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便是無盡的碧綠。無比巨大的,如鳳尾一般的條索狀葉子層層疊疊,遮蔽天日。
天黎,也就是此刻的南容,正置身於一株無法形容的,頂天立地的巨樹之上,每一片樹葉之下,都掛着一顆如同梧桐子一般的果實。
無數樹葉,無盡果實,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絕大多數果實都是青綠色的,但也有極少數是橙色或黃色的,抑或者是綠中透黃,橙黃相間。
偶爾也有個別泛着紫色的果子,以及純黑色的乾癟壞果。
天黎就在此時低頭,發現自己正依附於一顆青綠色的果實之上,無法掙脫。
看到這裡,南容已經大概猜到了這棵樹的由來。
原來傳說中的宇宙樹,真的存在!
這裡的每一顆果實,便是一個小宇宙!
生長着宇宙樹的地方,被稱作神域也不爲過。
只是此地翠綠安詳,似乎也沒有天黎之前所說的那樣恐怖吧?
南容剛剛這樣想着,忽然聽到樹下響起了咔嚓咔嚓的聲音。
像是有什麼人正站在樹下,吃着某種水果。
但又似乎並不只是水果。因爲那些咔嚓聲中,還夾雜着微弱且紛亂無章的悲鳴之音。
那是無數生靈,在極端無助之時,發出的最悽慘最絕望的哭喊之聲。
哭喊只持續了數息,就漸漸地平息下來,只剩下了單純而機械的咀嚼之聲。
令人頭皮發麻,不明覺厲。
層層疊疊的樹葉與果實遮蔽了視野,令她無法看到樹下的場景。
咀嚼慢慢停止,轉換成了吞嚥之聲。
在那之後,一道金光忽然自下而上,破開了重重樹冠,裹住了天黎身前不遠處的一顆青綠色果實,毫不費力地將它扯了下去。
樹冠之中迅速恢復了平靜,但很快,樹下就再度傳來了清晰的“咔嚓”聲,以及比前次更加響亮的,屬於無數生靈的羣體哀嚎。
哀嚎聲並沒有打擾到樹下那個未知的存在進食的興趣。咀嚼聲不絕於耳,吞嚥之音隨後傳來。
南容的心底一片冰涼。清晰的事實就擺在她面前:所有的這些果實狀的小宇宙,也包括了自己所在的那一個,只是某個未知存在的食物而已!
然而她還未及多想,那道金光就再次盤旋着,出現在樹冠之內。
這一次,它捲走了一顆黃橙相間的果實。
南容的心高高地懸了起來。她與那時的天黎一起等待,等待着那個宇宙的破碎,也等待着不知何時將降臨於自己身上的噩運。
但這一次,她們全都猜錯了。
下方傳來了一聲愉悅的笑,以及“嗵”的一聲輕響。
好像是那顆果實,被擲入進了水中。
南容還沒來得及想清,出現這種差別待遇的原因,就見到金色的光芒再次衝進了樹冠。
這一次,它的目標十分明確,正是她所在的宇宙。
南容大驚,一顆心因爲過度恐懼驟然收緊,整個人都忘記了思考。
但她附身的天黎,卻在千鈞一髮之際,激發了自己的靈魂力量,掙脫了樹冠的範圍,“看”到了樹下的景象。
一個體型高大的神人正站在那裡。他通體健壯魁偉,雙瞳呈現重金之色,濃密的鬍鬚之上,還殘留着不少粘稠的綠然果漿。
神人的嘴角噙着笑意,正張開寬大的右掌,等待即將到手的宇宙果實。
那些果實與他龐大的身軀相比,不過如棗子般大小,直接就可塞入口中,大快朵頤。
南容注意到,那個神人的腳下,放着一隻碩大的透明罐子。
裡面裝着大半罐透明的未知液體,內中浸泡着百餘顆宇宙果實。
有通體橙色的,有黃橙相間的,有綠少橙多的,還有個別橙紫色的果實。
就在此時,那神人忽然擡眸望向了她,眼中金光四射,口中發出了一個鏗鏘有力的字節。
那字節意義不明,剛一落入耳中,便令人心底巨震,再也維持不住超脫的狀態。
下一秒,精神力縮回到了樹冠之內,正好見到本宇宙的果實被先前那道金光裹住,直接扯下了枝頭。
回憶到此結束,南容的意識退回到了自己的體內。
她的整個靈魂,都因爲強大的恐懼,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天黎適時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
“我就知道。”他嘆着氣:“真相.是醜陋而可憎的。” 南容緩了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開了口:“我們現在仍然是好好的,是不是.”
她的眼中滿是期待,但天黎卻只是輕輕搖頭。
“就如你看見的那樣。危機並沒有解除,只是因爲時間未到。”
“你是說”南容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剛纔的那段神境中的記憶,看似很長,實則只有十餘秒而已。”
“但在我們的宇宙中,卻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億年。”
說到此處之時,他的聲音變得乾澀無比。
“神境的一秒,爲六千五千五百三十六萬年。”天黎慘然笑道:
“而宇宙傳承學院建立至今,已有三億年之久。”
“也就是說,在神域之中,距我們的宇宙果實被摘取,已經過去了接近五秒。”
南容駭然擡頭與他對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重的無奈。
“按照那神人之前進食的時間估算,從摘取到入口……這個時間,已是極限了。所以也許就在下一刻,一切就都會徹底毀滅,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化爲了無用功。”
南容自是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往好裡想,也許我們會被放過一馬,落入那個罐子中呢?”
“這也是我所希望的,更是我創建宇宙傳承學院的初衷。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找到你的時間,比我想象中要晚得多。”
“那個罐子裡,並沒有綠色佔比過半的果實。”南容猶豫着說道。
“是的。”天黎將她擁得更緊了一些:“所以就只能賭上一賭。若是還能有一萬年的時間.也並非沒有希望。”
“但不論如何,你都無須恐懼,因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他低頭,脣角在南容的髮際輕輕一吻。
後者偎在他懷裡,第一次真情實意地,聽着他心臟發出的,沉穩有力的搏動之聲。
宇宙之外,有大恐怖。
明知無可抵禦,驚惶恐懼在所難免。
但眼前這個人,卻能靠着自己,慢慢地從那種恐怖與絕望中走了出來。
然後獨自守着這個秘密,努力了整整三億年,才拼出了眼前的局面,得到了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還有那逝去的十億年。天黎雖然一字未提,但南容卻能想像得到,曾經的天之驕子,有無數親朋故舊同門後輩.但自神域歸來之後,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南容也曾體會到失去所有戰友們的痛。但他們還有家人與遺願,足以支撐着她一路向前。
可天黎卻不一樣。擁有天機紫氣的他的壽命可以無限長,這些本來也是他早晚都會經歷與體驗的,但並不該是以這樣的形式。
十億年太久了。宗門也好熟人也罷,所有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都消逝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那種無法言喻的悲愴與孤寂,南容只是稍一想象,便已經痛徹心肺。
“天黎。”她仰頭望向他,目中波光盈盈:“我想清楚了。未來無常,沒有必要難爲自己。”
天黎的眸光微暗。他沒有多說一句,只是將她打橫抱起,一晃眼便從高臺之上消失了。
同一時間,神境之內。
神人站在宇宙樹下,兩根手指拈着那顆果實,饒有興趣地看着它慢慢變幻,由通體全綠變成了駁雜不堪的模樣,突然露齒而笑。
“有趣。”他用那種鏗鏘有力的神語說道:“那便再等一等,也許下一次的神宴之上,就能多享用到一顆紫瓊果了!”
他說着,輕輕舔了舔嘴脣,似在回味着什麼難得的美味。
然後信手一拋,便將那果實扔進了腳下的玻璃罐中。
“嗵”的一聲,果實破開粘稠的透明液體,慢慢悠悠地沉了下去,疊在了早先那些果實之上。
全文終。
尊敬的一等公民們:
本書到今天就完本啦。很多人都說男女主沒有CP感,事實也確實如此,起碼到了文末,他們雙方還沒有生出單純意義上的愛情,只是爲了這方宇宙的存亡而硬拼在一起。壓力之下會及時行樂,但沒有時間與心情去考慮其他。結局有點暗黑,但因爲存在時間差,進入水世界之後會得到很長的生存時間,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沒有白費。而水世界中很多小位面會面臨滅頂之災,未來二人依然會很忙碌。此後億萬年間,他們也許會生出情愫,也許永遠不會。
新書已經有了頭緒,應該會在七八月份開,在此發個文案初稿:
《晚安,執政官閣下》
貧困生唐閒八字欠運,五行缺錢,打工黃鋪,幹啥賠啥,成功地登上了最不受歡迎畢業生名冊,幾乎註定只能靠低保度日。
但從某一日起,她清晨醒來時,掌心都會莫名地攥着一小塊黃金。
唐閒作了很多嘗試,詢問豪門舍友,安裝監控器……都沒有查出黃金的來源。直到某晚她熬夜到凌晨一點,發現屋內憑空出現了一道時空傳送門。
門內是一個賽博朋克的世界,意識上傳至機械軀體的“虛體貴族”與保留肉身的“血肉賤民”尖銳對立,強權即爲公理,社會混亂不堪。
“尊敬的執政官閣下。”有人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虛體審判庭已經就緒,您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