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聽到東陵玄翔的聲音就轉過身去,果然瞧到了東陵玄翔衝他們這邊走過來。
他急忙拉着寧軒的衣襬,驚喜的喊着,“寧公子,你快瞧,是東陵公子過來了!”
寧軒豈能不知的東陵玄翔來了,他可沒海子那樣欣喜若狂,自個和海子在這裡走投無路,這無恥的傢伙又該咧嘴瞧他笑話了。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腦子裡正在快速的想着咋應付東陵玄翔的嘲笑。
東陵玄翔瞧着寧軒身子站的直直的,就饒到他身前,不客氣的調笑着,“寧小將軍,你一大早的就帶着海子出來,這樣的出其不意,想給我們立個大功瞅瞅,不知你這會收穫如何啊?”
果不其然這黑心的傢伙出口就嘲笑自個沒腦子,寧軒暗自氣的直咬牙。
他盯着東陵玄翔的裝酷的冷臉,不禁有些氣結,“東陵,你可別說刻薄尖酸的話,我還不是見咱們缺少吃食,纔想去海慶的山寨碰碰運氣,萬一能行呢!”
“碰碰運氣?阿軒,你說的倒是輕鬆,你是高估了你自個的能力,還是不把彪悍兇猛的山賊放在眼裡?”
東陵玄翔皺起眉頭,不屑的瞟了這個沒腦子的蠢貨一眼,厲聲說着,“阿軒,你以爲是個人都能當山賊頭子啊?這裡的人可是和京城的人大不一樣,他們常年生活在衣食奇缺氣候寒冷,惡劣艱苦的環境裡,早就磨鍊出一身的傲氣和兇殘習性!”
“還萬一能行,你以爲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在那山賊窩裡全身而退?真是做白日夢!而且還帶着海子去冒險,他出了事,你讓我咋去和葉家的那個刁蠻丫頭交代!”
“啊,這……東陵……我也沒想那麼多。”聽到東陵玄翔刺耳的譏諷話,寧軒羞愧的垂下了腦袋,心裡的那絲火氣也消失了,緊接着就是濃濃的愧意。
東陵玄翔見寧軒的臉上有了紅暈,也就止住譏諷。
他換了語重心長的語氣,“好了,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咱的目的是趕快走出這裡,早日接應上那批糧草!”
見寧軒的神情沒有好轉,東陵玄翔也知道自個剛纔的言辭有些激烈和刻薄,可是這都是爲了他們好。
他把懷裡揣着的狍子肉拿了出來,遞給一旁臉色木然的海子,“這包肉你和阿軒分着吃了吧!”
海子訕訕的接過那包還有一絲溫熱的油紙包,感激的給東陵玄翔行了一禮,“謝謝,東陵公子。”
東陵玄翔瞥他一眼,就把凌厲的眼神收了回來,轉瞬就掃向前面這片白茫茫。
他心裡也在尋思着,阿軒考慮的那條路也許能走通,反正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裡,能有一線生機也比餓死凍死在這裡強。
海子湊到寧軒的面前,把油紙包打開,拿出一些烤肉,“寧公子,你趕快吃一些,要不就要冷了!”
寧軒張開嘴,語氣裡帶着一絲鼻音,“海子,你快些吃罷,我實在沒胃口。”
東陵玄翔把遠眺的目光收回,瞧着海子手裡的那包烤肉,又把有些凝重深沉的目光盯向寧軒,“阿軒,你快吃罷,我想通了。”
“也許是我太瞻前顧後,在這非常時期,再有太多顧慮確實有些不應該,你說的的法子應該去試試!”
沒想到東陵玄翔能說出這樣的話,寧軒有些愕然,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東陵玄翔的臉,“東陵,你信我的話了!”
“嗯,你先填飽肚子,咱仨立即動身,橫豎就去闖闖那個虎狼窩!”東陵玄翔倆眼閃着自信的光芒,信心十足的說着。
“好,我聽你的,海子把肉給我來一塊!”寧軒糾結鬱悶的心緒被東陵玄翔的一句話說的亮堂堂的。
東陵玄翔眯着眼望望這片地形,他用手指着右面,“阿軒,你不是分不清昨夜的進山寨的路嗎,就照這個方位走,準錯不了!”
寧軒疑惑的問着,“東陵,我瞧着這到處的土包都是一個樣子,你咋能知道不會錯?”
“你就聽着我的,這些土包雖然都是差不多,可是這裡的樹木卻暗藏玄機!”
東陵玄翔望着寧軒不解的眼神,得意的眨眨眼,“從昨晚來這裡尋找你們,我就發現越往前走,這裡的樹木就越多越稠密,你只顧着要打到野物,就忽視了這些樹木的變化!”
聽了東陵玄翔的解釋,寧軒恍然大悟,“是呀,我還真是粗心,在京城讀書時,先生也教過憑物辯方位的知識,都讓我給忘光了!”
“阿軒,不是你粗心,你的頭腦是被你急於功利的情緒給左右了!”東陵玄翔犀利的指出了寧軒的缺點。
海子對他們的話是一竅不通,唯一明白的是吃飽了肚子就可以去山賊的老巢裡瞅瞅了。
他心裡既有興奮和欣喜更多的還是忐忑不安。
在東陵玄翔的帶領下,他們終於在連走帶爬的情況下,用了將近四個時辰走到了那個山寨的前沿,那裡有幾顆粗壯的刺槐樹。
海子望着眼前不遠的山頭上被白雪遮蓋着的一些茅草屋子,心裡一陣激動,“寧公子,東陵公子,咱到地方了,終於能歇口氣了!”
寧軒和東陵玄翔他們的心思沒海子那樣簡單,倆人的臉上都有了一些不明的情緒,他們對望一眼。
寧軒輕嘆口氣,“哎,到地方了,還不知道等待咱們的是啥結果呢!”
東陵玄翔無畏的想着,就把這些開解人的好話都拿了出來,安慰寧軒,“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已經是箭到弦上再擔心也是徒勞!索性把胸口挺起,說不定會是柳暗花明呢!”
寧軒衝他笑笑,“東陵,真有你的,這樣出口成章的好句子你都能背下來,不考文狀元可是虧了你的大才!”
東陵玄翔一臉壞笑的望着寧軒,“大爺我,還不是怕你嚇破膽子,才搜腸刮肚,憋出了這幾句話,你個蠢蛋還來取嘲笑我!”
激動之餘的海子,心情也有些小緊張,望着眼前的嬉鬧的二人,也化解了不少的焦慮。
東陵玄翔想到平敦善還在盼着他們回去,自個也不能在這裡多耽擱。
他仔細的瞟了眼隱藏在樹木和白雪中的那些茅屋,就招呼着,“阿軒,海子,都打起精神,儘快的上山!”
寧軒也點頭應下,“知道了!”
他瞅見海子的臉色有些蒼白,知道海子雖然出身農家身體素質未必勝的過從小就習武的他們。
他瞅眼已經走在前面的東陵玄翔的背影,溫和的衝海子說着,“海子,你要是走不動,把手遞給我,我拉你走!”
海子早已經是又渴又餓的,感覺到倆腿就像墜了個千斤的大石塊,腳上的靴子早就被雪水浸溼,雙腳就像泡在冰水裡那滋味難受的很。
聽到寧軒的話,他很想答應,可是又不想讓東陵玄翔瞧不起他,立即搖搖頭,靦腆的笑笑,“寧公子,我還能撐住!”
仨人剛往前走了有一小段路。
不知從哪冒出倆皮膚黝黑的小嘍囉,黑着臉攔住了他們的路。
有個小嘍囉利索的從抽出懷裡的大刀,高度警惕的望着他們,嘴裡大聲的吆喝着,“站住!你們是啥人?不要命了?敢來闖我們的山寨?”
東陵玄翔用手把小嘍囉伸到他胸口的大刀撥開,一臉嚴肅的說着,“小兄弟,別緊張,我是來找你們海寨主的,你趕快去裡邊通報一聲!”
聽到這幾人要找自家寨主,小嘍囉仔細的瞅着他們,半信半疑的問着,“我們寨主的生辰已經過好了,你們纔過來,再說你們倆手空空也不像是來做客的!”
寧軒瞧着這倆猥瑣的小嘍囉廢話不少就不耐煩的說着,“你這人咋恁多廢話,耽擱了正事,就不怕你們寨主怪罪!”
東陵玄翔聽了空着倆手就來的那句話,腦子靈機一閃,他從懷裡摸出一些銀票。
朝那個說話的小嘍囉揚揚手中的那些銀票,放緩了語氣,“小兄弟,這幾日天氣不好,就耽擱了行程,我們來時的馬車也壞在路上,給海寨主的賀禮都在馬車上,只好見了海寨主,送些銀票來彌補一下了!”
那倆小嘍囉瞧着東陵玄翔手裡的銀票,眼都差點被這銀票閃瞎。他們使勁的把嘴裡的唾沫嚥了下去,點頭哈腰的說着,“幾位爺,稍等會子,小的這就上去給寨主稟報!”
寧軒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倆小嘍囉屁顛顛的背影,好一會子才驚異的說着,“東陵,你這招的殺傷力還是不小啊!”
“那是,大爺我的拿手功夫在京城還百試百贏!他們這些山裡的小賊,哪裡見過這麼多的銀票,還不是差點被我閃暈頭腦!”東陵玄翔得意洋洋的說着,又把那疊銀票揣回懷裡。
“嗤!”寧軒這回可沒饒過東陵玄翔,“你呀,別吹牛了,在安順是誰使出了這一招,還被個小丫頭嫌棄來着!”
寧軒學着葉婉馨的樣子,蹙起眉頭用手捏着鼻子撇嘴嫌棄的說着,“呃!快拿走!這銀票太臭了,有病菌!姐不要!”
瞧着寧軒這貨竟然把葉婉馨的神態學了八九分的像,東陵玄翔的俊臉瞬間紅透了。
他惱怒的衝着寧軒的屁股猛踹一腳,“混蛋,還不是爲了救你,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被踹翻在地的寧軒捂着屁股,顫巍巍的站起來,一臉的苦相,“海子,你瞧瞧他這得性,被我揭穿了底牌,老羞成怒了!”
“呸!你個厚顏無恥的狗東西還有臉說這話,要不是你說那丫頭是狄潤珠的後人,大爺我能讓那臭丫頭給捉弄了!”東陵玄翔想到被葉婉馨戲弄,牙根就直癢癢。
海子把寧軒衣裳上的雪拍掉,止不住一臉的好奇,他壓低聲音問着,“寧公子,安順的丫頭是誰?咋恁有膽子呢敢調戲東陵公子!”
寧軒氣哼哼的用手揉搓着屁股,“能有誰,就是你家的馨妹妹!除了葉姑娘,能收拾了這黑心賤人的女人我還沒見過!”
“寧軒,你給老子閉嘴,當初還不都是你惹出的笑話!你還沒完沒了的瞎叨叨!”東陵玄翔黑了臉,作勢又擡起了腳。
寧軒往一旁躲閃着,嘴裡也不饒人的說着,
“我就說,誰讓你心那麼黑呢,我的屁股都被你踹爛了!”
他們打鬧的累了,寧軒先向東陵玄翔求饒。
東陵這才板着臉說着,“寧軒,你要是再敢說一次安順發生的那件事,大爺就給你割袍斷義!”
寧軒捋捋有些皺的衣裳,苦着臉,“東陵大爺,小的巴不得給你這大尾巴狼斷交呢!我啥時候和你鬥就沒沾過一回的便宜!”
他倆的舉動讓海子偷笑不已。
過了快一個時辰,剛纔離開的那倆小嘍囉回來了,後面還跟着出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
東陵玄翔聽到有人過來,臉上的嬉笑也收斂起來,換成了嚴肅的表情。
那青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他們一遍,就雙手抱拳,歉然說着,“我是海青雲,不知幾位來到鄙寨,失禮了!”
東陵玄翔也回了他一禮,“海公子不用客氣,在下董凌玄,這位是我義弟……”
“在下安然!”寧軒怕東陵玄翔那傢伙給自個起個壞名字,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說出了他的表字。
東陵玄翔被寧軒搶了話,心裡有些氣惱,可是又不能發作,臉上憋的有些紅。
寧軒卻若無其事的拉着海子,給海青雲引薦着,“海公子,這是我姨母家的表弟吳大海!”
海子聽到寧軒的話,有些受寵若驚,他憨厚的笑笑,“海公子好!”
海青雲暗自打量着眼前的仨人,心裡快速的思索着,這姓董的公子瞧人的眼神都那麼的凌厲,可能是最難對付的一個了。
那個安公子倒是一副讀書斯文人的模樣,最後的那個吳大海瞧着就像個農家孩子。
他微微一笑,“這天氣也不好,咱站在這裡也不行,還請幾位公子上寨子裡吧!”
東陵玄翔朝海青雲抱拳答謝,“董某代表我的倆兄弟多謝海公子的盛情!”
海青雲帶着他們在山路上饒着,一路不斷提醒着道路的優劣。
寧軒在心裡感慨着果然還是有錢螚使鬼推磨,有東陵的那些銀票罩着,這山賊的模樣也變的溫潤可親了。
正在心裡想着,那個青年男子回過頭來叮囑他們,“你們都慢一些,前面就到了虎頭崖,那裡的路要更加的難走了!”
海子雖然在家裡時常跟着他爹進山,可是那山並不陡峭。
剛纔在下面還沒覺得路有多難走,當那海青雲說過那話之後。緩慢的山坡就變了個樣子,一個凸出來的大山頭矗立在他們眼前。
環繞這個大山頭上顯現出一條寬約不足三尺的曲折小道,這小道清掃的乾淨倒是沒有一丁點的積雪,可是更加的陡峭。
海子走了幾步,回頭望着他們剛剛走過的山路,赫然發現他們已經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半山腰。
原來停留的地方的那幾顆大樹都變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白色物體,幾乎和地面土包融爲一體。
寧軒瞧着海子走的越來越慢,已經和他們拉下一段距離,就停下腳步等着他。
海子咬牙往前走着,不時的用舌頭舔着乾裂的嘴脣。溼噠噠的靴子讓他的雙腳備受折磨,肚子空的也不知道餓了,只是空空的隱疼着。
忽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黑,他急忙把手往山壁上抓去,還沒來觸摸到山壁,身子就倒了下去。
寧軒瞧着海子的身子摔在地上,緊接着就往下面翻滾,一時間嚇的他魂飛魄散。
他飛奔着撲了過來,嘴裡急切的呼喊着,“海子!”
寧軒的驚呼讓走在前面的東陵玄翔皺緊眉頭,他轉過身子,瞧着寧軒的身子撲在倒地的海子身前,一隻手緊緊的抓着海子的手。
山路太陡,雖然海子的手被寧軒抓住,可是寧軒撲過來的力量也沒能阻止讓海子的身子往下翻滾。
海子的大半個身子已經懸空着掛在山崖下面,寧軒的臉憋的通紅,一隻手緊緊的拉着海子,一隻手緊緊的摳着一旁的石頭縫隙。
瞧着眼前二人的險情,東陵玄翔把埋怨的話嚥到肚子裡,“阿軒,你撐住,我來救你們!”
他也不顧路滑,滿臉的緊張,幾乎是跳躍着往寧軒他們這邊趕。
海青雲也跟着東陵玄翔的身後往下跑着。
東陵玄翔趕到他們身前,雙手抓住起海子的後背,“阿軒,你快鬆手!”
寧軒瞧着東陵玄翔已經抓住了海子,就鬆開了抓着海子手腕的那隻手,才鬆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氣,渾身脫力一般的趴在溼漉漉的山道上。
海青雲瞧着東陵玄翔已經把海子從懸崖邊提溜上來,他彎下腰,想把寧軒扶起,“安公子,我扶你起來吧!”
寧軒虛弱的擺擺手,“謝謝海公子,我自個能行。”
海青雲聽到寧軒的話,又瞧着他咬牙從地上爬起。
他也直起腰,把臉轉向東陵玄翔和海子他倆,關切的問着,董公子,“吳公子咋會事?要不要緊?”
東陵玄翔掐着海子的人中,心知海子八成是餓暈過去的,可是又不能讓海青雲知道他們的窘迫。只好回頭回了海青雲一句,“海公子,他沒大礙的,可能是沒走過這樣的山路,身子有些虛弱!”
海子被東陵玄翔的手指掐的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瞧着東陵玄翔沒有表情的臉,又望着寧軒緊張的表情,羞窘的想閉上眼,可是又怕東陵玄翔說難聽話,就掙扎着要起來。
寧軒望望海子,又把目光瞪向東陵玄翔,“你把身上裝的稀罕東西拿出幾顆,讓海子吃了。”
東陵玄翔自然知道寧軒說的是啥,心裡暗罵他多事,可是知道海子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無奈的把手伸進懷裡,摸出了一個紅綢緞包。
打開了布包,拿出了幾顆果脯,遞給了海子,“趕快吃了,咱好走路!”
海子聽到東陵玄翔冰冷的語氣,不敢接那幾顆果脯。
還是寧軒接了過來,親自把那果脯往海子的嘴裡塞着,“海子,趕快吃吧,這可是董公子的命根子,今兒就便宜你了!”
海子瞅見寧軒手指上流着鮮血,幾個指甲都翹了起來,知道剛剛爲了救自個,寧公子的手摳着石縫,才弄成這個樣子。
他一時眼裡涌出淚水,嘴裡嚼着酸甜的果脯。
想着馨妹妹做的果脯,東陵公子咋還貼身帶着,他不是記恨馨妹妹嗎,真是個古怪的人。
肚子裡有了東西,海子身上也恢復了一些力氣,寧軒把他攙扶起來。
,寧軒貼心的攙扶着海子,幾人繼續往前走着。
經過了剛纔的驚險,海青雲和東陵玄翔也放慢了腳步。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他們終於走出了虎頭崖,到了寨門那裡。