
電話響了很久,是杜管家接的。
聽完白沫的意思,杜管家楞了楞。“……現在時間是半夜一點多了!”
“所以休息時間比丸子的命還要重要嗎?”白沫語鋒一換。
杜管家不得不敲門,稟告季老爺。
“還用考慮嗎?趕緊的聯繫周雲舒!”季老爺披着衣服就要下樓,想趕去醫院看丸子。
“老爺,您慢點,注意腳下!”杜管家跟在後面提醒,“可是……一獻血的話,那就暴露了啊!”
“……”匆忙下樓梯中的季老爺停腳,緩緩的轉身,望着杜管家說,“你以爲找藉口不去。就不會暴露了?”未免太小看季南風了。
又繼續下樓。
一層一層的,來到大廳的時候,季老爺有了主意,對杜管家說,“你這樣……兩件事,立刻去辦!”
——
“馨馨,你醒了!”
唐馨睜眼的剎那,聽到陌生男人的嗓音。
警惕使然,她立馬坐起來,查看身上的衣服。
臉上的緊張和一閃而過的慌,再明顯不過。
白子太看在眼裡,解釋道,“馨馨,你不用緊張,一分鐘前,我纔剛剛進門,是唐叔打電話給我,讓我和你談談的,這裡也不是我家,是你姨夫家,你還記得嗎?”
“……”唐馨怔了怔,“我爸呢?”
剛醒來的原故,她嗓音沙啞,眼皮也是腫腫的,一臉憔悴,明顯沒睡好。
撐着額頭,她記起昨晚的事:昨晚唐山水說是帶她買手機,來到姨夫家之後,可能一年多沒見,好多親人都在,又是年三十,喝酒嘮嗑,她最後實在撐不住……
好像在沙發那邊睡着了。
是誰抱她上牀睡的,都是迷糊不清。
那捏着眉頭,努力回想什麼的樣子,使得白子太回道,“唐叔,他……”頓了頓,“他就在外面,你也不用多想,是他抱你上牀的,他……”
白子太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唐馨皺眉,“白先生,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那我可就直說了啊!”白子太倒是不客氣。
“不過在說之前,能不能?煩你轉身?”唐馨已經打量來,這間屋子佈置的是溫馨,可除了白子太身後的門板之外,窗子都是封上的。
把她當賊防嗎?
先是摔了手機,和外界無法聯繫了,又騙她來這裡。
生怕她逃婚?跑回寧市?
唐馨吸了口氣,年初一的早上,外頭鞭炮還在響,她心裡卻是五味雜品,幾乎是咬着牙起牀,又疊好被褥,然後坐在牀邊。
“白先生,您說吧!”
這樣陌生的口吻,讓白子太意識到什麼,他苦澀的笑着轉身,“看來你是根本不想和我結婚啊!”
唐馨回得直接,“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我知道!”白子太又是說道,“我都知道,包括那個叫你媽媽的孩子,唐馨,我都知道,更知道孩子的親生母親其實已經找到了!”
唐馨沒說話,耳畔響起丸子之前發來的那條語音:媽媽,你不就是我的媽媽嗎?爲什麼又有一個女人說她纔是我的媽媽?
“是嗎?”她笑了笑,“可那又如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唐馨腦中又閃過:唐山水之前給她看的截圖,那是一份和丸子的鑑定報告,報告上清楚的寫着,和丸子的生物學關係是母子!
——季南風是吧,寧市鼎鼎大名季四季老爺的愛子,他們已經在籌備婚禮了,你知道嗎?
耳畔,又響起唐山水的話。
唐馨猛地擡起頭,“白先生,我還是要說,我們不合適,我……”
她說到一半,被白子太打斷。
“馨馨,你先不要拒絕,你先聽我說完……”
好一會,唐馨回道,“好,我答應!”
明天14點以前,還有一章,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